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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紙上的筆墨黃山(董培升)

畫紙上的筆墨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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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紙上的筆墨黃山》中國當代作家董培升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畫紙上的筆墨黃山

黃山如畫

黃山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畫,不!是千萬幅畫,畫者,迷者,都在有增無減。無論是識得真面目,還是驚艷一瞥;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或是緣在黃山中;是橫成嶺側成峰,或是山迴路轉壁千仞。多少痴情,傾心流連,為奇松、怪石、雲海、溫泉賦詩作畫;多少時光,輾轉遙望,那人字瀑、百丈泉、九龍瀑飛流直瀉……黃山三十六峰層巒疊嶂,連綿如錦,深壑溪泉,沿着蜿蜒溝澗流向山外,水聲泠泠,泛着白光。蓮花峰貌似亂石堆砌,細品其大小橫豎,明暗錯落,組織又極為有序;拔地摩天的天柱峰,峻奇險峭,東望蓮花,雲煙相接,融進開合、疏密、動靜、虛實,相剋相生,似不經意又慧心獨現。

黃山對於任何畫家都是一種難以抵擋的「誘惑」,不知有多少畫家來此拜山朝聖,我想這就跟黃山有多少棵青松一樣,也很難確切統計。劉海粟十次登臨,喜用潑墨潑彩畫黃山,畫不厭,看不足,常畫常新,感情之深厚,難以言表。張大千三上黃山,明確以「黃山」為題的畫作、詩作數以百計,在其人生檔案中留下了刻骨銘心的烙印。李可染曾在一幅黃山圖中題跋道:「吾兩次登黃山,居百餘日,飽覽千峰競秀,萬壑藏雲,宇宙奇觀,嘆觀止矣!」這是一份追尋,在環宇之內,也在長天之外,情心相通。

可以說,黃山有一雙魔術師般翻動靈巧之手,巧妙融合了秀麗和險峻,吸引着無數丹青妙手前去遊覽、寫生和採風,揮毫潑墨。黃山如畫般仙境是一幅水墨,半是雲霧半是雨,虛實相生;可以是一幅丹青,半山碧翠半怪石,夢筆生花;如詩般柔情可以是一幅婉約的工筆,色彩斑斕若刺繡,精緻細膩;可以是一幅大氣的寫意,影影綽綽的層巒疊嶂,皴擦點染,任意塗抹;可以是一幅神筆如椽的重彩,飽滿的色澤寓情與景中,是實景也是真情,秀外慧中,才色兼併。

畫境即是意境。當然,用伶俐的速寫線條,聊聊數筆,遠山近石,亭台樓閣,由硬筆畫出,七扭八拐的線條簡約而神效,也是不錯的選擇。素描的黑白貼近水墨,以粗筆塑形細筆點睛,濃色渾潤,淡灰渲染,使山水風貌躍然畫上。畫一幅水彩也是不錯的,用淺綠和檸檬黃調出山林最鮮亮的顏色,再把山水細節和樹石紋理強化,用細筆勾勒出遊人,顏色有淺入深,層層疊加又渾然厚重,潤澤而境美。

自湯口入黃山,可仰觀蓮花、天都、青潭、紫石、硃砂、桃花諸峰。黃山多雨,你要撐一把油紙傘,雨中的黃山石徑時高時低,時左時右,那背影如此熟悉又陌生,如翩然仙子輕揮雲袖,飄飄然,悠悠然,而搖曳多姿的繁花,在腳底下灑落一地的斑駁。仔細觀照,右邊絕壁凌空,左邊懸谷無地,而在高峰的崖壁巨石之上,不時題刻名家大腕的詩句,如漸江、梅清、石濤、戴本孝、查士標、黃賓虹、劉海粟、張大千等等,不論天氣好壞都要駐足看看,相比一棵樹更有其價值文化的分量也更重。因為,他們每一位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黃山上高俊的青松。

在雲裡霧裡攀上黃山,迎客松雖然近在咫尺,卻只是一個朦朦朧朧的暗影;耐心等待一陣風來,豁然開明,光影返照,山白樹黑猶如一副剪影。如果時間充足,就背上畫夾,去畫一幅油畫,畫裊裊煙雲,畫峰巒起伏,也又有環抱村居瓦舍和林木蔥蘢。時晴時雨里,去畫光與影交輝,色彩與明暗相配,遠近透視層次畢現,像個線條細秀、凹凸有致的美女。眼波所及,心手合一。畫法雖然自西來,而傳達的情感依然是濃濃的中國味道。

黃山乃旅行家的天堂,也是美術家的福地。如今,我輩已經不用像徐霞客那樣手執藤杖,風餐露宿,夜聞虎狼嗥叫,踽踽獨行黃山。置身其中,你會覺得黃山更是一個色香味俱佳的食材,不論你的廚藝如何,都可以烹飪出美食出來。可以是一幅古徽州的風俗畫,也是一副黃山腳下的農民畫;是一副千刀萬刻的版畫,也可以是歸隱修行的禪佛畫;是寫實主義,也可以是抽象主義;是浪漫古典的,也可以荒誕現代的。我所繪的黃山不是你眼裡的黃山,而你眼裡的黃山也是我的筆下的黃山。

黃山不黃,山石是青黑色的,遙望如蒼黛蕭疏。糙皮龍爪的青松是綠色的,草木華滋,景色繁茂;雲霧霜雪是白色的,荒寒意境,雲氣瀰漫,雪霧迷朦;山花是斑斕的,赤橙黃綠青藍紫,爭奇鬥豔,就像如織遊人;秋天是紅色的,翠藤蓊鬱,意態紛披,風格粗放老辣,早晚又是紫色的霞光萬道,長虹當空,似乎帶有一種深沉、蒼勁和感傷的情調。如果有心,撿拾幾塊黃山石帶回家,更加具象地表現出峭壁千仞的山峰,峻秀挺拔的青松,製作一個盆景永久留駐黃山美景,用立體構成奇妙想象空間,不是蓬萊勝似蓬萊仙境。

受佛道思想影響,人們大都相信,那屬於靈的一部分會從自然中汲取能量,是需要一個安靜的,自然的環境才能舒展發散的。所以,國人多喜歡山水,喜歡黃山那奇石高峰、翠柏青松和溪澗流水,尤其文人雅士更喜歡親近大自然。山腳下的徽派村鎮、祠堂、亭台、街市、驛道、酒肆、染坊等都是深藏於心的詩情畫意,更是一種悠遠的文化線條,或者賦予鮮活生命意識的「標本」,蘊涵着最樸素的生命哲學和人生價值。

黃山氣度

登臨黃山,群峰屹立,蔥鬱林木里時有煙雲出沒;山下房舍隱現,有二人坐樹下,仙風道骨,煮茶品酒。也許會想,徐霞客與錢謙益乎?梅清與石濤乎?

無邊煙雨的黃山,朦朦朧朧的,如同墨筆紅箋書寫的一首繾綣之歌,音符灑在紙上,情韻唱與知音。而其實畫家只是一個擺渡人,將最真實的山水美境搬到宣紙上,如石濤畫其靈,梅清畫其影,漸江畫其質。黃山畫派倡導「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沒有生造出什麼夾生飯,畫純粹的自然和自然的純粹,西望晚霞滿天紅雲升騰,飄着相思,伴着鄉愁,欣賞的是真景,描繪的是意境,流露的是境界氣度。

黃山是有氣度的,它真的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座山而已。他的氣度是先天性和個性自居的,因為有黃山畫派的自立,又是民間的立場、精英的品質、散淡的生活和詩畫的情懷。據黃賓虹輯錄的黃山派畫家就有140多位,其中不乏佼佼者。自明末至清乾嘉年,有漸江、程邃、程嘉燧、查士標、戴望思、孫逸、梅清、汪之瑞、吳士龍、汪梅鼎、李流芳等,以及長期寄居黃山的石濤、胡皋、雪莊等外鄉人。有的保持民族大義磊落處事如程邃,有的是壯志未酬來此避世如漸江,有的是仕途失意而歸隱山林如梅清,有的感嘆世態炎涼在此青燈黃卷如石濤,更多的人淡泊明志,相戀山水與詩畫為伴,涵養胸中浩然之氣。無論失意還是得意,都鍾情於黃山而引以為師,與雲山為友。

徽州盛產徽墨、歙硯、宣紙、徽筆,是文人墨客的書房必備,作為黃山的畫家文人是幸運的。蟄伏於黃山腳下而不求聞達,離垢避囂,走進山清水秀的黃山里,朝可以飲食甘露,夕可以沐浴晚霞,時有鳥語蟲鳴,似切切的絮語纏綿,不知誰聽誰訴。閒來鋪一方氈毯於靜下來處,撐紙研磨,以黃山真景入畫,一改柔媚甜俗、奢靡華貴為簡淡高古、秀逸清雅之畫風。

作為晚明遺民,如何面對外族統治,是考驗士人的一道人生難題。漸江既不殉道也不歸隱,而是懷着亡國離家的悲痛削髮為僧,取法號弘仁,先在福建修行,後破帽草鞋,食菜葉粥湯,雲遊四方名山大川。五十歲那年回到黃山,入住翕縣五明寺,師法造化,寄興詩畫,開宗立派。他留有代表作《黃山真景冊》,繪有天都峰、光明頂、石筍矼、硃砂泉、散花塢等50多處勝景,雖然紙本白描,卻構圖新奇,以疏取勝。畫法背離了「疏林平坡淺山遙嶺」的師訓,以鐵線勾勒為主,布局洗鍊簡逸,筆墨蒼勁而求變,山石留白闊大,渲染清淡而老辣冷逸。黃賓虹在《漸江大事事跡佚聞》中評說:「不為邪、俗、甜、賴超出吳起四家之中,漸江稱首,苦心孤詣,邁古爍今,其識力有過人矣。」圓寂前,漸江囑咐晚生在自己塔冢前栽植梅花,以梅之高潔顯現其偉峻、孤傲、清高的人格境界。

宣城人梅清,被譽為「好寫黃山雲」。他自幼學詩習畫,屢試不第,而效法陶淵明的田園幽居生活,為一時文壇盟主。梅清的黃山鄉野生活,有着自我的審美取向與價值判斷,以及在朝代更替時期表達的生命意識,與慣常朝代治下的文化人格拉開距離。其筆下的黃山一改模古歪風,行筆豪放,着力於大氣磅礴的煙雲和鬱郁蒼松,墨色蒼渾暢快,極具生動感和運動感,被人奉為「神品」。科場失意的梅清,沒有「穿越」之身,只能學着黃山樵夫勇敢地面對現實,臨山作畫賦詩,也似乎找到了人生的希望所在。其遺墨《黃山十九景圖》等作品,繪有九龍潭、虎頭岩、煉丹岩、湯池、獅子岩等處,寫實筆意里透着超拔清靈。梅清自以為「余游黃山之後,凡有筆墨,大半皆黃山矣」,畫山墨色空朦,畫雲則煙雨霏霏,畫松則清奇高潔,是其孜孜以求的精神皈依之所。

跟漸江反清失敗、梅清考場失意不同,石濤一身錦衣長袍,腰杆筆挺,溫文儒雅,言語中自有一副大家風範。他是前朝朱家後人,骨子裡尚懷「主流」意識,有過搖擺猶疑,謙稱「臣僧」,卻不為朝堂接納,而後又回到了原點。我想石濤的心境是五味雜陳的,既有的接受現實的無奈與彷徨,也有無法名狀的自卑。他小梅清19歲,二人一見如故,視為畫友,二人在石濤駐錫的廣教寺,在梅清的書齋天延閣,時常一起切磋詩文畫藝,鑑古論今,參禪禮佛。石濤強調從大自然中獲得真實感受,要「搜盡奇峰打草稿」。三次登臨黃山,每一次的遊歷與回憶,都令他激動不已。他在《黃山圖》的題畫詩中自稱:「黃山是我師,我是黃山友,心期萬類中,黃峰無不有。」技法上石濤定然是受前輩影響的,又超越食古不化的窠臼。他以「一畫」理論為根基,畫法由傳統而漸進現代,用筆縱肆,墨法淋漓,將個人心情與自然的交流,在內心悟化融通,以禪道入山水而深藏哲學意蘊,於豪放氣勢而寓靜謐之中,藝術氣度自古人入、從造化出,行徑萬里而成為一種姿態一個標尺。

王國維說,有境界自成高格。或削髮為僧,或半隱半逸,黃山畫家們學會了用冷眼斜視坎坷人生,堅守文化人格的擔當,天資、人力、氣魄、學養並峙,把自己的識見與感悟、肯定與否定、愛與憎的處世態度,皆灌注於畫境之中。這也影響了後來黃山畫家汪采白、黃賓虹、汪聲遠、鮑君白等。也必須承認,支撐黃山畫家思想價值的依然是陰陽、天地、五行、四時以及王陽明心學精神營養,無論如何掙扎,都必須在新舊交替的震盪里潛行,要麼合流,要麼歸隱,而不是「異端」,這也是他們的宿命。

賓虹如山

有人戲言,畫家須要活得久,方成大器,如黃賓虹、齊白石、張大千、劉海粟諸公,個個長壽,都經住了歲月的打磨。這老幾位大師,最了解黃山,最得黃山真氣的,莫過於黃賓虹了。這個畫壇「另類」、「黃粉」,一生九上黃山,以黃山為師,畫過無數的黃山題材。1955年在畫《黃山湯口》時題有「九十二叟賓虹」,分別蓋有「黃賓虹」「黃山山中人」「冰上鴻飛館」三枚印章,可見其一生初心未移。

黃賓虹故居在歙縣潭渡,小村枕山帶水,沃野平疇,有七孔石橋,舊留「濱虹亭」,少年黃賓虹常立橋北望,潭濱全景,黃岳群峰。十三歲時,他由金華回歙縣應童子試,在家逗留月余,鑑賞和臨摹了漸江、石濤等一批名人書畫真跡,那與眾不同的美,在其心底深處碰撞顫慄。後來,從金華回原籍應縣試,補廩貢生,在同縣學者汪宗沂門下學習。又五年,其父黃定華因在金華經商不利,舉家遷回潭渡村從事徽墨生產。期間,黃賓虹亦在家讀書、習畫直到三十歲,因喜歡鄰家石濤的《黃山圖》而不得,常常夜裡與石濤夢裡相會,醒來後便默寫臨畫中之畫,可見其痴迷程度。

十九歲時,黃賓虹首游黃山,那一眼眺望,像個皴染結合,沉穩雄健的型男,縱橫馳奔在原野之上,無涯無際,他的心被深深打動了:「山峰有千態萬狀……有的如童稚玩耍,嬉嬉笑笑,活活潑潑;有的如力士角斗,各不相讓,其氣甚壯;有的如老人對坐,讀書論畫,最為幽靜;有的如歌女舞蹈,高低有節拍;當雲霧來時,變化更多:峰巒隱沒之際,有的如少女含羞,避而不見人;有的如盜賊亂竄,探頭又探腦……」在這裡,黃賓虹認識了黃山,認識了黃山繪畫,最後又超越了黃山派。他開始從中汲取繪畫的營養,臨摹過董其昌、石濤、漸江、查士標等眾多大家作品,對字畫鑑定有過深入研究,還對考據學下過苦功。漸江曾制印「家在黃山白岳之間」,黃賓虹也刻過一方相同的印,意在繼承師法自然之傳統。

黃賓虹不是一塊頑石,其畫家身份的「在野」和學養的「正統」,使黃賓虹沒有為畫而畫。他早年就開始教書,做過多個學校的教授。辦過報與安徽同人發起籌辦《安徽船日報》,寫過文章,做過《神州日報》主筆,任《時報.美術周刊》主編,為民族的自由奔走吶喊。做出版,任職商務印書館美術部,組織出版編輯國學、美術類的叢書。寫過專欄,其作《中國畫史馨香錄》在《民國日報》連載。壯歲後,他集畫家、出版家、教育家、學者的多重角色,著書立言。據我所知的有:《黃山畫家源流考》、《虹廬畫談》、《古畫微》、《畫學編》、《金石書畫編》、《畫法要旨》等二十餘部,履歷之豐富,才分之高蹈,藝術之多變,為同輩少有。

藝術既要入道也要出道,說他大器晚成有點不對。黃賓虹在與張大千等組織「爛漫社」的時候,已經在畫界展露風采,只是他從來沒有一呼而百應,也沒有紅得發紫過。沒有像齊白石那樣當紅,而學養遠勝於齊;也沒有如徐悲鴻那樣奔走於社會事務中,又自立一方天地;儘管他跟張大千同用「大千」,卻不比張那樣善於經營和炒作。他覺得,承繼黃山派的經典藝術,他是為激發新的創作,能夠真正把中國畫與時代精神捏合在一起,賦予藝術的再造。所以,這也正是他與眾不同的個性。

黃山錘鍊了黃賓虹的繪畫筆墨,既是他的人生閱歷、文化積澱,也是他美學修養的體現。最大的特點是臨古與寫生融匯貫通,章法上前無古人,但又絕不似西洋寫生。黃賓虹的畫先用遒勁圓潤有頓挫的線條勾輪廓和脈絡,後用濃淡、乾濕墨繁皴密點,赭色相參。蒼松老樹,以古篆法寫之,筆法古樸蒼勁,一點一畫,一勾一勒,似既「轉」又「變」的太極,剛柔相濟。有人將他的畫作與實景對比,構圖豐滿,山溪樹木一筆不苟,墨色光華煥發,藝術剪裁得當,又韻味無窮。

黃賓虹離開黃山,進入更廣大山水之中,北至幽燕,南下閩粵,闖過山海灘,做過「北漂」,晚年寓居江浙,足跡大半個中國,可謂南北風情盡納心懷。60歲以後,他開始從疏淡清逸的黃山畫派轉向黑密厚重的積墨風格,由「白賓虹」逐漸向「黑賓虹」過渡,有創作思想的突破,也有繪畫技法的突破。1928年桂粵寫生中,畫了大量寫生作品,開始以真山水為範本創作。其後,黃賓虹的巴蜀山水之游,開始自覺追求「山川渾厚,草木華滋」的審美觀。

雖然黃賓虹沒有擺脫黃山派的儒道內核,卻將自己變成了一個藝術的真正革命者,也算一個奇蹟。在北平蝸居十年,他全力以赴進行創作,據說繪製了一萬多幅作品。他從五筆七墨到內美,從技術到理法、從物象乃至道統,一改明清繪畫的柔淡虛靜而為渾厚華滋,逐漸完成「黑賓虹」的轉變,確立了黑、密、厚、重的基本面目,真正打開了中國畫的現代之門。時至今日,不僅是傳統型畫家心意的「葵花寶典」,也成為現代型畫家和實驗水墨畫家的必飲之活水。

黃賓虹一生勤勉,卻並不像當今畫家因畫而富,他把自己所有家資都用於收藏古器物、古璽印、古字畫,在日常生活中卻經常捉襟見肘。沒有藝術同道理解是寂寞的,不被時尚看好他也不低頭逢迎,也曾送畫與人,被人認為黑乎乎的看不懂而拒絕,讓他一臉的尷尬收回。盧溝橋事變後,年屆已高的黃賓虹留難於京,生活陷入困境,無錢買米,經常三餐不濟,不得不以畫換米度日。到1940年,境遇更糟,有時不得不把心愛的名畫也賣掉,以補生活之急需。

「不睹天都真面目,溪橋無語立斜曛。」黃賓虹傲骨壯碩,是一個家國情懷很重的人。早年因崇拜譚嗣同,結過黃社以詩酒鼓譟革命。1915年袁世凱竊國稱帝時,就差人專程來邀其赴京,南社不少革命志士就死在袁氏及其爪牙手下,黃賓虹早已對袁深惡痛絕,當即一口回絕。此時,一位日本畫家慕名請他作山水畫,並來函以厚金感謝;有人由此向日偽政府薦其出任北平美術館館長,並三番五次地登門盛邀。儘管生活處境朝不保夕,黃賓虹皆不屑一顧,一一謝絕。他躲進畫室繪梅花一幅,並題云:「煙雲富貴,鐵石心腸,耐此歲寒,以揚國光。」

黃賓虹是一座大山,讓人仰望;他也是一個寶藏,也值得我們細細品讀。[1]

作者簡介

董培升,祖籍邯鄲,現居石家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