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丘與高倉健(張建全)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杜丘與高倉健》是中國當代作家張建全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杜丘與高倉健
鼠年正月,我又一次來到東京,朋友李偉在羽田機場接到我就笑着問我「這次來日本最想看的地方是哪兒?
「去高倉健墓地一拜」我說。
我是一個中國人、轉業軍人且已有40餘年的黨齡,怎麼到了日本,會想起拜祭一位日本的電影演員呢?
1978年底,我們部隊駐湖南邵陽郊區,某夜,副指導員龐學武讓我陪他進城,高興地說去看日本電影。在此之前,我沒有看過日本電影。對於日本的了解,也僅限於教科書上的描述和籠統的概念,而重點內容無外就是中日兩國在近代史上的戰爭。而我對日本人的印象,則來自中國電影在黑白片時期表現的日本鬼子,比如象老一代「鬼子專業戶」方化所演的松井隊長(電影《平原游擊隊》)。
我和龐副指導員坐在一個露天的電影場上,當杜丘踏上逃亡道路而被四面追捕的時候,那緊張刺激的音樂、那跌宕起伏的劇情,令觀眾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尤其是美女真由美對逃犯的愛情,更叫我心跳加速。
「我是逃犯!」杜丘嚴肅地對真由美說。
「我是你的同謀!」真由美高聲回答,顯示出為愛而敢於赴湯蹈火的勇氣。
杜丘雖被感動但仍然一臉冷峻。「我真歡你!」真由美熱情似火。
杜丘終於難以抗拒這樣濃烈的愛,於是倆人激吻……
這樣的場景立時刻印在了觀眾的心上。電影放映期間,夜空忽然飄起了雪花,而且越來越大,不一會,每個人的頭上肩上就覆蓋了厚厚一層雪,即便這樣,也未見一人離場。
電影劇終時,觀眾似乎意猶未盡。我感到震撼,電影展現了現代日本繁華的大都市,好人壞人也沒有在中國人、日本人之間劃分,觀眾支持和喜愛的是代表着正義和勇氣的日本檢查官杜丘(還有他的女朋友真由美),憎恨與唾棄的是構陷打擊杜丘的日本犯罪集團。之後很多年,每次與朋友們談起這部電影,大家均有同感。
如果評選自七十年代、中日邦交正常化以來,在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外國電影,我相信一定會是《追捕》,而最有影響力的外國男女演員,也一定是《追捕》中杜丘的扮演者高倉健和真由美的扮演者中野良子。
崇拜偶像大概是人之常情,在《追捕》放映之前,中國人自己喜愛並崇拜的電影明星要數王心剛了,比王心剛晩一代的明星,其代表人物則有年輕時的唐國強等。但高倉健以其在《追捕》中的表現,改變了中國人對男性美的認識,作為被誣陷的檢察官杜丘,他沉默寡言、堅毅冷峻、手腳幹練。對比之下,中國人再看唐國強等帥哥時,覺得男人不能太美太帥,否則便僅僅是一枚「奶油小生"而已,一時間全中國冒出一大批模仿杜丘的硬漢一一衣領豎起、板着面孔、不拘言笑。
也許那些以高倉健為榜樣的青年男子,覺得唯有像他那樣,才能獲得類似真由美的女子的愛情,才配享受"我喜歡你!"的甜蜜與浪漫! 那一時期,《中國青年》等雜誌報刊還開展過「尋找高倉健」的大討論。可見,一個日本明星,通過他塑造的藝術形象,征服了許許多多的中國人。 當然,我們看到的杜丘,他說着中國話,聲音其實來自中國的著名配音演員畢克。由此可見,電影藝術形象是由編劇、導演、演員、配音等所有參與製作的藝術家共同創作的,電影中的杜丘在生活中是假的,而高倉健也不是杜丘。
但偶像崇拜是一種心理需要,從情感歸宿方面來說,我知道演員與角色是兩回事,但我在生活中找不到杜丘,我就要讓高倉健代替杜丘,我就要讓高倉健代杜丘接受我的喜愛與敬仰!所謂粉絲,尤其是演員粉絲,哪個不是這樣呢?
也許出於對高倉健的喜愛,他後期出演的電影,我幾乎都看了。有《幸福的黃手帕》《車站》《致親愛的你》《動亂》《鐵道員》等,還有老年時應中國導演張藝謀邀請,主演的《千里走單騎》。
高倉健的電影看的多了,對他的認知也豐富了,不僅佩服他的演技、他駕馭不同角色的能力,也感覺每一個角色,反過來構建了更立體、更生動、更有溫度的高倉健的形象。
如果說剛開始因為杜丘而喜歡高倉健,那麼這時,便成為因為喜歡高倉健,而喜歡他扮演的每一個角色。這也許就是偉大的演員所具有的魅力吧!
令人痛惜的是,2012年8月12日,83歲的高倉健因患癌症逝世!除了廣大影迷向他表達哀悼之外,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洪磊在例行記者會上也表示:「高倉健先生是中國人民熟悉的日本藝術家,為中日文化交流做出過重要的積極貢獻,我們為他的逝世表示哀悼!」
中國政府外交發言人對一個日本演員表示哀悼之意,既體現了對他生前在兩國交往中的貢獻,又表達了對其人品藝德的肯定,用中國政府的習慣詞彙,可以說高倉健屬於「德藝雙馨」的榜樣。
我於是這樣理解,中國政府在對待日本的態度上,有着清晰的原則立場,即,無論過去和今天,支持軍國主義,否認、美化、談化日本侵華歷史的右翼勢力,都在堅決的反對之列。
但對於熱愛和平、促進中日兩國友好的人,都是中國人民的朋友,中國政府和人民都是歡迎與肯定的。
張藝謀與高倉健因戲結緣,他曾深情回憶了兩個人的交往細節一一在《千里走單騎》拍攝時,本來高倉健下午沒有戲,劇組安排他在賓館休息,可他以大家還在工作為由拒絕了,一直堅持在片場,直到當日劇組工作結束、大家才一起下班;劇組因為耽心他長時間被太陽暴曬、改變演員膚色而影響拍攝效果,於是請工人小徐給他打了遮陽傘,幾天後工作結束時,高倉健執意摘下自己名貴的手錶贈送給了小徐,以此表達他對一個片場工人的感謝。
幾年後,張藝謀接受國家委託,執導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高倉健得知後,專門委託日本刀匠製作了一把日本武士刀,並專程來北京送給張藝謀,附言寫着:
祈佑奧運會成功!
張藝謀說,高倉健身上有一種非常古典的美德,即中國傳統中"士"的精神與情懷。
高倉健為業績輝煌的日本男神,傾慕者無數,但他對感情的認真與執着令人欽佩。儘管年輕時他與歌星妻子離異。但他並未因為離婚而淡化對妻子的感情。妻子英年早逝,高倉健為此終身不娶。他曾參演過致敬亡妻的電影《致親愛的你》,逝世後,也與因流產而為未能降生的孩子同葬一處(遺囑如此),凡此種種,無不彰顯了這個影壇巨星的精神風貌。
還有太多關於高倉健的動人傳說,而這些傳說與杜丘關係顯得遙遠了,它一點點豐富了高倉健的可親可敬的形象。
幾天後,李偉陪同我到了神奈川縣一個安葬着高倉健的墓園,但墓園管理者依日本祭祀文化傳統,並不隨意告知陌生人墓主的信息,我們因此無法找到高倉健墓碑的具體位置而告辭,但已把敬意留下!
由此我有一個願望,在以後某年某月,中日某個文化交流機構,能夠合作樹立起一座高倉健的塑象,就象日本京都有日本人樹立的魯迅、周恩來塑象一樣!真正心有大愛的人、熱愛和平的人、友善的人,應該是超越狹隘的民族主義的人!我相信在中國想祭拜仁者高倉健的人,不止我一個人。
我討厭、反對日本軍國主義!我牢記日本侵略軍的罪行!但這與我崇尚高倉健的精神並不矛盾。
杜丘己經歸去,但高倉健在我心裡是一尊雕像,永遠地聳立着![1]
作者簡介
張建全,陝西籍人,現居北京,1978年入伍,歷任戰士、文書、新聞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