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邊緣(組詩)(倪長錄)
作品欣賞
生活的邊緣(組詩)
近期,蒙甘肅董貴元先生熱心組稿,我們陸陸續續選發了一組「酒泉散文詩群」的部分散文詩作家的佳作。到今天,一組5篇刊發完畢,並擬收入《大中華文學》雜誌2022年第一期「地方作家方陣」之中。
酒泉,漢代河西四郡之一,位於河西走廊西端,自古就是通往西域的交通要塞,古絲綢之路的重鎮。獨特的地理環境和深厚的歷史文化,使這片熱土成為邊塞詩、新邊塞詩派的重要發源地。
酒泉散文詩群出現相對較晚。受新邊塞派的影響,其作品多以地域、歷史、古城、烽燧等為歌吟對象。但近年來發展較為迅速,詩風也漸雄渾、豪放的邊塞詩特徵,向唯美、哲理、清新等多樣化轉變。
活躍在酒泉散文詩群的,主要有倪長錄、宗海、董貴元、胡文娟、陳志仙、吳春、董瑾、劉曉梅等,且每年每人均有作品在《散文詩》《星星散文詩》《散文詩世界》等大刊上發表,部分作品還被年度散文詩選本選用。「酒泉散文詩群」也因此多次受到外界的關注和被推介。
以此次組稿、發稿為開端,我們還將繼續關注「酒泉散文詩群」的作家及其作品,繼續關注其他地方的作家、作家群及其作品,並建立更多的《大中華文學》地方作家微信群,以加強溝通,互動交流,切磋交流,共同提高。敬請廣大作家、作者不吝賜稿,並繼續訂閱刊物,支持純文學的發展。
母牛的哞聲熱氣騰騰
鄉村的日子,更接近自然,泥土裡的生命都很卑微,但生活的氣息濃郁。
秋天,南風輕輕吹着屋後那一片胡楊樹,像樸實的村姑,健康挺拔,黃綠相間的花裙子,嘩啦嘩啦地擺動,看上去氣色很好。
向晚時分,鍋台前的木墩子上,坐着一位燒火做飯的女人。火舌舔着鍋底,像一個念頭舔着她的潮濕的心,打工的男人,就要回來了。西北酒泉,這時節天已經涼透了,剛剛懷上牛犢子的母牛,還沒有給飲水,哞哞地叫着,聲音熱騰騰。
院門虛掩着,好像也在眺望村頭的路……
一縷炊煙從煙囪躥出來探頭探腦,脖子伸得好長,那是替女人在張望……
叫棗花的女子
棗花是村莊裡的嬌生女,睫毛上掛着露水的清香。
四月五月,青黃不接,棗花撫慰着棗樹,也撫慰着娘。棗花在小寨村里是個迷,誰都想解開這個謎,卻不開口。到了八月,迷就再也瞞不住了。
原來,棗花在爹娘身邊,意義非同一般。瞅着滿樹紅瑪瑙一樣的栆子,叫棗花的女子,就要出嫁了。
牆那邊有人在大聲說話,我目光被牆堵了回來。誰?甩過一串咯咯的笑聲,像一片爆開的桃花林,讓牆這邊的人,一下子聞到一股千年的奇香。
耳朵塌陷,目光卻被漸漸隆起,向上,望着牆頭上的天空,這天可真是藍得要命。吉日裡,棗花的名字嗩吶聲一樣響亮,從此,紅棗是娘的思念,而所有叫棗花的女子,都成了這塊土地,清清的暗香。
樹是一個會發呆的人,聰明的人,幾乎都沒有發現。人吃五穀雜糧,樹風餐露宿,替人拴牛羊。暮春的風咬人,卻不咬樹,風只會和樹捉迷藏。 一個人影兒一閃,樹就穿上了綠衣。
雨一舀子水潑過來,樹二話不說,就沐浴洗澡,樹愛清靜。樹喜歡站在高處看人,像大人照看自己孩子,人也習慣把樹仰望,似乎在表示一片忠心。 有的樹結了果子,綠的紅的黃的紫的,那是它們不同的作品,都發表在一本叫陽光的雜誌上。這時候,人是最會品味的讀者。冬天來了,樹愣在那裡,把腳伸進厚厚的泥土,一動不動。
人去徒步,在大地上,樹也會在時光里流浪。
樹的安靜,讓愛動的水難以想象,這是樹的高明之處。樹發呆時,卻讓人靠在它的身上,苦思冥想,這也是樹的高明之處。
包穀的腦子裡,冒出一個一個紅櫻子的想法 包穀從處女地里站起來,戰勝了恐慌,嘴裡喃喃地說:「餓」。農民背着竹簍施肥,和大地一起給它供應食物,包穀吃飽了,向山坡下看了一眼,繼續趕它的路,往十月走去。
這時候,包穀的腦子裡會冒出一個一個,紅櫻子的想法。
身子廋得像閃電,懷抱里卻漸漸開始豐滿。這讓農人心中大喜。憑着記憶一路摸索,包穀來到了去年分娩的那塊田裡,秋風忽然明白了什麼,興奮地開始四處張羅。
此刻歌聲四起,歌聲是金黃亮的,鋪滿了大地…… 在城市的夢裡一遍遍聽那雞叫,鄉愁更深了
夢中聽見一隻雞叫了一聲,又叫了一聲,我就醒了,習慣性地揉揉眼睛
迷迷糊糊地問自己,是不是該上學了。透過樓房的窗戶,我望見一束月光正在幾朵雲中散步,黑暗中我摸到手機,看到了現在的時間。噢,才五點零八分。 我在城裡,已經生活了快20年,許多事情都已忘記,沒想到一隻陌生的雞熟悉的叫聲,還能喚醒我埋在鄉村記憶里,孩提時的鬧鐘。雞醒了,一聲孤零零的鳴叫,與這座城市顯得格格不入。
夢醒了,我體內記憶的鬧鐘也醒了,在城市的夢裡,一遍遍聽那雞叫,鄉愁漸漸深了……
村莊的風景
灌漿期過後,我回到鄉下,一個人蹲在田埂上捋了一把麥穗頭,在手心搓了搓,吹了口氣,一仰頭就把新鮮的麥粒,揚到了嘴裡。我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品出了一座村莊的味道,一座村莊的味道,也就是鄉情的味道,娘的味道。
一個梨樹,在鄉村的季節里散步,從春天到秋天。明亮輕盈,姿容煥發。
四月,萬頃花瓣炸放,生命開始舞蹈,一如漫飄的絲綢,在村莊的往事裡蕩漾,引來審美的目光。
一棵散步的梨樹在想,以前日子緊巴,花怎麼也開不香,如今,花香四溢,城裡人也開着小車,來村裡的梨花節,追着春風,盡情觀光。 一片蛙鳴,漂浮在一片月光之上,一座村莊,漂浮在一片蛙鳴之上。
欣喜,孤寂,凝思。都在這片蛙鳴的荷葉上了。傍晚,智者的耳朵,像一個香噴噴的飯籮,黃金一樣沉默。
整個初夏的傍晚,蛙聲都在喊:「誰要娶我 ?誰要娶我?」[1]
作者簡介
倪長錄,筆名雪蟬,1985年開始發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