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處方(陳科)
作品欣賞
隔世處方
前幾年，由於胃不太好，訪了幾位中醫，吃了一些中藥，可還是時好時壞。我開始有了疑慮，這中藥能治好病嗎？那些花花草草搭配在一起就能讓人康復？直到認識郝醫生之後，我才改變了原先那些片面的看法。
去年的一個秋天，我在家生火熬藥，鄰居王大嬸尋到藥味進來了。怎麼了這是，誰吃藥呢？我說，胃口不太好，我吃呢！她說，這胃啊，要三分吃藥，七分保養。接着，她又說，給你推薦一位老中醫吧！吃幾付試試看。
按照大嬸給的地址，我很快找到了這家小診所，——方便門診。門診座落在市區的一所學校附近，看上去很樸素，很簡陋。進去之後，有一位老大夫，正在給一位患者靜心把脈。老大夫大概八十歲左右，頭髮花白、稀疏，消瘦的臉上架着一副黑色老年眼鏡。由於年歲已高，他寫處方時，額頭總是快要貼近桌面。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的心裡開始擔憂，一個歪脖子的老人，字都看不清，這醫術能行嗎？頓時有種失望的感覺涌遍全身。
此時，櫃檯里的一位大姐微笑着問我：看病嗎？我說，嗯！今天人不多，你前邊只有五個人，坐下等會兒吧。她邊說，邊忙活着給病人抓藥。
坐在椅子上的時候，無意間我被她們專業的抓藥速度迷住了，十幾付中藥，三五分鐘就打包好了。我正注視入迷時，大姐叫我了：小伙子，該你了，快過去！此時，我才晃過神來，我是來看病的。
我坐在了老大夫的面前，隨即把手腕伸了出來，老大夫用三根手指力道適中地切在了我的脈膊上。他不說話，雙目緊閉，仿若一台神秘檢測儀，探尋着我身體裡全部信息。大約過了五分鐘，老大夫睜開了雙眼：「小伙子，你是脾胃不和，肝腎陰虛。來，張開嘴，」他又看了一下我的舌苔，隨即又變成了剛才我進門時的那個樣子，脖子一歪，貼着桌面開始寫處方。
乘此間隙，我把身上的苦處通通地講給了他。吃飯不好，胃反酸，頭悶，眼困等等。他把頭抬起來，用手比劃了一下，你的心這麼大！我好像沒聽明白。他笑着又說，你的心就像一顆杏兒這麼大！我笑了，他也笑了。我笑老大夫詼諧幽默，老大夫笑我牛角鑽的太深。
他把寫好的處方遞給了我。我一看，這，這是「金文」吧。讀這麼多年的書算是白讀了，竟然一個字也不認識。抓藥的大姐提示道：別看了，快拿過來。我把處方拿了過去。「啪啪啪」，算盤一打，錢數立馬得出，隨之開始給我抓藥。
玻璃櫃檯後邊，陳列着密密麻麻的小抽屜，上面標有各種藥材名：地黃、茵陳、清半夏、苟杞子、柴胡、五味子、兔絲子等等，足足有上百種，讓外行的我目不暇接，大為驚嘆。這要是弄錯了，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支煙的功夫，藥抓好了。正要走，老大夫叫住了我，回去放三片姜，四個棗，棗要用小火燒一下，但不要燒焦。我表達了謝意，轉身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我被老大夫剛才的話感動了，雖然只是簡單的提示，卻折射出了一種除醫術之外不加任何修飾的真誠。
用藥一周之後，我感覺渾身蓄滿了能量。就像換了個人似的，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只要有時間我就會動動這兒，擺擺那兒。正道是：精神好了，人也勤勞了。
一個周末，在街上遇見了一位老同學，他見我的第一面，就誇我：怎麼看你精氣神這樣好，比以前帥多了！有什麼秘訣沒？我開玩笑說：遇到一位武林高手，看到我是個學武之才，所以把我的「任督二脈」給打通了。他笑着說，真有你的，我得意地笑了。
由於工作繁忙，大概過了一個月，我才又去。那天，小門診的外面停了許多車，其中不乏也有寶馬等各種名車。推門進去，果不其然，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店裡，讓人很難找到一個舒適的站姿。穿白大褂的大姐說，今天人多，等等吧。排隊的時間裡，一句哲言無端地從腦海里湧現：看病不能像買東西，不滿意就轉身走。要得像求佛那樣，有一顆虔誠之心。
快到中午的時候，終於輪到我了。像上次那樣，老大夫再次對我仁心號脈。他說，最近怎麼沒來啊？我說，工作太忙。可要堅持啊！不能斷斷續續，那樣效果不好。隨即，他竟然給我打了保票：你堅持吃半年藥，保證你身體如狼似虎。我反覆說道，一定堅持，一定堅持。
他又告訴我，平時要注意一些事情：少看電腦，少玩手機，少吸煙，少飲酒，少吃辣；多喝水，多吃素，多鍛煉；心大點，想開點，學會糊塗。反反覆覆講了一大堆，或許這不算什麼金玉良言，但是卻透着老人從醫多年善良的心地以及對患者的泉泉愛意。
之後的日子，我的身體一天天強壯起來。每逢周末，和一群球友不知疲倦地撕殺在籃球場上。慢慢地我的朋友圈子變得越來越大了，逐漸察覺到人這一生，得有朋友，得有事干，得有愛好，更重要的是：還得有一個健康的體魄！
一來二往，我與「方便門診」里的那位大姐以及老大夫慢慢熟悉了。聽大姐說，他們原來都在醫院工作。老大夫姓郝，曾經是一家大醫院中醫科主任，由於退休之後身體健好，想找點事干，於是懷着愛心、實惠、助人的宗旨，開了這家門診。每天早晨，大姐負責開車去接郝大夫，中午負責把他送回家。得知這些之後，我才曉得，這家小門診是在他們二人不懈努力之下才漸而延續，每個患者才有了看病的機會。儘管是有償服務，但是每個人卻享受到了實實在在的恩恵。
我的身體漸漸地好了，去方便門診看病的時間也少了。
今年春天的時候，我的一個朋友說，胃口不好，要我陪他去看看醫生。那一刻，我馬上想到了郝大夫。當我們驅車到達診所之後，小門診的外面人氣異常淒涼，狂風肆意地把左右兩側鮮紅對聯撕扯下半邊。
見到了大姐之後，我問她這是怎麼了？她說，郝大夫生病了。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像一根繩子那樣扭在了一起。郝大夫怎麼會生病呢？她不是神醫嗎？她不是能妙手回春嗎？怎麼保護不了自己呢？我雖然在心裡反覆詰問，但是並沒有再去多問大姐。因為，我怕稍有不妥，讓她再去傷心。
最後，大姐告訴我，你改天你再過來吧。或者等郝醫生病好了我給你打電話，你再過來。
一個月過去了，依然沒有大姐的消息。後來，我打電話過去，大姐說，郝大夫還沒好呢！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收到的信息仍然是郝大夫沒好。我猜想着，郝大夫，他怕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至今，大姐也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也再沒有去過那個小門診。或許找個合適的時間，我會去看看大姐，像她平時安慰別人那樣，讓她感覺到陽光的溫暖。
郝大夫走了，但是他每次給我開處方時，那些諄諄告誡依然時時縈繞心間：少喝酒，少吸煙，少玩手機，少玩電腦，多鍛煉，多喝水……我細細思量，這些話何嘗不也是一張處方啊！雖然時空轉隔，但是它仍然會伴隨着我，指導着我，去迎接人生路上更多的挑戰……
在此，願郝大夫，在天之靈能夠獲得永恆，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在！[1]
作者簡介
陳科，男，山西長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