微笑的刺激(翟永旭)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微笑的刺激》是中國當代作家翟永旭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微笑的刺激
剛進入變電站那會兒,老官是站長,對於一個剛剛走出中學校門,還處於青春期的人來說,站長還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尤其是在進變電站以前，在工區的光榮榜上看到了老官的照片，我未來的站長居然還是省級勞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到變電站報到，令我想不到的是，這麼一個響噹噹的人物用一幅笑臉迎接了我們。至今回憶起來，老官給我的印象依然是那麼的和藹和平易近人，憑良心說，他沒有傷害過我，可是再仔細剖析，他卻又實實在在地充當過刺激我的角色。
我們一共五個人到了這個變電站。引起別人對我進行關注的不是我的特長和優點，而是瘦弱的身軀和平日工作中所表現出來的膽小。老官對此也不例外。
一天他突然問我：「你都已經參加工作了，怎麼還跟一個小孩子一樣，出去辦事就不能出莽一點，要是這樣下去，將來了可怎麼辦。」
我以為是我平日中工作中的不佳表現讓老官看不過眼了吧。直到春節時，老官來我們家拜年，我才知道，原來是春節以前去工區領東西，在主任面前所表現出的靦腆讓主任記住了我。他還專門和我父親建議，說以後有機會可以多給我創造一些鍛煉機會。現在在回過頭來想一想，那次來我家拜年倒和老師來家訪差不多。
春節過後，我們幾個人開始抓緊學習業務，站長準備讓我們在半年後正式值班。我抓緊時間學習的空閒，聽到了這樣的閒話，說老官不想要我了，想把我從變電站推出去。說是像我這樣膽小，又不愛和人交流，將來值班了也是個麻煩事，因為我們這個站是個比較重要的變電站，設備複雜、用戶重要，設備出現異常的時候比較多一些，即使值班了對我也不放心。
剛開始我還不在意，直到有一天，跟老官一塊幹活時，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時，他忽然說：「以後一天天地大了，幹活這方面可得學着點了別都已經參加工作了，還讓你爸對你不放心，父母可跟不了你一輩子。」
我不明所以然，聽完解釋才想起，那天一位師傅讓我去幫他抬沙發，父親正好在家，就出於客氣，說了一句，用不用我再去。事後，那師傅逢人就說我爹真知道心疼我。要說這事，只要稍微用大腦一分析，就該知道我父親的用意。誰知我父親的一句客氣話，竟能成了人們的笑柄。
對於這種無聊的話，我無心分辨，而老官卻說得津津有味，當站長時，時不時地會提起，當了主任以後，時不時地還會提起，直到去其他地方再當主任時，這話也就不再提起了，或者是再說我也聽不到了。當然每次說這話時，老官的臉上還不忘掛着笑容，不知是笑我還是笑那位讓我感到特無聊的師傅。
不知是老官看出了我對他的反感還是別的原因，在變電站準備種葡萄時，對我還算是比較照顧。我們這一批的五個人中，讓他們四個人挖坑，只讓我一人負責用小車拉肥料。
那次老官倒沒有用那件事來說我體力上的缺點，反而聽到他對其他師傅交待，多給我一些時間，來適應工廠的環境。其他師傅也就這樣照辦了。不過，我幹活不行的印象也就從那時進入到了別人的腦海中，怎麼想，也不沾老官對那位師傅無聊的話恣意渲染的光。
我們在經歷了跟班學習之後,又進入了值班考試前的衝刺階段。
我拿着自己準備的複習提綱正背得帶勁，老官把我叫了過去，問了一道複習提綱以外的題，我一下子懵了，因為我這段時間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這些複習題上面了。
「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上來，說明你學東西學得還是不紮實。現在離考試也沒有幾天了，照你這個樣子，到時候肯定不會通過值班考試的。」
儘管老官的臉上還是掛着和藹的笑容，還是讓我感受出了這些話中的嚴峻性。如果說別的方面我不行的話，但是在死記硬背方面，我還是有絕對的自信的。按着老官給出的複習提綱，即使我現在一道題也不會背，現在開始背，到時候考個及格分還是不成問題的。
其實，從那時起，我就看出了老官的心思：他不想讓我留在這個變電站。而我當時對變電站的工作也有着錯誤的認識，依着我當時的性格，喜靜不喜鬧，把變電站當成了世外桃源，再加上受打生不如煉熟思想的影響，對這個變電站的設備已經有些熟悉了，又有些不願馬上離開該站。儘管當時和同事的關係不算融洽，依然幻想着值班之後，跟他們分開了也就會好起來的。
在跟班期間，我用出了全身的心血，為的是改變眾人對我的偏見，結果卻是事與願違，反而讓他們從我身上挑出了更多的毛病。於是就想通過考試來改變自己在人們心目中的印象。
再回憶起那段歲月，連我自己也覺得自己的想法也真是可笑和幼稚。一個人的印象在眾人的心目中總是很難改變的。在跟班期間，我就應該看到這個問題。那會兒，我雖然先天條件較差，但是也不是什麼活也干不好吧！結果卻是什麼活都能讓人挑出毛病來，即使有些人幹得還不如我，也不會受到一丁點的指責。
這讓我在忽然之間又想起狼和小羊的故事，狼要想吃小羊，什麼理由都可以找出來。平心而論，把老官比做一隻狼，並不合適。關於我當時的工作問題，老官也私下裡和我談過，假如我要是不願在變電站的話，他可以幫我找一找，如果也適應不了檢修的話，也可以想辦法去值班室或油庫等地方。
說良心話，這些地方的工作的確也很舒服，可這些地方畢竟都是養老的地方，那時我還年輕，正是學東西的年齡，怎麼能就這樣輕易服輸呢？
多年之後，我成為了一名作家，不知是不是因為老官當年的刺激才讓我增添了克服困難的勇氣和毅力。
在我的字典里，把刺激當作一個中性詞。在我的生活經歷中，遭受過的刺激有善意的也有惡意的，而在刺激之後，又往往會有着不同的結果，或奮發圖強，或一蹶不振。
在老官對我進行刺激的同時，總有一張微笑的面具，這微笑讓我易於接受，微笑的背後，又讓我看到了無窮的溫暖，平日在工作中，老官總會儘可能的照顧我，這也是值得我永遠感激的地方。
我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值班考試。考慮到我的工作能力，老官安排我上了四班三運轉的監盤班。
沒有值班之前，和一起參加工作的同事一直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緊接着就上升為一種矛盾；值班之後，和師傅們之間接觸也多了起來，矛盾也隨之出現了。
為了讓我們這批人儘快成長，老官決定讓我們幾個輪流跟小班，值班長都不願意讓我跟他們在一個班，竟然有人為此給我穿起了小鞋。
上夜班時，負責拖主控室的地面。有人為了省懶勁，在拖地時，先在地上潑點水，再用墩布拖一遍，交班時看着濕乎乎的，也看不出髒來。時間長了，水磨石地面露不出一點光澤了。
沒辦法，只好讓我們這四個人重新拖，一個人分了一塊地，並且規定了時間。
我上夜班拖地時，值班長說：
「看人家把地拖得多乾淨，你能把地拖成這個樣子就行了。像你這樣子，能不能行呀。」
我不服氣地說了聲行。
我整夜裡不停地拖，地濕的時候，看着挺乾淨，等到一干，又成了原來的樣子。到了早晨，值班長立馬變了臉，說我夜裡面偷懶了，還說我以前就知道省事，把好好的水磨石地面給弄成這個樣子了。並一再警告我，拖不乾淨今天就不能下班。
要說我偷懶了，還能從地面上這樣說；要說是我把地面弄成這個樣子的，那師傅純屬胡說八道，全站人都知道我打掃衛生時最認真，每次拖地都是用墩布一下下地拖出來的，一次也沒有往地上潑過水；再說了，今天又不是規定時間的最後一天，你憑什麼不讓我下班，要是到了最後一天還沒有拖好，你可以這樣說。我也不理他，交完班後就走了。
第二天，再去上班時，我才聽說，別人的地拖得乾淨，都是因為事先在地上放了酸鈉，酸鈉是站長專門給發的，那個值班長在我拖地之前把酸鈉給藏了起來。
到了月底，領獎金時，發現我的獎金被扣了點錢，原因是因為我沒有按規定幹完工作。我當時也搞不清站上的關係，偏偏那個傢伙當時是變電站的考勤員，我以為他說扣誰的就可以扣誰的。因此雖然生氣，也沒有去找他理論。
多少天后，老官突然問我：「知不知道這個月為什麼扣你的獎金。」
「那個人想給他爹買棺材的吧。」我終於找到了發泄的機會。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這樣下去，有理也得變個沒理。」
「那還能怎麼樣。」
「這次的事，我多少也了解一些，就等着你來找我呢，既然有理，就該主動找說理的地方，別人欺負了你，你自己不去找地方伸冤，誰也不會替你去的。這個站上除了我之外，誰也沒有權力扣獎金。你用這種方法來處事，吃了虧不說，也不會讓別人同情你的。」
這席話讓我對老官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一直對我不感冒的官師傅竟能這樣看待這件事,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因為我工作能力差而看不起我甚至欺負我。
過後，老官又專門找了談了幾回心，並一再鼓勵我，不要總是自卑，該是自己的權益一定要全力爭取，別人可以看不起你，自己一定要看得起自己。
在老官的鼓勵下，我本來對未來又充滿了信心，誰知好景不長，老官調到了工區，緊接着又當上了主任。他一調走，我也就失去了在這個變電站上的唯一一縷陽光，與暗無天日默默相伴。但是官師傅對我說過的話讓我一直銘記於心。
也就是從那時起，我不僅在變電站里樹立起了自信，更在人生的道路上，有了更為遠大的目標。在工作崗位上成才無望的情況下，我決心要成為一名作家，也許就是在這微笑的刺激下，給了我無窮的力量，終於在多年之後，讓我夢想成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