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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裡的鄉愁(鄢東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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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裡的鄉愁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畫裡的鄉愁》中國當代作家鄢東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畫裡的鄉愁

毋庸置疑,在當今社會現代化的演進中,在多元文化的衝擊下,傳統優秀文化漸行漸遠,已被稀釋得越來越淡薄,這是十分可怕的文化失傳。一個民族失去文化之根之魂,這個民族還存在嗎?沒有了記憶的回望,人,又和動物有什麼差別?出於對傳統文化消失的擔憂,讓朱志強先生這位已屆古稀的老人再次握起了這支尋根溯源的畫筆。他在完成了用多年時間潛心採風調研而成的、被譽為「武義的清明上河圖」的歷史長卷《民國武義縣城風情圖》後,又在之後的六年裡,整理出版了《過去的鄉居生活》一書(和唐桓臻合作,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同時陸續畫出了一批再現武義古城舊時人文風貌和民居、古蹟的畫稿,並集結出版,才有了今天《古城記憶》這本畫集的面世。

一切當代史都是古代史。一位歷史學家說:「城市是石頭刻寫的史詩」,她是歷史的印記和文化的註腳,儘管在某些人看來,舊時的城市生活是一種落後的生產力下形成的生存狀態,但誰又能否認它不是一段歷史的固化和縮影,是一種難能可貴的自然精神存在?朱志強孜孜不倦、嘔心瀝血、日夜兼程地尋找着一座古城遺失或已經模糊的一幀幀底片,試圖比較完整地把它呈現在當代和後代武義人的面前。而《古城記憶》的出版,正是一劑人們對鄉愁的精神解藥。

武義縣置縣於三國時期,距今已有1300多年歷史,縣城也同樣古老悠久。「雞鳴問何處,風物是秦余。」地處金衢盆地南緣,按中國風水理論選址布局的武義縣城,當年呈現過物華富腴的景象。她北靠巍峨壺山,南傍淼淼熟溪河,地勢坦緩、寧靜從容,城牆迤迤,一條建於唐代的長安堰引水穿城而過,展露中國傳統城池中負陰抱陽、易守難攻的鮮明特徵,是山、水、城和諧統一的極佳生活棲居之地。

朱志強先生的《古城記憶》把人們帶入了那些遠逝的時光記憶里。從還原的古城牆、古城門、古街巷、古蹟和民居,透過一座廳堂、一處廟宇、一塊牌坊、一條城中小溪、一扇門窗,從古城底片中洗印出來的是又一軸民居生活的立體長卷。通過畫家對那時一處處場景真實而鮮活的細節描摹,帶我們穿越時間隧道猶如身臨其境,讓我們聆聽到了古城嘭嘭的心跳。《古城記憶》是朱志強先生用多年心血,查閱歷史典籍、走訪仍然健在的古稀老人,認真反覆考證,力求多維度真實還原古城歷史風貌的又一部細膩之作。

《古城記憶》是古城變遷的活地圖。

據清嘉慶《武義縣誌》記載,宋紹興年間,縣城「周圍長一里一百八十步」,到崇禎十三年(1640年),知縣馮坪為防禦倭寇侵襲,率義民用塊石築砌城牆,周圍十里八步,高二丈余,寬一丈五尺許,興建水門。到民國全城還有迎恩門(北門)、鎮東門(東門)、接龍門(西門)、來遠門(南門)、文興門(小南門)、上水門、下水門、永豐門、迎薰門等九門。有五門設在溪邊,發大水時緊閉鐵門,以阻洪水湧入城內。

武義縣城舊時主要街道有壺山街、北門路和橫街。北門路與壺山街呈丁字型,丁字接點是縣城最繁華的「五聖堂弄」,是武義人廣知的地標。民國時期南北相望的兩家店鋪橫臥着一座騎路樓,在樓中央位置供奉有五個聖人木雕神像,有說是五位「財神」(亦有說是孔子等五位文化聖人)。此樓下懸掛一盞可升降的方形琉璃燈,入夜有人專門添加青油,煌煌燈光照徹一方,長明不熄,期佑此街生意興隆、財源滾滾。遺憾的是,1941年4月13日,武義縣城遭日寇飛機轟炸,五聖堂弄蕩然無存。

舊時武義城裡的壺山街沒有街名,人們只叫它為「街路」。從「路」來講,它從西門頭嶺直達東頭八素門;從街來說,從西寺巷,至東門腳。街的兩旁商店一家挨着一家,街面狹窄,多數路面中間鋪條石板,石板兩邊鋪鵝卵石。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後,在舊城改造中,街路路面才改變為水泥路面。

武義橫街是一條至今保存較為完整的古街。此街北接城中壺山直街,與街對面的祝宅巷呼應,另一頭直通小南門。此街不寬,兩旁的店屋也較其他街道低矮,有三個大彎。出了此街南頭是小南門,小南門古時稱文興門,小南門城牆內兩端與「文昌閣」和「孔廟」相聯,故小南門為文興之門。小南門外東面不僅有古碼頭還有牲畜市場,逢市日四鄰八鄉的牛羊豬鵝雞都在此交易。

舊時武義城裡有一條從長安堰引水入城的西寺溪,在城內分為三條支流,分別經頭巷、花園殿巷和橫街流向縣後畈農田和熟溪,供城裡居民洗滌、取水、消防及灌溉。

《古城記憶》是反映古城商業經濟演變的教科書。

武義的商業經濟發軔於明清時期。清代武義手工業發達興起,吸引了外籍商人遷入縣城定居開店鋪、作坊經營。至民國35年(1946年),城內有百貨、南貨、雜貨、棉布、飲食、肉店、國藥、酒坊等大小店鋪200多家。那時上街雲集武義商號大店,有當時城內最大的陳林飯店、王儲春藥店、世界書局、福來百貨店、怡裕新南貨糕餅店、楊義豐醬坊酒坊、恆記火腿行等,終日顧客盈門,摩肩接踵甚為熱鬧。

當年武義城內商賈多是外地人,如徽州商人以經營南北貨(土特產)為主;福建人靠營銷乾果(桂圓、荔枝)起家;蘭溪人以中藥業立足本地;紹興商人多經營酒、醬、醋;金華人經營文具和印刷品;永康人經營洋貨、西藥及打鐵店。當時有名氣的南貨店有徽州人開設的「裕成」、「怡裕新」、「泰和興」;有紹興人開設的「楊義豐」、「楊益裕記」、「楊益茂桓記」醬酒店;有福建人開設的「德義泰」、「林長泰」、「周廣興」果品店;蘭溪人開設的「王儲春」、「同吉謙」、「春生堂」中藥店;永康人開設的「華立藥房」、金華人開設的「華光藥房」;較大的布店有「裕大」、「可大」、「永隆裕」。

在外籍商人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徽商。早在南宋紹興年間,徽州商人敏銳的目光就捕捉到了農業和手工業開始興盛的武義,及時抓住商機進駐武義。徽商利用武義水運之便從事商業營銷販運活動,從中賺取豐厚的利潤。徽商經營的南北貨在武義規模頂尖聲譽鵲起,成為來武義經商的外籍人中時間最早、名氣最大、實力最強的一支。徽商傳播的經營管理理念和方式,以及對於繁榮明清武義商業經濟作出的貢獻,在武義人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古城記憶》是武義古城教育文化的追思錄。

武義古城文化底蘊深厚,有其獨特的學宮、學院文化根基。武義最早的教育設施是始建於唐代的先聖廟。北宋崇寧年間,縣學設於先聖廟內,先聖廟亦稱文廟、孔廟、學宮,成為既是祭祀孔子之處,也是求學施教的場所。南宋紹興十四年(1144)遷建文廟儒學於「縣西一里」,南宋德祐二年(1276)學宮毀于山寇之亂,重建於縣南溪滸。文廟後又經多次戰亂毀損,明清經兩代官員先後多次對它進行拓展重修,縣儒學在明代初期得以恢復,官學得以快速發展。

當年武義縣儒學的主體建築是文廟,其中的主要建築有大成殿、明倫堂、崇聖祠、尊經閣。恢宏的大成殿裡,孔子像旁陪列着他的十位最優秀的學生和「七十二賢」畫像,氤氳着尊儒重教「講論重道」的氛圍。

歲月荏苒滄桑巨變,至今唯有古時文廟前戟門之外明代鑿建成為官學標誌的「泮宮之池」(俗稱半月池),以及泮池上那座被稱為「狀元橋」的泮橋(亦是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重建),成為珍貴的歷史文物留存下來。泮池上的那座玲瓏石拱橋,人們沿十步石階而上,只見池畔綠柳婆娑,池中紅鯉游弋。她是一批又一批老武義一中學子們共同的回憶點。武義名人輩出,有許多都曾在此求學。泮池,可謂是武義讀書人的大墨池和武義書香的香水池;又可謂是武義文化歷史的一面鏡子或梳妝檯、武義精英的懷鄉橋。

《古城記憶》中出現的那座刻有「世進士」三個大字的石牌坊,也一定會引起讀者們的關注。這座石牌坊曾經坐落在下王宅洪祠上首,這是一座建造於清康熙年間的跨街牌坊,高大雄偉氣度不凡。此坊專為洪家宋進士洪無競、洪坎、洪鑒(洪坎、洪鑒是宋寶慶二年1226年同榜進士)和明進士洪鐘、洪熊五人而立。洪姓家族在南宋和明朝出過七位進士(整個清代武義只出過兩位進士),此家族曾成為武義一邑望族和八婺名宗顯赫一時。

古城從不斷流的文化之河,曾激揚起一朵朵美麗的浪花——有在以讀書而名的書台山讀書的名人舒元輿、徐邦憲;有著作頗豐的張淏、徐平湖、王壬林、王惟孫、王式楨、王清臣、王殿耀;以及民國以來的何葆仁、千家駒、王樹棠、葉一葦等,因限於篇幅不再展開一一介紹。

《古城記憶》是還原古城建築風貌的精細標本。

典型的浙中民居建築文化在畫集中得到了詳盡的反映。民居建築的差別很大,舊時的城內民居基本為五間頭、七間頭,房屋兩頭都設有防火的馬頭牆,有一層的或二層的,大部分坐北朝南寬敞明亮,有益健康。大戶人家建的房子稱「廳」,廳的營造高大規矩且不吝使用木、石、磚雕優質材料。地面或鋪磚或用三合土,天井用條石縱橫羅列鋪陳。小戶人家民居一般都按地形營造,雕刻裝飾樸素簡潔,天井多鋪河卵石,供擺放雜物和花草,有少數民居還留有菜園。但無論大戶小戶,在它的建築布局的中軸線上,卻無一例外地設有「香火堂」,它是一個家族的人們舉行紅白喜事和祭祖活動的重要場所。年年歲歲的祭祀節日來臨,一代代後人點亮爍爍搖曳的燭光,供奉上果、肉祭品,人們神情肅穆地迎接祖宗魂歸故里,祈禱豐調雨順、家人平安。

以上街為例,明、清、民國三代的民居構造也是各領風騷、各放異彩,明代的簡樸流暢,清代的繁複華麗、民國的精緻實用。上街的忠孝堂是城內最典型的明代建築,現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它為明朝隆慶年間抗倭名將徐平湖所建。他中武舉人後上書朝廷申訴救父親於冤獄,因他平倭功勳卓著,朝廷賜堂名「忠孝堂」。再如橫街的「楊家廳」,三進二井,該建築體量龐大,選材和做工考究,亦是縣城古民居中的代表性建築之一。上街的「王家廳」,後堂為明代建築,前廳為清朝所建,前廳和後天井左右各設石護欄,柱頭欄板雕有栩栩如生的蓮花、奔馬、水波紋圖案,匠人的精湛技藝讓人驚嘆。

清代民居陳家廳、上棧房、湯家大院,規模較大,雕飾精細,烙下時代風格的印記。在上街頭巷有座由徽商集資建於清道光年間的宏偉建築——徽州會館。此建築氣勢宏大,用料碩大厚重。門面正牆以條石與磚砌鑲嵌結合,形成棱形圖案,平整而精細。門頭上有一組精美石雕,細刻出生動的戲曲人物故事形象。大門台階兩邊置一對一人多高的抱鼓石,莊重大氣而穩重。正門兩側的馬頭牆高聳挺拔,給人以靈動逸雅的視覺效果。會館功能齊全,共有七幢大房子。該館惜於上世紀八十年代被拆,成為古城一大憾事。

《古城記憶》是留住武義城裡人鄉愁的民俗風情畫

畫家筆下的街巷、廳堂、廟宇、宗祠、牌坊、商鋪、碼頭甚至水井,都是「活着」的,它是武義版的《清明上河圖》:四里八鄉進城趕市的鄉人、走街串巷的販夫走卒、飯店裡的食客、井邊取水的擔夫、西寺溪邊洗滌衣服的女人,迎龍燈、端午船、推旱船時看熱鬧的市民……那篤篤腳步聲和悠長吆喝聲仿佛還在我們耳邊響起。

舊時的街路店門口都有醒目店名招牌,街道兩旁有商販擺攤出售的本地土特產和手工藝製品。有的店還是前店後坊,這些作坊從清晨開始就會傳出不同的聲響,打鐵聲、打銅聲、打錫聲、彈絮聲、卸排門聲加上街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奏出一曲美妙地和聲。壺山街是沿街作坊比較集中的一條街,有製作木器家具的木器店、製作各種尺寸木桶的箍桶店、製作各種竹器的篾店、定製衣褲的裁縫店、做行燈的行燈店、專做爆竹的火炮店、印刷簿冊的印刷坊、加工米粉水作的粉干坊、紡線串棕的棕板店、修理自行車的車行……。舊時的逢三、逢八市日,人們從四方八野進城趕市,整條街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古城的民間娛樂活動歷來豐富多彩。被俗稱「燈節」的元宵節前後,城裡的12個龍燈會早早地擇好了出燈日子,整個正月城裡人都沉浸在迎燈觀燈的歡樂氣氛之中。古城百姓為了歡度佳節、祈佑豐年、迎神拜佛、添丁添壽,增加生活樂趣,還會舉行迎台閣、舞獅子、走馬燈、迎牡丹、迎鯉魚燈、十八狐狸、坐唱班、演戲、唱道情等群藝活動。過去城裡人請戲班演戲,一般都要演上三日四夜,據老人們回憶,當年有的還演戲拼會場,同時請來幾個戲班輪番演出,鼓釵鏘鏘、樂音裊裊,成為古城的一道獨特風景。

古城居民的民風道德、文明程度也值得後人學習效仿。從古代開始,城裡居民就十分注重街道的清潔衛生,形成了一種人人自覺的習慣,每天清晨店家開門時,從街路中間至家門的範圍由外向里打掃,稱之為招財進寶,無論颳風下雨從不停止。到了盛夏,居民們還有潑涼水的習俗,太陽下山後各店鋪按各自條件,用水槍或大小水桶向房頂、店前街面噴、灑水,由於大家齊心,整條街像下過一場大雨,乾淨清爽,街兩旁就成了人們晚上納涼的好地方。

時光飛逝時代更迭,古老的武義古城如今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而今值得萬分慶幸的是,在政府重視和有識之士的呼籲下,古城尚得以保留了歷經滄桑的上街等區域。近年來政府專設古城保護建設機構,以繼承保護和開發利用有機結合的理念,確定歷史文化古街區的功能定位,精心策劃和規劃修建恢復老街區,招選有實力、有特色符合古城業態規劃的公司加盟。目前已按原址修復了上棧房、王家廳、陳家廳等一批民居古建築,上街民居、店鋪等的修復工作也已接近尾聲。無須太長時間,孔廟等一批文物建築也將重建復原,一座留住鄉愁、新老共存的生態城市已然展現在人們面前。

行文至此,又正值《朱志強筆尖鄉愁作品展》在武義老城區舉辦之時,更讓我想起了詩人艾青詩中的兩句:「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這也許正是曾身患重病且年過七旬本該頤養天年的朱志強不惜年齡和身體勞累,專心致志地做着這件能讓武義人回望自己具有個性和特色的歷史之事的精神動力。我作為他的忘年之交,有幸親眼目睹了《古城記憶》若干畫作的創作過程,每每都會觸發回味鄉愁的共鳴,讓我對做着這一件功德之事的朱志強先生愈發肅然起敬。我想用我曾經為他的作品寫過的一篇評論中的一段話來表達此刻的心情:一位有着悲天憫地的情懷的老人,用筆尖刻錄下一段長長的歷史,讓我仿佛行走在那個被圍牆圈起的古城市裡。在江南的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我驚喜地發現,在紅黃壤堆積的厚土層上,古城的生命之花正在盛世絢麗開放,在重新洗印的古城記憶的底片上,我們感觸到那時、那人、那街、那屋的遙遠的溫度。 [1]

作者簡介

鄢東良,筆名阿良,男,1955年生。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