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樹遐想(杜萬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柿子樹遐想》是中國當代作家杜萬華的散文。
作品欣賞
柿子樹遐想
宛城,蜿蜒東去的白河南岸,城鄉結合部,上個世紀中葉,單位分了一套百餘平的三居室,一樓。房子不大,但院子不小,其所占面積比室內還要多些許。
一樓,普遍不被人們看好。居民們選擇住室,是本着「一樓髒二樓暗三樓四樓住高幹五樓六樓不划算的」理念來的。那年頭不像現在,個人住房是畢其一生之奮鬥,還要東借西借才能夠解決個首付,而是福利分房。既然是福利分房,關鍵就在「分」上出「學問」。有按職務的,有按年齡的,有按工齡的,但基本上是綜合考慮打分,誰的分高,誰先選樓層和朝向。這是各單位基本的分房辦法。但有的單位分房,一概不考慮其他因素:抓鬮。誰抓住哪套是哪套,因為人們所出資金相差不大,你憑什麼讓人家住一接,住頂樓?你憑什麼當「高幹」,我當「老鱉一」?若不如是分房,跺腳,掐腰,罵娘,是少不了的。我現在所住的房子,就是採用這種辦法分到的。所不同的是,我這套房子不是抓鬮抓來的,而是自己主動提出要的。這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還落個姿態高的「美名」。但他們不知道我的小九九。只所以主動提出要一樓,就是相中了一樓有這麼一個大院子,為退休後腿腳不便做準備的。常言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近憂說不上,這時候考慮的是遠慮。
說起這一樓的大院子,我在琢磨這房子是咋設計的,着實讓人納悶,也很搞笑:人們出出進進的樓前與院牆也就三米以內,而一家一戶的一樓後院卻有十來米見方的院落。就算當年不像現在有私家車,也不至於如此設計吧!
房子到手了,拿了鑰匙,因這裡是城鄉結合部,環境差,院子雖大,也一直沒有入住。閒暇之餘,環顧此房此院,不僅房子閒置,而且院落荒蕪,雜草叢生,頓感了無人氣,實屬可惜。許久,學着別人的樣子,把地翻騰一番,種點瓜果菜蔬,怎奈雖為農家出身,上完學就遠離農耕「闖」天下去了,落得個農民不農民,市民不市民的「雅號」。不僅農耕技能手生,靠地里刨食也力不從心,沒動幾下家什,便氣喘吁吁。人雖年富力強,可尚不及七旬老農。而且,種出的東西不倫不類,長相不佳,食之寡味。未幾,院子仍就恢復了它原始的狀態。
許久,鄉下表親前來串門,閒聊中淡及閒置的空房及院子。表兄說鄉下有一種柿子樹苗,長大後結出的柿子個大味美,何不種一棵試試?
種柿子樹簡單,可關於庭院種柿子樹,說法可就複雜了。楞是把這事和文化扯在了一起。這人呢,不論做什麼事,一旦與文化沾上邊,簡單的事也變不簡單了。這院裡種棵柿子樹,也攤上文化的大事了。有說,院裡種柿子樹,按諧音說,就是找「柿(事)」,意即沒事找事。說的也是,誰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去找事?按這個說法走下去,院裡長個柿子樹,心裡便老想着:不指定哪年哪月,真找個事,這心裡多彆扭。若不當真,也就沒啥,若走火入魔,整天看着這柿子樹,它就成了魔樹!弄不好,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長此以往,還真能把人弄神經了。一棵柿子樹毀了一個人,進而便可毀了一個家庭,這可不是個小事,真是攤上大事了!
這是關於院裡種柿子樹的負面說法。
院裡種柿子樹,還有截然相反的說法:也是取其「柿」的諧音,意即事事如意。那從這個意義上說,院裡有棵柿子樹,寓意事事如意,豈不美哉!閒來沒事站在柿子樹下,心裡盡想着好事,那該多麼愜意!
看來,文化是有多樣性的,抑或是文化的兩面性。這使我想起小時候父輩說的,嘴是圓的,舌頭是扁的,願咋說就咋說。一棵再簡單不過的柿子樹即是如此,那古今中外家國天下諸多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咋說都有,咋干都行。事物本來就是多面體,便決定文化的多樣性,「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二千多年來的中國,你方唱罷我登場,交戰的,爭議的各方都想占領文化的道義的制高點。其實,未必就一方一定正確,而另一方就絕對錯誤。所謂正確與錯誤的評判,就看你站在哪個角度看問題而已。中國幾千年都不安生,整個世界也大致如此。基督教,伊斯蘭教,佛教的文化差異甚至對立,無非就是個看法不同而已。世界就這一個,解釋的結果確有多種多樣。你說誰正確誰不正確?誰負誰啊!中東那邊廂打成一鍋粥,說白了,除了利益,基本上都是爭個說法而已。站高點說,就是文化差異導致了你死我活的戰爭。
這就是一棵柿子樹給人的啟迪。
關於院裡種柿子樹,說法歸說法,我其實並在意什麼吉利不吉利。這大概與年齡有關。人們在年輕時一般不會顧忌什麼,都是無神論者,到老了,回頭一看,人生似乎就是老天爺給你安排好了。孔子曰:五十知天命耳!
不日,鄉下表親把柿子樹苗從鄉下送來了。樹苗細而長,從包裹着的泥土中,依稀能看到根系之發達,生命力之旺盛。隨之,挖坑,培士,澆水,一棵幼小的柿子樹,就在我家離院子東側一米左右的地方安身立命了。諾大一個院子,由於這棵柿子樹苗的存在,雖然孤單影只,但還是增加了一抹生機。
關於這棵柿子樹所處的位置,在當初栽下它時,不是在中間,也沒在南邊和西邊(因北邊是房子,不可能栽在這裡),完全是隨心所欲。但二十年後的今天看來,當初栽在這裡的柿子樹,還有值得一些說道在其中。關於這一點,稍後再敘。
柿子樹,我打小就不陌生。村前村後,房前屋後,山間丘地,到處可見身影。它原本就是純自然生長,而且生命力極強,從不見有人為它澆水施肥,卻依然長得技繁葉茂。金秋十月,亦然是碩果纍纍,枝頭滿滿。每年到這個季節,三五玩伴,棵棵柿子樹上爬上爬下,以摘柿子取樂,盡享口福。
我家栽下的這棵,和兒時所見之柿子樹,別無二致。自打栽下後,便由其自由生長,既沒有澆水,更沒有施肥,它仍以其極強的生命力,逐年變粗長高。這種粗放式的管理,皆緣自小時候對它的認知。女大自巧,樹大自直。不知不覺,這樹已到了掛果季。現在已記不起它是什麼時候開始結出柿子的。只記得它每年都有表現。開始三五個,後來七八個,以致到現在,年年碩果盈枝,歲歲碩果纍纍。有的結得高,有的結得低,有的結得稀,有的結得密。結得低的,走路不小心就碰住頭,結得密的,似恐龍下蛋,一窩一窩的。有的獨占枝頭,隨風搖曳,有的獨居一隅,不漏聲色。柿子不僅結得多,而且個頭大,形似磨盤,民間俗稱這柿子叫磨盤柿。每到入冬以後,柿子由青變紅,柿葉紛紛飄落,只留下個個柿子掛滿枝頭。放眼望去,似紅燈籠高掛,甚為養眼。盡惹得左鄰右舍駐足觀看,嘖嘖稱讚!
每當到柿子紅了的時候,便勾起兒時對柿子的情懷和今日之聯想。
站在樹下,今非昔比,當年盼它結柿子,純粹是為了填飽那個填不飽的肚子。都說我們這個年代的人,生在困難時期,長在動亂時期,結婚在計劃生育時期。且不說這後兩個時期,單就那個困難時期,如今想起來,我們這代人生命力夠頑強的了,就像這柿子樹一樣,沒人管澆水,也不管施肥,也長得高高大大。那年頭,一日三餐與紅薯為伴,紅薯紅薯面,外加紅薯葉,加點鹽,就是一頓飯,那時就有一季紅薯半年糧之說。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時吃的東西現在餵豬都不吃。該吃的糧食沒得吃,桃下來吃桃,梨下來吃梨,柿子熟了當然也不會放過。現在和下一代人說起這些,就如同講古經,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相信。
如今盼它結柿子,除了僅有的品嘗意味,更賦予了它新的內涵:欣賞。自達樹枝吐蕊,樹葉冠蓋,一個個小柿子不經意地露出芳容,及至柿子長成,變大變黃,就像關注自己孩子成長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站在樹下,尋思:大自然真是神奇,你不僅給人們提供了美味,還給人們提供美景,我們真該向大自然學習點什麼。人也是這個自然界的產物,由於社會屬性的複雜,讓自然屬性之純潔蒙羞。說實話,望着那盈滿枝頭的柿子,真不忍心去觸碰它。怎奈自然規律,瓜熟便蒂落,再不採摘,人們既不能欣賞它,也不能享用它,豈不可惜!
每年到採摘季,我都要用手機,以極盡專業的水平為其拍照,或發親戚圈兒或發朋友圈兒,儘可能讓更多的人欣賞它的芳容,分享大自然給予我們的快樂!還有專業的和非專業的攝影愛好者登門拍照。每當此時,作為它的主人,為它給予的人氣而更加熱愛它和讚美它!
一日,閒來無事,凝視這柿子樹,忽然有了新的發現。這就是本文前邊提到的,關於這棵柿子樹所種位置。此樹所栽位置位於兩家院牆的我方一側,樹幹幾乎所處兩家中間。鄰居為東,我為西。按光照的規律,一般向東生長的樹枝應多於向西生長的樹枝。從一般樹木的年輪上看,也是朝東的間隔大於朝西的。而我家的這棵柿子樹,卻恰恰相反,主幹上的樹枝幾乎全部往西邊生長,只有不大一枝,似有以極不情願的心情向東偏南方向無力地伸去。由於樹枝生長的原因,所結的柿子也基本上全部在我方一側。樹木無言似有情,它以自己的行動告訴主人:是你栽下的我,我就把我的全部奉獻給你!好一幅人與自然的美好畫卷!此情此景,不僅讓人油然而生敬畏自然,熱愛自然,仲情於自然的情懷來!冥冥之中在告訴人們,你為大自然供獻了什麼,大自然自然會回報什麼!由此而讓我對「人定勝天」有了更新的詮釋!
成年的柿子樹,一般樹幹不高,也就二米左右,再往上長,它就開始向四周發杈延伸。樹枝延伸的長度加起來,也就十米以內。樹幹與樹枝的比例大體上是一比一,這和人手臂伸直後與其身高相當一樣。由於是在居家院子裡長的柿子樹,顧忌樹幹太低會影響釆光和行動方便,就請來了在市林業局上班的朋友指點「迷津」。待我說明意思後,他就對這棵尚未定型的柿子樹進行修剪。專家就是專家,經他手修剪的柿子樹,確實一直往高處長。最高的一枝曾經長到與四層樓同高,似乎還沒有停止長高的意思。
這柿子樹高是長高了,問題也就來了。都說自然規律是不能違背的,這一點也不假。萬物不僅皆有靈,用哲學的話說,事物都有它自身的內在規定性,用大白話說,它該是個啥就是個啥,別指望它是個別的那個啥。這就和人一樣,你有多大本事就干多大的事,甭稱能也別要求太高。有些人光看着人家當官發財,吃香的喝辣的,有前呼後擁之榮耀,金錢美女之愜意,推杯換盞之快感。光想着走旁門佐道弄個一官半職。到頭來,你不是那塊兒料,不是弄一身病,就是把自己也搭進去了,用老百姓的話說,這叫哪多哪少!
作者簡介
杜萬華,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