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家·打工(李瑞全)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母親·家·打工》是中國當代作家李瑞全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母親·家·打工
每次回家,看到坐在床前的母親,瘦削的雙肩,衰老的皮膚,露出了高高顴骨的臉,也比原先瘦多了,只是那一雙明亮的眼睛,仍然是光彩熠熠。對人世間的四季輪迴,冷暖變遷,透過這雙明目,留下了留戀的風景。在親情在兒女們的身邊,在歲月無情的道路上,坎坷着病魔與年邁軀體的抗爭;青筋暴露的雙手,已是斑斑痕跡。曾經這雙手,為了家,勞苦了多少心血及操碎了多少滄桑;曾經這雙手,把一個搖搖欲墜的貧窮的家庭,撫養到八口之家;曾經這雙手,在那挨餓吃周轉的年代裡,巴結着拮据的日子,山前坡後,尋覓野菜的身影,便時時走進兒時的記憶;曾經這雙手,起早貪黑的爬山,劈洋槐葉,有洋槐花的時候更美好,滿滿的一筐,回家洗淨,用開水煮熟,用涼水一把攥干,放上玉米面或地瓜面蒸餅子或做菜糊糊,填飽了童年很多很多的歡樂時光;曾經這雙手,把那分分秒秒的時間裡,都用在如何餵養一家人的愁雲慘霧的光景中;曾經這雙手 ,在奔波甘願付出任勞任怨的一腔熱血的日子裡,日夜不停的尋找着生命的力源......
母親,不到1.53米的身個,在艱難歲月里,身體比小伙子都棒,刨地掙工分,挑水做飯,還要擠出時間上山挖野菜,充填生活的困厄。常常的吃糠咽菜,是那時最平常的飯。聽老人說:「有時這個都吃不上,大挨餓年代,樹皮都吃光了,有的吃玉米骨頭,解大手都特別困難,還有的把玉米秸的瓤子弄細,用籮篩出細的吃,根本就不能吃,但也沒有辦法啊······」
唉,那年月······
我的童年時,還是在生產隊裡,就是在野菜,還有地瓜中度過。盼着秋天的時候,在沒有分地瓜之前,就先從最孬的地里,刨出來先吃着,等分時再扣下,叫未分先借吧。不然的話,就斷頓了。我很想吃煎餅,無論地瓜面還是玉米面,吃上一頓,和過年似的。
從我記事起,大姐已出嫁,大哥在北京當兵,二哥在民豐廠笊籬岼(兵工廠)干石匠,磊一個大圍牆,把整個廠都包圍起來,像萬里長城。二姐干農活,三哥上學,我也上學,父親在生產隊後勤幹活。在上下頓都是吃地瓜的日子裡,三哥拿飯也成了問題,拿着餅子、地瓜是常有的事,不記得有沒有鹹菜了。
我冬天不拿飯,中午放學時,看着太陽,溫暖着心中的故事,想着「望梅止渴」,想着「熟透了的鴨子,走進盤子裡,盤子就會自動地擺在我面前。就着陽光,吃飽了,是否打嗝也忘記了。」等到了晚上,一同與家人一起吃那熱乎乎的飯。那個時候,我記得有大嫂、二哥二嫂、二姐、三哥和我,還有父母親,再有是一個小侄子,九口人,吃一個雞蛋煎辣椒。吃完飯,還剩一半呢!
在我幼小的心靈里,能吃上飯就相當不錯了,至於菜,那就是太奢侈的了。
童年的身影,常常走在記憶里,鄉間彎曲的小路,纏繞着童年,彎彎曲曲的成長。跟隨母親身後,挎着籃子,在層層的梯田上,在荒山野地里,尋挖着苦悠的記憶,歪歪斜斜的腳步,一直走在回憶的記憶中,值得回味與留戀,留念母親已往強健的體魄,為家謀劃着一日三餐的滿腹惆悵與希望。
推磨,是那個時代的唯一生活工具。不像現在,用電磨,既省時省力,有磨糊的、磨麵的、磨小米的;那時連電都沒有,點煤油燈,叫洋油燈,(火柴叫洋火。)在夜間,明亮着童年的前程。
磨是生活必須。有的人家,還沒有磨 ,還得上人家去推。幸好,本家有磨,這是值得最為炫耀和幸福的事情。磨是上下兩片圓圓的磐石,中間是核心,都有圓圓的如小孩拳頭的凹,凹石是母的,必須楔上一木棍,通常用棗木,粗壯結實,與上邊的那片磨楔在一起,合而為一。底磨盤固定在一塊大圓石的中間,用水泥塹住,紋絲不動,大圓石寬處磨盤不少,周圍也用水泥塹的高出一些,留着一個磨口,刷蘑專用,這大塊石頭叫磨台。兩片磨石的核心,開始用簪頭嵌出一截粗流線,然後,就嵌出四處八方的道道線,不過,都是有規律的。上片有一個蘑眼,專門往裡填糧食的。在兩邊還有一個眼,是楔上一個橛子,拴上磨棍繩子推磨的。往往磨地不快了時,就請石匠來,把上片拿開,嵌這兩片的道道,加深就快了。
推了磨,才能用那糊糊做飯。所以,磨,是生活中最不起眼也最是不可缺的東西,與生活生命劃等號的。
我和三哥或母親,有時一人推,有時兩個人推。推地瓜干時,還得用個小棍放在蘑眼裡,放進地瓜干來回別細了,才好從蘑眼裡往下走,從那道道里磨出來,就細了,流到磨台上。想推快了,填的多,糊糊或面就粗,反之,就慢,糊糊或面就細,飯的質量就好。光在推磨上,纏繞了不少的童年,一步步,一圈圈,走不出這個圓,還步步劃着圈。有的人,推磨暈,就是轉圈轉地。我不暈,只要推了磨,才有飯吃。雖然不喜歡推磨,但也願意推磨。用自己的腳力,磨出一家人的飯,省了母親的力氣,飯飽充實日月,充實自己的成長。
推麥子時,母親就把磨細的麩子面,用細細的籮,籮一遍;再推一次,再籮,反覆幾次,面和麩子就個歸個了;推煎餅時,把玉米先推一遍,粗一點,叫玉米拆子,用開水塗一半,當兌半,磨成糊後,還得放在盆里發起來,才可以烙了。我常和三哥推磨,盆里的玉米拆字放在磨上,用鐵勺子一點一點的往蘑眼裡添,邊走邊添。三哥給我猜了一個謎語,一根棒兩根幫,隔不遠追不上。我想,隔不遠,還追不上?什麼呢,肯定能看見了。我想的越深,三哥就笑,原來就是推磨的兩根磨棍。
二
上學的時候,是母親餵養的兩隻長毛兔,圈縮在南牆角處的兩個石頭窩,在上頓不接下頓或急需塊兒八角的時候,就把兔子逮出來,拔它身上的毛,拔出來的毛很長,質又好,能賣個好價錢;那兩隻長毛兔啊,可謂是為我家立下了汗馬功勞;以後的三毛兩毛的書費,還有我所穿的衣服,也是它倆的「衣服」所換;那兩隻長毛兔啊,也沒吃好東西,只是給它一把把草,就從它倆身上,得到了許多;正如一個名人所言,「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這句話,用在這兩隻長毛兔上,真是再恰當不過了。我的眼前,還出現那兩隻長毛兔,無聲無息,無怨無悔,沉默寡言,忙的時候還忘了喂,它倆也老老實實的,蹲在小鐵門口,看着我們的忙忙碌碌。似乎在說,主人啊,又忘了我們倆嗎?唉,實在不起眼的那兩個石頭小窩,確確實實做出了預料不到的效益。在此,我要感謝這兩隻可愛的長毛兔,誠實的本分,奉獻的精神,生命的價值,超越歷史的空間,記錄了它倆的平凡而偉業。不像現在的兔子,一旦餵晚了,嘴咬鐵門:「吭當吭當」地來回拽,恥高氣揚的示威着自己的尊嚴,好像再說:「我們給你們糞種地,增加豐收;毛,給你們創效益,增利潤,難道把我們忘了不成!?」居高臨下,居功自傲的態勢,讓我們臉紅。我突然發現,是不是現在的兔子,也和人一樣,智商隨科學隨生活提高了呢?!也真是說不定。 我大小從沒有穿過一身新衣服,從三哥身上打下來的衣服我穿;青年的時候,也還是湊和着穿。一直到我上勝利油田東辛採油廠乾季節工時,發地勞保,才算是一身新,從頭換到腳。
母親總是把二哥的飯,裝在軍用包里——大哥給他的,掛在門掛上;把三哥的飯收拾好,掛在土牆上的釘子上,把我們吃的飯做中,我們吃了飯後,我和二姐不用拿飯,她在隊裡幹活,我在大隊裡上學,二哥從門掛上拿起書包去到民豐廠幹活了,三哥從牆上摘下書包,背起來上宋家莊——四中上學去了,父親抹抹嘴,奔生產隊去了······
貧窮的家,有條不紊的度過着......
三
母親,很疼愛大嫂,大嫂是我們鎮上,十里八鄉的漂亮媳婦,是一朵高雅富貴的牡丹。個子高,1、73米的身個,身材勻稱又標緻得體。記得剛與大哥相親時,曾轟動了我們的一個大鎮。我家住了三間堂屋,都是獨間,矮矮的,低低的,嫂子進門時,還要強小心的低着頭;在東西牆上,專門擔了一根棒,等到秋天放玉米的,用兩個玉米的皮接起來,一對一對的,搭在棒上就行了。由於是春天,只掛了一個空空的筐頭子,裡面是否盛東西時,我都記不清了。而嫂子以後對我說:「在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掛在她第一個記憶中的筐頭子,進出門時,必須低下頭過門口;再一個就是我,一個家裡最小的男孩,穿着不適合自己的衣服,夾在大人們中間,擠得我們本來就不大的院子裡,擁擠不動。」去看一眼,越傳越漂亮的嫂子,也是許許多多的人們的一大眼福。那個時候,無自己的產業,閒空較多,尤其過年,一聚一群,聽風就是雨,閒而奇,奇而怪,怪而聞,聞而進。則心而慰。
嫂子對我說:「一個國家正式工人,看中了她,剛去玩,嫂子與其他女人說笑,納着鞋底。他一去,嫂子就不想說話了,她也不知道,他是為她去。事後才知道,嫂子見他就躲,害的那個人像着了魔似的,魂不守舍,茶不思飯不想,托人說媒。有一次,他又慢慢的湊和着,湊到嫂子跟前了,嫂子氣的用納鞋底的大洋針,一下插在他腿肚子上,那人大叫一聲,才知道玫瑰是有刺的,刺得他如夢初醒,癩蛤蟆是永遠吃不到天鵝肉的。從此,心灰意冷,暗淡無光,鬱郁悶悶,差一點沒有走出失戀的「甜蜜」的深淵。要知道,「丘比特之劍,傷心傷寒,鮮血淋淋,心碎無藥可救啊。」
大哥定親後,心花怒放,從心裡感受到愛的力量,是如此甜蜜和幸福。一顆心在家鄉,一顆心在北京,兩地相思的天空里,傳接着一棵共有的甜蜜之樹。樹,就要開花了,就要結果了。
哥哥從北京買回來的高級點心,那可是在鄉下從未見過的,但從包裝上看,花花綠綠的,紅紅艷艷的,硬殼紙包裝,真可是開了眼界。而且是一盒一盒的,四小盒放在一個大盒裡,還有四個小框,正好裝得下,再包起來,既體面又大方。我連多看一眼都沒有,因為,裡面藏滿了太多的誘惑、太多的魅力無窮......哥哥拿了這樣的禮物,去過岳父家,按當時的風俗,是超時尚的。
從嫂子家回來的哥哥,無意間發現,押回來的點心,被人偷拆開過,他好奇的拆開看看,盒子裡有兩個是空的,。一共才四個,偷吃了兩個,真是有水平。是誰呢?還原封不動的密縫起來,這實在是讓人笑話,真不知道,留在岳父那裡的點心,是否也這樣呢?哥懷疑着是、、、、、、是老四——就是我。他很老實,不可能有這麼多的心眼,是大姐家的小軍外甥嗎?嗯,很有可能。我先試探試探。
他把外甥叫到一邊,問道:「外甥,你吃的點心好吃嗎?你看看嘴上還有點心渣呢,我看看你嘴裡還有了嗎?外甥大叫一聲,捂住嘴,嚇得不敢張嘴。見他的表情不言而喻,不攻自破了。
小孩畢竟是小,都過去好幾天了,哪還有什麼殘渣!?
事後,大姐來說的,也是外甥偷吃之後和她偏的:「媽媽,俺大舅買來的東西真好吃,這盒好那盒好,大舅和老娘說時,我都記清楚了,藏在什麼地方我都知道。她們走後,我就偷着拿出來,一包拿兩個,我拿了6個,那包裝我都第一次見過,都看花了眼呢,我在屋裡吃,又脆又酥又香又甜,吃一個不過癮,又吃一個,連吃了四個。舅們在外邊說說笑笑,老娘忙着做飯,我都吃飽了,把剩下的兩個又按原先的一層一層的包起來了。都還沒有發現呢,又把空盒子也包了起來。你還很納悶的說我,怎麼這小孩今中午不吃飯呢?」
對於這件事,我還不知道,以後說起來才知道,哥哥還真的沒有冤枉我!
嫂子漂亮的如一朵玫瑰花一樣,是花中之精品。正當青春盛艷。萬朵鮮花數她紅,把哥看的越看越喜歡,心裡湧出了如海一樣的蜜意;嫂子對當兵的哥哥,也是從心裡喜歡,又活潑又帥氣十足,再加上一身新軍裝的配備,就相當地酷了;正是鮮花配綠葉,郎才女貌,幸福鴛鴦,百年好合,共結姻緣之常青;哥如常青樹,嫂如紫藤秧,緊緊盤繞着,永遠在一起。
哥在部隊,常常思念着嫂子。在一次看電影返回途中,不慎掉在了老百姓的一個石灰窖子裡,齊腰深的石灰,越動越粘,似乎還在下陷,連喘氣也困難了。哥當時的想法是,這下可完了,我家裡有着萬分漂亮的媳婦,到如今還未握過手呢?一想到嫂子,哥就流淚了,越想的深,淚眼就越加婆娑、、、、、、幸好有好心的人救了哥,他才如獲至寶般的感到了生命的可貴,感到了愛情的神聖和巨大的吸引力。現在想起來,還得好好地謝謝人家啊。
母親很關心嫂子,超過關心我們家的任何一個人。做飯時,偷煮一個雞蛋,放在涼水裡把把,涼了後,打碎扒皮,卷在一個煎餅里,放在一邊。吃飯時,母親把卷好的煎餅,親手遞給嫂子,嫂子咬一口,覺得挺軟,有香味,一噘便知,也就默不作聲的吃了。母親高興,我也高興,比我們強百倍的高幹子弟,國家工人,嫂子都看不上眼,而偏偏進入了我們的窮家。真是一個高貴的公主,下嫁到我們在為吃飯還在愁的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一朵美麗亮眼的艷艷的紅玫瑰,在我們窮鄉僻壤里牢實紮根,孜孜以求,與我們誠實的大家庭,共肩風雨,風雨與共,甘心情願挑起窮日的重擔,與我們一起,苦樂共榮。
四
二嫂,是我們鎮駐地的人,她從小失去了父親,娘又嫁人,她只好跟了肖家三叔過日子。二嫂曾說過:「三叔對她很厲害,成天讓她拾柴火,二嫂就成天成日的背了一個花簍筐,到遠遠的東山去拾柴火,拾得柴火都把筐裝滿了,又在上邊堆上一大截,用繩子捆牢。繩子栓筐系,用耙子長把摽着背起來走,光看見一座柴火山,慢慢移動,就是看不見人。即使這樣,還得不到三叔的誇獎。」說起上學,二嫂怨怨地說:「我只上了一上午學,然後被三叔知道了,就要追着打我,本來見三叔就害怕的我,就再也沒有踏進學校大門的半步。」
五
給三哥說親時,家中的日子比以前稍強一些,只是吃飯問題還是處在未解溫飽之邊沿。三哥定親那天,是母親的(農曆10月14日)生日,天下着雨,也怪了,幾乎每年的今天,不是颳風就是下雨或雪,十年其中有兩年好天氣就不錯了。是媒人於會友與二哥拿着彩禮去的。
三哥第一次上三嫂家,三嫂家還給三哥一袋子玉米,還有用玉米皮結成對的玉米棒,給三哥拾到了不少。三哥還真的要了,背回家時,父親臉上顯得無地自容,心裡惴惴不安,很難堪的小聲的說:「你看看,這第一次去,給你你就要嗎?你、你真是太實在了啊!」
「給咱怎麼不要,」三哥說:「還能吃好多天呢。」
說實在的,也真是多謝了那些玉米,陪着我們度過了好多的幸福日子。也為沒過門的三嫂的全家幫助,由衷的感謝,困難時,幫一把,如冬天雪中送炭,給予了我們溫暖和溫飽,看出了是一家人的心情。那個時候,玉米是屬於上等糧食。[1]
作者簡介
李瑞全,曾用名李瑞金、金泉,酷愛文學,1967年生於蒙陰縣岱崮鎮核桃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