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飲拐棗酒(程根子)
作品欣賞
一生只飲拐棗酒
我的爺爺程茂祥，一生最大的嗜好，就是飲酒，而且，他一生只好喝拐棗酒。
我的老家呂河鎮閻家山盛產拐棗、木瓜、柿子、野葡萄、野山犁，能釀酒的原料很豐富。我家後院坎塄上生長着一抱多粗三根拐棗樹，每年要產三千多斤拐棗果實。拐棗的果實屈曲拐彎，狀似雞瓜，書名叫枳犋，土名叫拐棗，爺爺愛叫它萬壽果。的確，爺爺一生愛飲拐棗酒，他的口頭禪是：常喝拐棗酒，活到九十九。爺爺雖然沒有活到九十九歲，但也活到九十歲的高齡。難道拐棗酒真有延年益壽的神奇功效嗎？
霜降過後，拐棗成熟，味道甘甜醇香，不但可以食用，孩子們尤為喜歡做零食吃，而且拐棗具有活血化瘀，除濕平喘的藥用功效。聽爺爺說，一九六一年春，久旱無雨，田禾枯死，顆粒無收，災情十分嚴重，但後院那三棵拐棗樹卻依然根深葉茂。秋後總算落下幾場透墒雨，而果子盈枝。還不等拐棗完全成熟，奶奶就站在台階上拉着低層的枝丫，採摘拐棗，把洗淨的拐棗放進石窩裡，用石錘搗碎，把搗碎的拐棗裝進紗布口袋裡用清水把細粉過濾出來，攪拌均勻，倒進鍋用文火煮熟，等冷卻變稠凝固後，切成塊狀取出，便成了拐棗涼粉，然後，擂點豆豉攪碗辣椒水，打些涼粉塊進去，入口軟滑清涼，使人見了食慾配增，便可解決一家人幾天的生活了。災荒之年，首先缺吃的，弄不來別的能吃的東西，拐棗涼粉算是最好的美食了。看着看着方便易得的拐棗讓奶奶摘完了，爺爺發現後，心裡很不滿意，說，這明明在短我的酒路嗎！便高聲對奶奶說：「這拐棗以後千萬不能再摘了，你要是把拐棗摘完了，沒有拐棗燒酒喝，我就無法活了。」看看家裡又無其他可以充飢的東西，爺爺的犟脾氣又軟下來，說：「等我燒完酒後，曬乾拐棗酒糟，磨成麵粉再吃吧。」爺爺的話如同皇上的聖旨，誰也不敢危抗，奶奶只好等爺爺先燒完酒，再用拐棗酒糟磨的面給我們做拐棗糕吃。
我的家鄉是遠近聞名的酒鄉，釀酒早成為祖祖輩輩的習慣。有木瓜酒，柿子酒，甜杆酒，野葡萄酒，但爺爺最愛喝的就是拐棗酒。每到拐棗成熟後，爺爺便親自去把拐棗收回來，用槤夾打爛，使果汁滲出後，上甄子蒸熟，倒出攤開晾溫，再均勻灑噴些涼水，拌進適量的自製土曲，上梢用稀泥封閉發酵，二十一天後就上木甄蒸餾。土灶壘在後院的地坎上，人在地坎下燒火，一塊塊的半子柴填進灶堂，裊裊炊煙在空中飄動，滴滴美酒流進土壺裡，發出清脆的響聲，宛若天籟。爺爺很高興，臉上掛滿笑容，先接三杯酒梢子，恭恭敬敬地潑在木甄上，先敬酒神。然後，再接一杯自己慢慢品嘗酒的優裂：今年的酒蠻有勁頭，味口不錯。之後，凡是從這裡過往的行人，他都要拉住接一杯酒嘗後才讓走。有一次，竟把他的同庚老李喝醉倒在木甄旁，兩個小時後才醒來。爺爺年年都要燒一千多斤拐棗酒，我家的土洞裡常年擺放着兩排酒罈子，用麥糠泥封着壇口，平時只留一個罈子開着口，供爺爺天天喝酒方便。
爺爺燒酒喝酒遠近聞名，他燒酒很有把握，從沒失敗過一次；他天天喝酒，卻一次也沒醉過。他釀的酒酒體通透，香醇可口。80年代西鳳酒廠一位釀酒師聽說爺爺燒酒技朮高，專程來我家品酒，學經取寶，說爺爺燒的拐棗酒可以和西鳳酒相媲美。釀酒師讓爺爺品嘗他帶來的12年西鳳，爺爺卻說我喝不習慣，我一生只好喝自產的拐棗酒。第二天，釀酒師走的時候，還是把爺爺的拐棗酒買了一百多斤，帶回了城裡。有一次，爺爺酒沒有喝盡興，叫奶奶給他再溫半壺來，奶奶不給溫，我問奶奶你為啥不給爺爺溫酒？奶奶笑着說:「你小娃家，知道個啥，這拐棗酒勁頭足，你爺爺喝多了瘋的很。 」當時我不懂，後來才知道長期飲用陳釀的拐棗酒，不但能促進血液循環，抗高血脂，抗動脈硬化，抗血栓形成，延緩衰老；而且，拐棗酒口感豐富，餘韻悠長，最具滋陰狀陽，強身健體。難怪奶奶那樣說。爺爺幾乎喝了一輩子拐棗酒，多年來一直很少生病，經常紅光滿面，說話嗡嗡響，走路極快，步步落地有聲，壽高九十歲，人稱老壽星。
如今，爺爺己離我們而遠去，但後院的那三棵老拐棗樹仍然年年掛滿果子，爸爸一直堅守在老家，用老方延續着拐棗酒的釀造。愛飲拐棗酒的朋友們，抽點時間，請到我的老家品嘗那天然醇美的拐棗酒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