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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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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風·蒹葭》是中國古代現實主義詩集《詩經》中的一首詩。此詩曾被認為是用來譏刺秦襄公不能用周禮來鞏固他的國家,或惋惜招引隱居的賢士而不可得。現在一般認為這是一首情歌,寫追求所愛而不及的惆悵與苦悶。全詩三章,重章疊唱,後兩章只是對首章文字略加改動而成,形成各章內部韻律協和而各章之間韻律參差的效果,也造成了語義的往復推進。
作品原文
秦風·蒹葭
蒹葭蒼蒼⑵,白露為霜。所謂伊人⑶,在水一方⑷。溯洄從之⑸,道阻且長。溯游從之⑹,宛在水中央⑹。 蒹葭淒淒⑺,白露未晞⑻。所謂伊人,在水之湄⑼。溯洄從之,道阻且躋⑽。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⑾。 蒹葭采采⑿,白露未已⒀。所謂伊人,在水之涘⒁。溯洄從之,道阻且右⒂。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⒃。
創作背景
此詩曾被認為是用來譏刺秦襄公不能用周禮來鞏固他的國家(《毛詩序》《鄭箋》),或惋惜招引隱居的賢士而不可得(姚際恆《詩經通論》、方玉潤《詩經原始》)。但跟《詩經》中多數詩內容往往比較具體實在不同,此詩並沒有具體的事件與場景,甚至連「伊人」的性別都難以確指。上述兩種理解也許當初是有根據的,但這些根據或者沒有留存下來,或者不足以服人,因而他們的結論也就讓人懷疑了。現代大多數學者都把它看作是一首情詩,當是為追求心中思慕之人而不可得而作。陳子展《詩三百解題》說:「《蒹葭》一詩,無疑地是詩人想見一個人而竟不得見之作。這一個人是誰呢?他是知周禮的故都遺老呢,還是思宗周、念故主的西周舊臣呢?是秦國的賢人隱士呢,還是詩人的一個朋友呢?或者詩人自己是賢人隱士一流、作詩明志呢?抑或是我們把它簡單化、庸俗化,硬指是愛情詩,說成詩人思念自己的愛人呢?解說紛歧,難以判定。」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詩中「白露為霜」給讀者傳達出節序已是深秋了,而天才破曉,因為蘆葦葉片上還存留着夜間露水凝成的霜花。就在這樣一個深秋的凌晨,詩人來到河邊,為的是追尋那思慕的人兒,而出現在眼前的是彌望的茫茫蘆葦叢,呈出冷寂與落寞,詩人只知道所苦苦期盼的人兒在河水的另外一邊。從下文看,這不是一個確定性的存在,詩人根本就不明伊人的居處,還是伊人像「東遊江北岸,夕宿瀟湘沚」的「南國佳人」(曹植《雜詩七首》之四)一樣遷徙無定,也無從知曉。這種也許是毫無希望但卻充滿誘惑的追尋在詩人腳下和筆下展開。把「溯洄」「溯游」理解成逆流而上和順流而下或者沿着彎曲的水道和沿着直流的水道,都不會影響到對詩意的理解。在白居易《長恨歌》中,楊貴妃消殞馬嵬坡後,玄宗孤燈獨守,寒衾難眠,通過道士鴻都客「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尋找,仍是「兩處茫茫皆不見」,但終究在「虛無縹緲」的海外仙山上找到了已成仙的楊貴妃,相約重逢於七夕。而《蒹葭》中,詩人一番艱勞的上下追尋後,伊人仿佛在河水中央,周圍流淌着波光,依舊無法接近。《周南·漢廣》中詩人也因為漢水太寬無法橫渡而不能求得「游女」,陳啟源說:「夫說(悅)之必求之,然惟可見而不可求,則慕說益至。」(《毛詩稽古編·附錄》)「可見而不可求」,可望而不可即,加深着渴慕的程度。詩中「宛」字表明伊人的身影是隱約縹緲的,或許根本上就是詩人痴迷心境下生出的幻覺。
以下兩章只是對首章文字略加改動而成,這種僅對文字略加改動的重章疊唱是《詩經》中常用的手法。具體到此詩,這種改動都是在韻腳上——首章「蒼、霜、方、長、央」屬陽部韻,次章「淒、唏、湄、躋、坻」屬脂微合韻,三章「采、已、涘、右、濁」屬之部韻——如此而形成各章內部韻律協和而各章之間韻律參差的效果,給人的感覺是:變化之中又包涵了穩定。同時,這種改動也造成了語義的往復推進。如「白露為霜」「白露未唏」「白露未已」——夜間的露水凝成霜花,霜花因氣溫升高而融為露水,露水在陽光照射下蒸發——表明了時間的延續。
此詩詩意的空幻虛泛給闡釋帶來了麻煩,但也因而擴展了其內涵的包容空間。讀者觸及隱藏在描寫對象後面的東西,就感到這首詩中的物象,不只是被詩人拿來單純地歌詠,其中更蘊育着某些象徵的意味。「在水一方」為企慕的象徵,錢鍾書《管錐編》已申說甚詳。「溯洄」「溯游」「道阻且長」「宛在水中央」也不過是反覆追尋與追尋的艱難和渺茫的象徵。詩人上下求索,而伊人雖隱約可見卻依然遙不可及。《西廂記》中鶯鶯在普救寺中因母親的拘系而不能與張生結合,嘆惜「隔花陰人遠天涯近」,《秦風·蒹葭》中的詩人也許是同樣的感覺。
詩人的追尋似乎就要成功了,但終究還是水月鏡花。古希臘神話中有一則說坦塔羅斯王因自我吹噓犯下罪過而遭受懲罰——忍受永遠的焦渴和飢餓之苦。他站在大湖中,湖水深及他的下頷,湖岸長着果樹,累累果實就懸在他的頭頂。可是,當他口渴低頭喝水時,湖水便退去;當他腹飢伸手摘果時,樹枝便盪開,清泉佳果他始終可望而不可即。目標的切近反而使失敗顯得更為讓人痛苦、惋惜,最讓人難以接受的失敗是距離成功僅一步之遙的失敗。
宋代朱熹《詩集傳》:言秋水方盛之時,所謂彼人者,乃在水之一方,上下求之皆不可得。然不知其所指也。
明代鍾惺《評點詩經》:異人異境,使人慾仙。
清代牛運震《詩志》:只二句(指首二句),寫得秋光滿目,抵一篇悲秋賦。
清代姚際恆《詩經通論》:「在」字上加一「宛」字,遂覺點睛欲飛,入神之筆。……「在水之湄」此一句已了,重加「溯洄」「溯游」兩番摹擬,所以寫其深企願見之狀。
清代方玉潤《詩經原始》:此詩在《秦風》中,氣味絕不相類。以好戰樂斗之邦,忽遇高超遠舉之作,可謂鶴立雞群,翛然自異者矣。
清末陳繼揆《讀風臆補》:意境空曠,寄託元淡。秦川咫尺,宛然有三山雲氣,竹影仙風。故此詩在《國風》為第一篇縹緲文字,宜以恍惚迷離讀之。
清末王國維:《詩·蒹葭》一篇,最得風人深致。 (《人間詞話》)
後世影響
《秦風·蒹葭》對後世的影響非常明顯。宋玉在《九辯》中通過對秋天的氣象和草木搖落的情狀的描寫,製造了一種肅殺的氣氛,表達了詩人悲涼悽苦的心情,或是受了《秦風·蒹葭》的影響,由此可見《楚辭》對《詩經》的繼承和發展線索。《古詩十九首》中的《西北有高樓》的發端,賦中見興、以景托情的寫法,也沿用了《秦風·蒹葭》的筆法。其後的曹丕,從此詩中化出了「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的詩句。曹植的《洛神賦》、李商隱的《無題》詩也是《秦風·蒹葭》所表現主題的回應。「蒹葭之思」(省稱「葭思」)、「蒹葭伊人」甚至成為舊時書信中懷人的套語。而當代通俗小說家瓊瑤的一部言情小說就叫作《在水一方》,同名電視劇的主題歌就是以此詩為本改寫的。 解讀詞條背後的知識[1]
參考文獻
- ↑ 白露丨萬米高空開啟《詩經·蒹葭》主題特色之旅,搜狐2020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