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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芋(严雨龙)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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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芋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毛芋》中国当代作家严雨龙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毛芋

简直蒙圈得有些惊悚。不经意转身看见院子地角的几株毛芋,擎着亭亭翠盖,摇曳生姿,含情脉脉,心里不禁一热。然待转过头的霎那间,余光瞟见她分明静默不动了。再回首,又轻轻点点,摇晃如初。走近了,却也巴巴立着;走远处窥视,又微微复晃复停,一副怅然若失,寂寞无聊的样子。揉揉眼,反复几次,依然如故。真奇了怪了,莫不是这毛芋灵的灵异?

心里就有了毛芋的挂碍。这毛芋在南方地区算是很普通植物,随便哪个山脚地头也是常见的。广西有些地方作为一大产业连片种植,其它地方大多是农家很随意在犄角旮旯种上一小块。

但要是细究起来,毛芋确也是个神奇作物了。应该算是最为古老的一类农作物了吧。二千多年前的《诗经小雅》就有“君子攸芋”的诗句。“君子攸芋,聿怀多福。”有的将“芋”解释为“住所”,其实芋就是毛芋,只不过古代君子所住之地都种有芋,可见古人视毛芋高雅如君子。历代文人的诗作里就屡屡盛赞毛芋。网上一搜,不胜枚举。如吃货苏东坡就有“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陆游的“地炉枯叶夜煨芋,竹笕寒泉晨灌蔬”等等。毛芋其貌不扬,几近粗鄙,甚至还可说不乏丑陋了;外裹一层厚薄不一的皮,长着棕毛。混杂在泥土里,常常分辨不清哪是毛芋哪是泥块或枯叶。收获时不小心挖破是常有的。而其质却洁白玉润,另有俗称便是“芋艿”;其味更是糯软滑香。或煨或煮或烹,既是佐餐佳肴,也可作充饥果腹的主食,还常作点心零食招待客人;味道百出,而不改其宗。君子性情十足。

而且从先秦直至明清的历代涉及“芋”的诗文,往往是缘于某某亲友“赠芋”。可见,毛芋在相当长的历史岁月里,曾经都是人们亲友之间相互馈赠的礼品。入餐入诗还入礼,这在诸如繁杂的植物食物里,不说首屈一指,那起码可以与酒比肩了。范成大有诗:去矣莫久留桑下,归欤来共煨芋头。毛芋几乎就是游子窗前的那轮明月了。

毛芋地面之上状如荷叶,茎粗似柱,直株之下的泥地里,一硕大根茎,大如础,叫芋头,或芋娘,紧密怀一团大大小小的芋子,宛如一只母鸡孵小鸡似的坐怀一堆鸡蛋。正常情况下一般有十二枚芋子,对应了一年12个月。与传统文化祈求多子多福一致,故有“聿怀多福”祈愿。想来因其生长于南方,而历史上我们的政治文化中心都在中原。要不然,毛芋成为神品,被大为推崇而广泛供奉,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说其是最古老作物,并非仅仅古已有之,更在毛芋至今保持的还是古时候样子与品质。一如既往的原始生态,毫无进化衍变,毛芋还是那颗毛芋,似乎每一颗毛芋都是二千年前的。芋娘历四季后,别了芋子,而来年每一颗芋子都可以成为新的芋娘,又繁殖了一群芋子。一茬一茬,一代一代,也只是一版再版。倘若可以DNA检测的话,天下毛芋肯定还是那个原始家族。当诸如稻粱粟麦,乃至玉米番薯,乃至其赖以生长的泥土石头等等,迭代更新、进化风化退化衍化了不知多少辈了,唯有毛芋历经几千年的风雨,却仍然守身如玉,守身如初。

时下许多人都在追怀着“小时候的味道”,感叹再也慰籍不了这个舌尖的怀古。但是,如果是毛芋,那笃定还是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谁说“芋头有味终难永”?分明还是“唤起旧年风月兴。”一窝一窝的毛芋,环抱着芋娘,无论怎样的风霜雪雨不都那么相依相偎,永远永远都不离不弃着的么?

古老的毛芋,却是不老的毛芋。幼嫩也香糯,成熟也香糯。世间万物,唯毛芋不老。存放时间最长,也最简便,地里收回来,随便扔在哪个屋角落的地上,它也不芽不烂,不争不吵,静静恪守本份,即使搁个半年甚至更长,其味如新。等到看似干枯瘪空了,扔到泥地里,遇有雨水,它又悄无声息地抽芽长茎吐叶了。但毛芋终其一生却不开花。我实在弄不清是因为毛芋的长生不老,谢绝了开花,还是不开花成就了她的不老身?一生没有什么高光时刻,擎一柱翠盖还酷似别人荷叶的样子。

因此毛芋也是农作物里最接近野生的作物,也可以说她压根无所谓家种家养。院子里的毛芋是十几年前邻里相赠的几颗。当时小心翼翼地拌了有机肥,按照邻居嘱咐距——因其是一窝一窝的,所以间距特别大。老家乡亲对于一些原本应该密切的,却成了疏散状,就会说咋“掊芋艿样的啊”,比如开会东一个西一个站着哪就是掊芋艿样了。如此量好尺寸,一颗颗埋到泥土里。每天都要光顾查看,时时浇水除草。她也不负希望,几乎是转眼之间,小芽破土而出,并蹭蹭抽条吐叶。连绵春雨里,不几天就给自己撑了把小伞。随着阳光日益灼热,伞也与日俱大------不奢求多少肥料,唯一的是水水水。浇水显然满足不了,需要大水漫灌。因此毛芋也和山村一样,喜欢长在溪流小渠边。芋茎芋叶长到一定高大就不长了,根茎是越来越粗,以至于暴露出泥土,这时需要掊土——即往根部堆土,并将其它茎叶扭绑于主茎。然后,其天天就那么田田欢欢着,直到深秋初冬,荷塘早已经是枯败一片,毛芋仍然茂盛蓬勃着。当然心急的人却是要挖来尝新了。因为在自家院子里,所以也学农家那样,要食用了匆匆去掏挖一些来。其余的将茎从根部割了(茎也是一道美味的菜肴),然后用泥土全部覆盖,整块地就如冬收之后的闲地,空无一物,任由霜雪覆消。之后随用随取。一直要到来年的春天,那时地底下的毛芋产量已是倍增了。没了茎叶的风中招摇与阳光接纳,一个冬天和初春,毛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却仍然在奋力滋生蔓长着。

冬天的食物当然是丰富的,尤其中间一个大春节,什么山珍海味,应接不暇,更是迎来送往中忙忙碌碌着。于是,地里的毛芋所剩多少早已没数,或许忘了地底下还藏有毛芋。如此等到清明前后不得不再次春耕春种,挖开土地,发现还有一窝一窝的毛芋,有些惊喜,又懊悔——毛芋许是被主人遗忘了而生出了忧伤的芽头。因此心想种了又吃不了,现在又没法吃了,转种又没有这多地种它。便几分不舍几分赌气地,乱挖一气,随手捡了随手抛散到犄角旮旯里去,似乎还有点唯恐其遗落在新开垦的地里,日后妨碍了别的作物生长。

不期,地里新播的菜蔬种子还没有长出来,那些犄角旮旯里的毛芋却这里一株那里一簇长得正欢,半是得意半示威似的。此后的十来年里,索性就不特意种了,由着毛芋在个院子里自生自灭,自灭又自生。需要食用,随时掏挖几颗。院子的毛芋便渐成野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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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严雨龙,浙江衢州人。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