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爺(耿田)
作品欣賞
舅爺
小舅爺是母親的碎舅,年輕時走南闖北,舞槍弄棒十分了得,在周圍方圓幾十里也是個人物。
小舅爺平時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但惹惱了可像一頭髮怒的豹子,身手敏捷,於轉瞬間將人打得落花流水。小舅爺一次在張易街上閒逛,不知什麼原因與三個地痞流氓發生爭執,對方仗着人多想給小舅爺還以顏色,沒想到小舅爺出手穩准狠,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時已被打得滿地找牙。
小舅爺最終吃虧在他的莽撞上。一次與同村的一個小伙子打架一棒將對方打暈,他以為將對方打死了,從此走上了顛沛流離的逃亡之路,常年在外東躲西藏,剩下小舅奶獨自一人帶着兩個兒子艱難度日,後來小舅奶鬱鬱寡歡生病去世。那時通訊交通都十分閉塞,小舅爺當時只是下手重了些將對方打暈了,而他自己卻弄了個家破人亡。
後來小舅爺帶着兩個頭兒子,通過我外婆------小舅爺姐姐的牽線搭橋,入贅到我同村的一個寡婦家裡,寡婦就是我後來的舅奶奶,還有一個八歲的兒子。
小舅爺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靠幾畝十年九旱的山坡地,要養活一大家子人談何容易,於是憑着一身用不盡的力氣,在農閒時小舅爺帶着自己的兒子,到陝北挖窯洞、當麥客,為了一家人的生計流血流汗拼死拼活。即便如此,依舊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好在我的大舅爸少年老成,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人,眼看跟着小舅爺吃苦受累不說,這輩子恐怕都過不上好日子,一門心思地刻苦學習參加高考,雖然最終以一分之差與高考失之交臂,卻有幸成了一名人民警察,也算是鯉魚躍龍門成了一名拿工資的公家人。
種地終究不是小舅爺的長項,後來小舅爺經人介紹到鄉供銷社看大門,間或還在一所大學裡看門值班,依舊窘迫潦倒可起碼也有了雖微薄卻穩定的收入。家裡的生活在小舅爺精打細算下也日漸好轉。小舅爺是個熱心人,家裡去個人,他總會給個十塊八塊的,或是撿到人家不要的小玩意和舊衣服接濟親友,瓜子吃不飽暖人心,小舅爺在親戚中的口碑還是很不錯的。我上大學的兩千多塊錢學費還是小舅爺墊資,我才得以順利上了大學,這筆錢在年底秋收父親買完家裡所有胡麻以後才最終得以還清。
小舅爺入贅後,一改以往桀驁不馴放浪形骸的形象,對舅奶奶出奇的好,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舅奶奶整日病懨懨,盤腿坐在床上,一日三餐全由小舅爺端吃端喝。那些年小舅爺節衣縮食,錢悉數接濟了那個與他沒有任何親緣關係的小兒子。
我們都勸小舅爺給自己攢點養老錢,但小舅爺卻不以為然,大舅爸在城裡買樓時小舅爺也添了些錢,錢不多卻是盡了力的,大舅爸是個麻達人,對小舅爺意見很大,嫌自己的親生父親把大多數錢都給了別人,即舅奶奶和小舅爸。順便說一下,二舅爸為人忠厚,在多年前患肝癌去世。
大前年春節回家,小舅爺已不在師專家屬院看門了。小舅爺已是年過古稀的老人,身體雖依舊硬朗,但鬚髮皆白,再無往昔走路虎虎生風的樣子。沒有了工資收入,日子也就過得很拮据,老兩口住在陰暗潮濕的偏房裡,大冬天屋子裡冷的冰窖似地。臨走時我將五十元錢塞給小舅爺,他緊緊地攥在手裡,生怕一不小心就跑了似的。
前年舅奶奶因病臥床,不久去世,拋下小舅爺孤寂一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了舅奶奶的牽絆,小舅爺就如同無根的浮萍一樣風雨飄搖。在小舅爸家裡不受待見,去年春節小舅爺去大莊的侄子家裡過年。前幾天聽父親說:「小舅爺與小舅爸的媳婦吵架了,獨自一人搬到前川里的小賣部里。」
小舅爸這幾年包工程掙了不少錢,將家裡的房子修葺一新,連院子都用大理石鋪了,院落寬敞明亮,在村里數一數二。大舅爸在城裡也住在三室一廳的高樓里,窗明几淨,裝修豪華。
小舅爺辛勞一生,含辛茹苦地將孩子撫育成人,在艱難地歲月里撐起兩個破碎的家庭,晚景卻是如此淒涼。看他住在四處透風搖搖欲墜的危房裡,顫顫巍巍地獨自生活,不覺有些悽然。 [1]
作者簡介
耿田,現居寧夏,文學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