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波正太郎
池波正太郎(いけなみ しょうたろう,1923年1月25日-1990年5月3日),男,日本東京淺草人,為日本知名小說家,擅寫時代小說、歷史小說。
池波 正太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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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 |
1923年1月25日 日本東京府東京市淺草區(現東京都台東區淺草) |
逝世 | 1990年5月3日 | (67歲)
國籍 | 日本 |
體裁 | 時代小説、歴史小説 |
獎項 |
第43回直木三十五賞(1957年) 吉川英治文學賞(1977年) 紫綬褒章(1986年) 菊池寛賞(1988年) |
目錄
簡介
主要著有「劍客生涯」、「鬼平犯科帳 」、「殺手·藤枝梅安 」三大系列和《真田太平記》等描述德川幕府最強宿敵——信濃真田氏之風雲經歷的一眾作品。
池波正太郎與著名作家司馬遼太郎、藤澤周平並稱為「一平二太郎」,是時代小說作家中的扛鼎人物。
小學畢業後就賺錢養家,後來進入小說家、劇作家長谷川伸的門下,開始了小說創作。人稱其為「日本之金庸、高陽」,擅寫時代小說、歷史小說。
人物生平
池波正太郎出生在東京淺草,當年發生關東大地震,即一九二三年。七代居東京,祖父製作金屬裝飾品,看戲看畫展總帶着他,也薰陶給他匠人氣質。自幼好吃,也喜好畫,日後經常給自己創作的人物設計形象。小學畢業,從業於股票經紀公司,手頭有了錢,讀書、看戲、練劍術、游花街,還學過江戶音曲,但自知難聽,不敢在人前唱。
日本挑起太平洋戰爭,十九歲池波學車工,很快就可以當師傅。此時投稿應徵,得到第一筆獎金。一九四五年入伍,做電話接線員,戰敗之際為二等兵曹。戰後荒蕪,仍熱衷於觀賞歌舞伎。家屋被空襲燒毀,當上東京都職員後住在職場,白天到處噴灑滴滴涕,晚上伏案寫劇本。應徵入選,被搬上舞台。二度入選,長谷川伸是評選者之一,從此師事。
寫劇本難以維生,改行寫小說。小說家、劇作家長谷川是文壇領袖,門徒甚伙,多人獲得直木獎,如戶川幸夫、新田次郎、平岩弓枝,但正太郎命途多舛,六次被列為候選才終於折桂,作品是《錯亂》,時年三十七歲。得知消息,馬上整裝謝師恩。他說過,對他寫作影響最大的是長谷川的歷史小說和安東尼·德·聖埃克蘇佩里(法國飛行家、作家。代表作童話《小王子》)的小說及隨筆。
池波重禮儀,女作家澤田藤子回憶:「寫書暢銷,其忙可知,但每年元旦都按時收到池波先生的親筆賀年片。」池波在隨筆中也曾說,每年寄出千餘張,入夏就抽空寫,一張張寫到年底。獲獎後辭掉工作,專事寫作。
池波正太郎的克星是海音寺潮五郎,此公充任直木獎評選委員二十餘屆,幾乎把司馬遼太郎捧上天,卻偏要按池波入地。與五味康佑、柴田煉三郎的異想天開相比,池波當初風格很質樸,不看好他的人批評其手法是吉川英治等人早已用過的。海音寺更甚,說這樣的作品也拿來候選真教他意外。唯有第一屆直木獎得主川口松太郎力挺,說直木獎的目的不在於給一個獎,重點是培養後進作家。雖然《錯亂》的結構有點亂,但沿着大眾小說的正道走下去的執着態度很令人放心。藤澤周平比池波晚十二年獲直木獎,寫的世界、寫的方法都不同,竟然說:「大概用我這樣的方法寫我這樣的世界的作家以後還會有,但能用同樣方法寫池波所描寫的世界的作家不會再出現。」
池波正太郎在吃上很有名,寫過《食桌情景》等隨筆。
池波是個職業作家,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書房中度過,每日按時寫出應有的份額。調節自身的辦法之一是認真品嘗妻子和母親做的飯菜,還記下日記,略作評點。出門旅行(往往是為了某部新作進行資料收集),更是極度熱烈地嘗試當地名產。對友人的回憶也從一同下館子吃美食切入。
不過,這些吃食還是在小說中讀來更有味。縱情描寫吃,是池波小說的一大特色,不僅藉以營造季節感,而且字裡行間的傳統吃食可能比實際吃進嘴裡更有大快朵頤之感。把小說中的佳肴重新炒作,出版有《梅安料理歷》、《鬼平料理帳》、《劍客生涯菜刀歷》,合在一起是全本「大江戶味道」。不過,中國讀者或許會覺得那些吃食太簡單,敲不響舌鼓。
池波正太郎與時代小說
時代小說,是日本的文學名詞,寬泛意義上也常常被譯作「歷史小說」。相較於真實人物、歷史事件、史觀基礎的歷史小說,時代小說更側重於以古代為背景寫新故事,主人公包括修煉劍道的劍客、神出鬼沒的忍者,以及普通的平民等。接近於中國的武俠小說。
時代小說是小說的一種形式,源自日本,屬日本文學名詞。目前國內尚無明確概念。時代小說是通俗小說的一種,一般認為屬於歷史小說的變體。小說是以古代為背景,描寫的人物包括大名、武將、劍客、忍者等等,接近於中國的武俠小說。武俠小說宗師級作家古龍的作品,就深受日本時代小說影響。
現在,時代小說也常常作為「時代劇」的小說原著出現。
池波正太郎卒於1990年。他生前常說:「時代小說早晚要滅亡。」這並非預言,而是一種喟嘆。時代小說獨具日本特色,因傳統式生活急劇衰變,其賴以存在的條件有朝不保夕之虞。但畢竟是喟然一嘆,時代小說似未見式微,尤其他池波的作品仍然在書店的架子上像防風林一樣為文學出版抵禦着蕭條的秋風,又像是一池碧波照人眼,供疲於工作的讀者怡然小憩。
時代小說細分為劍豪、捕物帳、忍者、股旅(遊俠)等類型,短篇小說《錯亂》是忍者小說。池波據史料一句話「明歷四年六月二十三日放逐家臣堀正種」,浮想聯翩,將堀家父子寫成幕府打入松代藩的奸細,最終被真田信之鋤掉。池波有很多作品取材於松代藩藩主真田家,巨篇《真田太平記》是這一題材集大成之作。真田家活躍的地方主要在信濃國(別稱信州),即今群馬縣,那裡建有池波正太郎真田太平紀念館。
池波自一九六八年開始寫「鬼平犯科帳」,計一百三十五篇(一百三十個短篇,五部長篇);一九七二年開始寫「劍客生涯」,計八十三個短篇,四部長篇;同年又開始寫「殺手·藤枝梅安」。這三大系列寫到死,先後獲得吉川英治獎、菊池寬獎。「鬼平犯科帳」是戰後捕物帳小說的代表作,此類時代小說可稱作「時代推理小說」,以岡本綺堂《半七捕物帳》為嚆矢,而淵源更遠在中國公案小說之中。「犯科帳」是江戶時代長崎官府的判決記錄,名編輯花田紀凱自道,他初當編輯,乍聞此詞甚新奇,推薦給池波。雖類似中國武俠小說,但日本時代小說的世界裡沒有游離於正常社會之外的所謂江湖,小說家憑藉素養與常識把鮮活的現代伏流在作品的底層。池波筆無遮攔,上自戰國、下至幕末,描繪各色人等,多采多姿,更寫出生活的日常、庶民的悲歡。
「殺手·藤枝梅安」(原文書名為「仕掛人·藤枝梅安」)可歸為股旅小說。日文「仕掛人」一詞是池波自造,藉以造成另一個時代的閱感(閱讀感覺),是殺手之意。他還設計了殺人的社會結構,把出錢殺人的人叫「下手人」兩者不存在主從關係,從而避開了近乎時代小說永恆主題的「忠」。梅安明里是治病救人的針醫,暗裡是用針殺人的殺手,但池波的濃墨重彩不是寫他如何殺人,而是寫這個殺人的人如何過日子。
時代小說最大的魅力在於俠,在於活得非同尋常的人物,例如機龍之助、鞍馬天狗、錢形平次、眠狂四郎、木枯紋次郎,而池波成功塑造了長谷川平藏、梅安、秋山父子等,這些人物更具有現代性、現實感。「鬼平犯科帳」的長谷川平藏被盜賊呼為「鬼之平藏」,史有其人,是官府人物;梅安則受僱殺人;而秋山小兵衛卻是為好奇心驅使,快快樂樂投身於各種事件。
五短身材的小兵衛是無外流高手,五十七歲時關了武館,隱居大川之濱,和小他四十歲的女僕阿春成奸而婚。本想放下劍遠離世事,耽樂酒色,但總是對人家的日子感興趣,扯出事件,雖幾經周折,終歸是一殺了之。以劍解決問題是時代小說的宿命,其根底似在於人皆有殺人之心。小兵衛訓徒:「抱女人時出手收手也是練劍。」兒子大治郎七歲喪母,從父學劍,十五歲入師門,修煉有成。遊歷諸國後返回江戶,在田沼意次宅邸比武,脫穎而出。娶男裝麗人佐佐木三冬,生小太郎。三冬乃田沼與侍女所生,因正妻嫉恨,交家臣佐佐木撫養,自幼習武,是單刀派武館四天王之一,揚言娶她須先打敗她。這田沼史上有名,受第九代和第十代將軍重用,升任有閣老之稱的老中,改革幕政,史稱田沼時代。整個江戶時代已過去三分之二,生活方式及文化已定型,也就是說,今天所謂的日本習慣那時候大都形成了,但武家社會也趨於崩壞,市人尤其是商人得勢。田沼推行商業政策,改善了財政,卻也弄得農村凋敝,一切向錢看,賄賂橫行,治安惡化。正如原文書題「劍客商賣」(「商賣」意即中文的「生意」)所象徵的,劍術也用於賺錢。池波把秋山父子與田沼掛上鈎,給小說以真實的社會背景,問題迭出,事件頻仍。秋山父子倆老的世故而灑脫,小的卻為人古板,聯手出招,展現了江戶城下的利劍與人情。
「鬼平犯科帳」與「殺手·藤枝梅安」寫的是惡濁世界,但誠如大眾評論家尾崎秀樹所言,讀來很乾淨,體現了池波正太郎的庶民性資質,這正是池波文學的特質。時代小說家南原干雄說過:「三個系列裡恐怕『劍客生涯』最難寫。」池波去世後創作筆記被公開,上面貼了一張日本畫現代畫家前田青邨身穿和服的照片,是塑造小兵衛形象的參考;大治郎的形象貼的是美國演員詹姆斯·斯圖爾特和賈利·古柏的照片。一篇接一篇的懲惡故事,究竟要寫什麼呢?池波在筆記中明確寫道:「人心叵測。」也就是他的人物常說的「人是不合乎邏輯的活物」、「人有幾張臉,這一存在深不可測」云云。池波為老秋山設定的年齡與自己相仿,慨嘆人生,說出的不就是自家心底話嗎?
作品漫談
漫談池波正太郎老師的《真田太平記》 (作者:朝日新聞社圖書編輯室長 八尋舜右)
去年過世的哲學家堀秀彥先生晚年與我相交甚歡,讓我有幸與他時常見面,談天說地。
有魅力的作品總會有出人意料的讀者。堀先生有許多關於戀愛論與人生論的作品,比如《與女性有關的103章》、《銀之坐席》等等,與普通的「嚴肅哲學家」截然不同,極為幽默,思維也相當靈活,我與他聊天時常會被他逗得捧腹大笑。不過他看待事物的眼神極為「犀利」,會毫不留情地批判那些虛偽、淺薄、卑劣、醜陋的東西。
無論是風評多好的人或著作,只要他在其本質中發現任何暗藏的可疑之處,就會立刻將其看穿,用他那獨具特色的,挖苦般的笑聲大罵一句「荒唐」。
正是這位堀先生,眯着眼睛如此評價道:「池波正太郎的書好哇!」他的態度是比較謹慎的,又補充道,「在小說方面,我不過是個讀者,不是評論家。」
可惜的是,我沒能來得及問作品具體「好」在哪兒。不過我記得他曾零星提到幾句——
「有意思到我無可挑剔!」
「夠乾脆!」
「沒有荒唐的死!」
「有意思到我無可挑剔!」——作家池波正太郎的信條正是「小說就是要有意思!」
這句話對他而言可謂是最高的讚美之詞。威廉·薩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曾說,「對小說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有意思。」越是優秀的作家,就越是會在「有意思」、「取悅讀者」上下功夫。毛姆還說過,「給讀者帶去的愉悅越是知性,就說明作品越是傑出。」而長年累月用縝密的邏輯思維追求真理的「知性」哲學家都說他的作品「有意思到我無可挑剔」,這正說明池波的作品世界的確是合情合理的,而且能帶給讀者知性的愉悅。
看完《真田太平記》的讀者定會發現,這雖然是個大長篇小說,可通篇沒有一點破綻,結構極縝密,絕沒有譁眾取寵的牽強附會。正因如此,它能給知性的讀者們帶去具有真實性的感官享受,讓他們帶着「期待」把作品看完。
而我認為堀先生口中的「夠乾脆」,並不僅限於語句表達上的印象,而是說池波正太郎這位作家對人與人生了解得十分透徹,所以他的作品有一個整體上的、堅定的說服力。
我沒有見過作家池波正太郎,但只要看過他的作品,就能看出他深知人類的特徵,了解人生的方方面面。
正因如此,他的文章才不囉嗦。他總能帶着自信,言簡意賅地寫出早已化作他血肉的東西。
莫泊桑曾說:「人生是由極為多種多樣的、突發性的、相互矛盾的、不協調的東西組成的。」
作者迷茫着書寫如此麻煩的人生,也是文學一種形態。然而,池波文學並不採用這種形態。他不寫懊惱型的文章。
「人是從面向死亡的性開始的。我只知道這些。除此一無所知。」
池波老師曾在散文中反覆強調這句話。寫得極其明快。說極端點,這位作家寫了人生中的種種,描繪出許許多多的作品,但總在嘗試着解釋這一句話。
池波老師說,人的基本就是「吃、睡、性」。而且這些行為都是朝向死亡而做的。他寫道:「還有比這更矛盾的麼?」然而,人類必須背負着這樣的矛盾生活下去。
人生就是「為了死而生」——
對人生的認識與洞察,讓池波正太郎筆下的世界變得極為「乾脆」,他絕不會寫那種「饒舌體」的文章,過多地添加感情與觀念,或是用各種泛濫型的表達方式。
之前我在《男人的系譜》的解說中也曾提到,池波老師的小說中沒有大道理。觀念性的敘述自不用說,就連說明性質的文字也是少之又少,他堅持用具體的描寫貫穿整部作品。他的作品世界是建立在沒有大道理的文字上的。讀完《真田太平記》最後一卷的讀者們定會對此有十二分的理解,我就不用贅述了。
作品橫跨天正與元和年間,時間跨度長達四十年,這也是日本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動盪時期。真田、武田、織田、德川……群雄割據,逐鹿中原,直到江戶幕府成立。喜歡歷史小說和時代小說的讀者們對這段歷史應該很熟悉了,但要準確地把握、理解這段歷史絕非易事。
然而,《真田太平記》的作者幾乎不用說明性的敘述,光靠對話和描寫來描繪這段錯綜複雜的歷史。這可是一部長達一萬頁的大長篇小說。先跟大家說好,他的對話,都是用引號括起來的,正兒八經的描寫。 池波老師的小說有一個明顯特色,那就是豐富的對話。當然,這和他以前當過劇作家不無關係,但原因不僅於此。
不光是池波老師的作品,但凡面向大眾的作品,都會使用大量的對話。可問題是對話的質量與內容。且慢——讓我們回憶一下堀秀彥先生的話:「夠乾脆!」
關鍵就是在簡短的對話中,濃縮大量的內容!
本作《犬伏之陣》一章中,曾描寫關原合戰前真田父子分別前往東西兩大陣營的場景。這正是真田一族興亡史的高潮部分。自古以來,眾多作家與史學家都會在這部分大費唇舌。
可我們的池波正太郎呢?請大家回憶一下。這個場景,他用幾句簡短的對話就一筆帶過了。
「父親,那我……」
「要回去了?」
「是的。」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只管放手去做吧。」
「我不會忘的!」
「走吧。」
「是!」
匆匆一筆,便充分描繪出了三個男人面對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時所產生的情感與念想。
池波老師常說,他寫小說時會把自己想象成作品中的人物。在這一場景中,池波老師也成為了真田昌幸、真田信之與真田幸村。對人生為何了如指掌的池波正太郎附身在三位主人公身上,讓讀者們能清楚地體 會到真田父子的心理變化。
哲學並不總是「乾脆」的。堀先生也同池波老師一樣,清楚地認識到人終有一死,但堀先生所關注的並非接受「死亡」,而是對「何為死亡」「死亡會給我這個個體的存在造成怎樣的影響」這一命題頗有興趣。堀先生也沒有擺脫哲學家的宿命,直到最後一刻,他都在思考何為死亡。我聽說他的臨終遺言便是:「死並非無,而是離去吧」。
總之,拼了一輩子「死亡拼圖」的堀先生,在晚年愛上了池波老師的小說,也許其原因正是池波老師並沒有把死亡看成單純的死亡,而是通過死亡思考生存的意義。如此勇敢的姿態,正是吸引堀先生的關鍵。 「沒有荒唐的死」也是同理。
都說很少有不思考死亡的作家,但每個作家對死亡的認識有深有淺,有不少作品在故意「殺人」。
堀先生明知作品是虛構的,可還是無法容忍這樣的死。
池波老師的作品也會「殺人」。《藤枝梅安》等小說乾脆以殺手為主人公,《鬼平犯科帳》中也有不少盜賊被殺。可是這些死亡在嚴格的老哲學家眼中也不會顯得「荒唐」。池波老師所描繪的死亡有其真實 性。沒有毫無意義、多餘的死,這一點深深打動了老哲學家的心。
《真田太平記》中有阿江等草者(真田家忍者)登場,他們是故事的重要組成部分。作者極其溫柔地描繪了這些所謂的「下等人」。他沒有把忍者描寫成權力的一次性工具,而是有血有肉的一種職業,沒有厚此薄彼,而他們的死也有明確的必然性。
池波正太郎這位作家將忍者描寫成有血有肉的人。他忠實繼承了他的老師長谷川伸的精神。長谷川老師也會極為細膩地描寫俠客的人格。
本文是從堀秀彥先生的話展開而去的,寫着寫着,給我的篇幅就快用光了。《真田太平記》的日文版擁有上千萬的讀者,聽說簡體中文版賣得也很不錯。我一直以池波正太郎老師的弟子自詡,且是該系列的忠實讀者之一。得知這些消息,我真是再高興不過了。
我相信,這部作品定會經受住時間的考驗,在二十一世紀也能大放異彩。
劍客生涯
《劍客生涯》寫得很熱鬧。相比藤澤周平筆下武士們清冷的公務員生活,池波的小兵衛、大治郎、佐佐木三冬們儼然出沒在另一個江戶,那是個顏色紛繁、氣味濃郁的江戶世界,周遭一切都是可以觸摸的:旅店、寺廟、道場、料理店,街區交縱、楊柳拂面,各樣人等穿梭往來。
充滿細節,充滿俗世的欲望。
江戶時代,日本封建統治的最後一個時代,相當於中國的明朝末年到清朝末年,而池波筆下的武家已把江戶時代度過了三分之二。彼時,正是商業興起之際,也是今日之日本習慣形成之際。從小說中展露的信息看,武士們不再只為蕃府服務,還能以道場導師的身份教劍為生:隱退在郊區大河邊的男一號小兵衛就出資給兒子大治郎建了個迷你小道場,雖然半個學生也沒有,男二號大治郎依舊每日嚴格起居、精簡度日,等待有人上門拜師。
至於小說主人公秋山小兵衛,是個五短身材的乾巴老頭,生活軌跡超詭異:大概是青年時代當正經武士的日子太過呆板、約束,隱退江湖的小兵衛對過去進行了大幅度顛覆,既不練劍,也絕少出門,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河邊自家小宅里,和如孫女般年紀的新娶太太廝混,仿佛要把花在練劍上的青春從另一處青春那裡補償回來。
池波正太郎顯然不想把他的劍客塑造成熠熠閃光的帥哥,小說中的男一號是個好色、矮小,帶着幾分狡黠與幽默的半老男人。關鍵是,這個乾巴老頭在我看來,竟屬於自由職業者的前身,不為任何人效力,他的生活來源只在那些劍客該出手的時刻:既拿劍來賺錢,又拿劍來解決問題,扶助正義。
每當小兵衛出劍之際,全然變了個人:原本彎着的背突然挺直,身材高大起來,目光如刺,盯得對方動也不能動,給人以巨大壓力。這就是池波筆下的劍客,形體可以自由放浪,但內心必須充滿劍客本該有的俠義。
另兩個人物也寫得有聲有色,一個是小兵衛的兒子,和父親完全相反,行事自律而刻板的大治郎;再就是女武者,用劍術安撫內心迷茫的佐佐木三冬,就算拿現代標準來衡量她,恐怕只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 和藤澤周平的武士小說兩樣,池波下筆,除了有對俗世生活的熱愛,起承轉合上是偵探小說的寫法,既熱鬧又勾人。而藤澤下筆是清冷,全不愛俗世細節,有深深的哀傷隱藏在文字背後。 看藤澤周平,會被其清冷筆觸直指內心。
看池波正太郎,會發出會心一笑。甚至,也想就此跳進亂紛紛的世界,先蹦躂蹦躂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