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劾史继偕疏

劾史继偕疏

《劾史继偕疏》是明代杨涟所写的文章。

作品原文

(一)

为邪臣欺罔无忌,揆铨拟据非宜,谨就事纠参,以儆官邪,以重要地事。

臣惟从来权臣坏人国家莫毒于恣睢无上,而实酿于一念之敢为,欺莫恶于笑骂由人,而实惯于一事之不知畏,未有明辱大典而居之不疑,蔑视公论而悍然罔顾,如今枚卜,首推吏部右侍郎史继偕,其人以鼎元私门生庄际昌一事,尚可听其揽揆佐铨,以遗祸夫国家者。臣请为皇上讼言之。

我朝收罗贤俊之用,极重进士一途,至于殿试第一,尤属御墨亲题。华裔传诵,故文必取其典重蕴藉,字必取其端楷整严,非为华国,实以尊君,此何等关系,何等重大!而可以私干者,上年三月殿试中式举人庄际昌,对策文卷,文理姑不具论,其第三行洗刮七字,别写醪作胶一字,监试收卷等官相传共笑,且已传语阅卷总裁,诸臣以为万不可进呈矣。

一堂之中,非聋非瞽,谁为不闻不见?而胪传之日毕,竟际昌为第一人也。写别字者压卷,岂一榜尽目不识丁?多磨刮者先鸣,岂诸卷都涂鸦一片?此虽阅卷之故,宰赵焕总裁之辅臣,方从哲或以拥戴念重,或以护法情迷,朋比私交,辱朝廷而羞当世之士,罪诚不容逭,而门前桃李之私,里党瓜葛之故,先事关通名姓,临时违众赞成则继偕也。此一段欺君辱国公案,比以士师之律,继偕为造意主谋,而赵焕、从哲特指使下手之人耳。

当台省交参之日,铨臣阁臣认罪之时,继偕若犹有人臣礼,急宜踧踖自陈直告皇上,以门生座主有心接引,忘其纰缪,有辱大典,罪该万死。敬束身席槀,以听皇上斧越,即不然当际昌抱头回籍之时,少且杜门思过,以芒负不自安之意,明与天下人士共见之,徐俟公论之宽,原犹庶几有大臣畏君畏法之意,乃竟无一字一语忏过请罪于皇上之前。若以其身为事外之人,以其事为无甚关涉之事,闪身暗地,移罪同人,捱过一关,再进一步,继偕之自为计则得矣。夫且视皇上为何如主耶!

盖自今日教习宏开,庶常锦集,而是榜状元安在?鼎折其足,士丧其元,于人文为无色,于国体为不详。谁实为之?以至于此。而到任之日,犹俨然以衙门前辈独坐专席于多士之上,不惟颜甲十重,亦已目无三尺矣。臣不暇远引,刘三吾事例,即如皇上近年沈同和之为假元也。取之者误也,非故也。主考吴道南去、副主考刘楚先去,汤宾尹之取韩敬也。文实无差,只以旧日往来之迹,韩敬落拓十年,宾尹竟坐是不起,岂今日继偕独当闪躲混过?竟不可一问信如是。吴道南、汤宾尹等即当启用,而韩敬、沈同和可公然无恙也,世间宁有此清议哉!且自今殿试一典,亦可裁省直令主试者,高下其手,付之选人,发落可耳。又何必天子临轩,金吾传警,糊名示慎,胪唱示荣,黄榜玺揭示重,再作此儿戏!故事以涂人耳目,为有识者于此方且隐恨隐忧,而此欺君藐法者,不知如何以枚卜首推?且将柄持揆地矣。

夫宰相之职要在用人,用人之道要在开诚布公,而绝不与以己,继偕未为相时,营私门,庇私人,无天于上,无人于下,已若此矣。异时大权在握,加膝置渊,以意颠倒,当无所不至。

夫安能精白一心,爱养人才,以爱惜人、国家,皇上聪明神圣,照临臣民,近五十年于兹。有如此罔上行私臣子,可以为相耶?不可以为相耶?会推虽上,己票不下,圣意渊微,定有明断。辇毂诸臣,亦自有阳城吕诲,其人臣去年责成辅臣疏中点入鼎元数语,亦明以皇上之不信,从哲转告继偕,俾知自裁,而两人竟以规为瑱也,嗣是言官中有规其听人穿鼻者,有刺其姓名未协于金瓯者,有无为章惇者,无为吕惠卿者,近日东阁公会有昌言新参更不如旧参者,继偕都褎然充耳也,装聋作哑,顽冥不灵,依然从哲后身,而大胆恣睢,恐且过之噫!从哲之后又一从哲,天下事已不可为,况又不止于从哲者哉!近继偕因枚卜久催不下,意皇上必久勘破其欺罔不忠心迹,而公论又已沸腾,恐终笼罩人言不住,忽图署铨,以行钳制招呼,岂欲效当年高拱以阁臣兼冢卿故事乎?而不知已非其据矣。

嗟嗟!继偕、赵焕故时不屑铨印,推与计臣李汝华署管,既李汝华以有正推辞署矣。继偕枚卜中人而又孳孳取前日所弃去者,何哉?两路徘徊,多心顾盼,此又谓不得于君,则热中左右,望而罔市利者矣。方今大小诸臣,方以下枚卜为目前紧著,臣固于首推者确言其不可,臣岂好为未然之激论哉!亦以目前,百事俱废,百蠹俱丛,而饥民乱军所在蜂起,内忧外患交并,一时即有赤心急公,二三相臣为皇上分忧托重,已是整理费手,若更以欺君藐法,一意营私,了无愧耻无忌惮之人参与其中,定浊乱无章,而佥险附之人才气运当益厚之毒而远之坏,至彼时而后尽言,天下事去矣。

裴延龄之麻已下,而后效阳城之痛哭于廷,王安石之乱已成,而独叹吕诲之不可及,其亦何济?范祖禹之言曰:凡事言于未然则诚,为过言于已然,则又无及臣不忍天下受已然之祸,宁臣受言于未然之过,故断断以今日相继偕为不可,至于署铨印之亦不可,则于继偕已事知之矣!臣不必多举隐求伤言官论人正大之体年来假官假印,动以千百,皆其佐铨时事不能摘发已矣。且为之关说,至于三奉堂谕历苦属官之所称朱懋祥者,见已假印,问遣矣,尚安望其铨序人伦,而又望其为梂时宰相哉。若辅臣之力引,继偕不过为身后地耳。此等心旌无定牵捩由人,岂终有肝胆向人者,贻辅臣他日负心之恨伤,圣主今日知人之明,恐为身与为国家两误也。又愿辅臣深长思之矣。

臣职在封驳不知畏忌,仰祈皇上,日月之明,雷霆之断,无贻子孙黎民之殆,臣不胜瞻仰,竦息之至。

(二)

为邪臣罪案已明,谨再平心剖析以质公论,以维大典事。

臣因上年殿试吏部右待郎史继偕关通,故宰赵焕、辅臣方从哲,力以洗刮别错文卷为进呈第一,无天威于上,无公论于下,此中关系至重。滥觞.可虞,若听遮瞒混过,长此安穷?臣故直纠继偕欺罔不可,拟据揆铨,盖为国典政本虑至深远也。

前阅《邱报》,见继偕为旷职,滋愆闻言,抱怍乞行罢斥,以全臣节一疏。是继偕业已束身认罪,臣似可无言,惟是继偕疏中,止认门生乡里,先事关通,犹于临时赞成,支吾展辩,且若以科场检举小事,臣过求其为欺罔者。臣请就其原疏平心再剖质之。

继偕之疏曰“庄际昌之卷专阅有人,总裁有人”,是矣。试问继偕,如辅臣故宰亦会识字读书者,何故?于三百人中独首取刮洗别错文卷,而又偏是继偕戚里首录门人也?继偕又曰,“一堂传观,非独臣在”,不知传观之时、传观其文不加点乎?抑一写冠场乎?此是从哲情分要做,良心未稳,拈出“醪”“胶”二字,一堂商量不得于心,不能出口,政欲得继偕一言,即好改正耳。

继偕若果无心赞成,何不直以天下观听未便,更于己于际昌未安?断断当另选无疵者,以光大典。如从哲必迁就际昌,则欺罔专在从哲矣。无奈继偕偏于私情重,国典轻,从哲旋亦视天威远,友情近,莫逆于心,相视以意用事,诸臣即有无辱大典之念,语在喉间,终面情难割,当日光景如此,而曰吾不赞成,吾谁欺?欺天耶?然则今日欺君辱国一案是谁之过?与乃去“呶呶”。不肯为人分过,是谓过也。必文较之前日,却又涉说谎欺君矣。嗟乎!继偕前日实藉人以市恩,今日反扯人以卸罪,负心从哲,此其一端。

从哲疏揭认罪,虽是宁人负我,不知九泉有知,梦寐之间,其有颜面以对赵焕否?总之,罔上行私,继偕自干宪典人乎?何尤?既经摘发,急宜追悔当时之迷,未执争痛恨。前日之误,未引罪省心,讼过怨艾,抱惭以静听皇上之雷霆将来,天下士大夫其犹能原之!是为收拾大臣末路善著,若执迷不悟,辗转支吾,虚肆舍锋,只败涂地。

前日既不能以一人手掩得天下目,今日又安能以三尺喙覆此半生心哉!臣职在补阙拾遗,有如此欺罔一事,闪躲空地,臣不敢不为皇上补拾,以存科场一段公论,以指揭臣子不当欺蒙君父一段正经道理。若但如朱懋祥事,轻启幸端,大败铨体,继偕既已不辩,臣则可无再举耳。如继偕必曰会试主考首卷,即当为殿试进呈,首卷更不必再捡论文字,照管临轩,荣辱状元,宰相彼此明做人情,只消一揭检举认罪,大家笼糊过去便罢,此等造意行事,那里是欺君罔法,请质之天下后世,若有此公论,有此臣礼,有此论相、论铨之法则,臣前日之纠参诚过失矣。 [1]

处分听之皇上,好官不妨人自为之,臣复何言?伏惟圣明鉴察,臣不胜惶仄,待命之至。

作者简介

杨涟(1572——1625),字文孺,号大洪,明代晚期著名谏官、东林党人、政治家,万历三十五年(1607)进士。初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史第一。天启五年(1625)任左副都御史,因弹劾魏忠贤24大罪,被诬陷,惨死狱中;后平反昭雪,谥号“忠烈”;有《杨忠烈公文集》传世。 [2][1]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