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懷念(李夢桃)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永遠的懷念》是當代作家李夢桃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永遠的懷念
方紅舅舅是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親人。
說陌生,是因為大概在48歲之前,我一直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甚至所有的印象就是一個不知道怎麼去寫的名字。直至有了微信,有了「瀋陽家人群」,我在群里看到了「張方紅」三個字,我才知道大名鼎鼎的舅舅是這三個字眼。這才對上號。更因為舅舅為了和孩子們團聚,又移民加拿大,在那裡定居,於是更是增加了海天遼闊、萬里遙隔的可望不可及之感。和舅舅加了微信成了好友之後,舅舅的朋友圈裡都是自己的風景畫作或者人物畫作,或是參加國外的畫展,或是拿了大獎之類的消息,更是感到舅舅作為藝術家高在雲端一般的不可仰視。一直就是懷着這樣的心情和舅舅保持着聯繫,欣賞着舅舅的畫作,在自己的朋友圈轉發着,引以為傲。
說熟悉,是因為從我記事的時候起,爸爸媽媽聊天時最常提到的就是這個名字「方紅」,當然還有廣彬、廣惠、廣棟、廣恩、大無畏、娃子、露麗……這些舅舅和姨媽的名字,因為今天我要重點寫一寫方紅舅舅,其他的親人容我以後有時間繼續描寫。
說熟悉,還因為有一個極為偶然的機會我竟然見到了方紅舅舅和阿露舅媽。
那是2019年2月,適逢天津的百花文藝出版社舉辦首屆自然文學論壇,我和張嵐文友應邀去天津參加論壇,需要在天津停留幾天。我忽然記起方紅舅舅就是住在天津的,我也聽露麗姨媽說過,方紅舅舅是時常回國的。於是我就通過微信詢問方紅舅舅:我在天津的那幾天,舅舅是否也在天津?得到的答覆是:「是的。」而且是和我舅媽阿露一起在天津。面對如此機緣,我當然不能放過,暗暗計劃到時候要聯繫一下舅舅,爭取見上一面。
見面地點,舅舅提出了幾個,尤其推薦天津美術館,說裡面經常舉辦展覽,非常值得一看。我雖然不擅長畫畫,但對於美術也是非常感興趣的,初中時候畫的水粉西瓜還參加過學校展覽,後來專攻文化課學習,繪畫就荒疏了。我很喜歡天津美術館這個地方,就和舅舅約定了見面時間。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們依然隔着很遠就互相認出了對方,舅舅也像和我非常熟稔一樣,叫着我的乳名,確認着我是不是他久未謀面的大外甥女。這是父母離世多年之後,我很少聽到的親切呼喚,讓我倍感親切和溫暖。方紅舅舅一個勁地說我長得像我媽媽,我姐長我姐短,一下子就拉近了我和這位既陌生又熟悉的舅舅的距離。我這才知道:媽媽和方紅舅舅雖然相隔遙遙,但是是熟悉的,應該一直是通過各種渠道互相關心互相了解互相惦念着的。我和方紅舅舅合影留念。高在雲端身着藝術聖衣的舅舅一下子變成了我近在身邊的親人,簡直讓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同行的張嵐文友直呼:你這一趟來得最值啦!是啊,藝術交流與親情雙豐收,真是意外之喜!
舅舅陪着我們參觀西方先鋒派畫展,那些奇奇怪怪的線條和色塊在舅舅的介紹里都是有思想有創意有匠心的藝術作品。舅舅對每一幅作品都可以從構圖、色彩、表達的主旨等不同的角度加以詳細的介紹,包括顯微鏡下病毒形狀的畫作。我甚至都開始懷疑舅舅是不是提前來過這裡,不知道看過多少遍這個展覽,仔細揣摩研究品味,認真背過課了。其實舅舅也是第一次來這裡,舅舅對於西方繪畫藝術的深厚造詣、對於繪畫理論和實踐的精通以及知識的淵博、表達的清楚準確讓我深感佩服!
連續兩三個小時的參觀結束,我和張嵐文友已經感覺兩腿發酸、口乾舌燥了,可是舅舅看上去還是精神抖擻。我用美術館裡的飲水機和紙杯接了水給舅舅喝,感嘆舅舅體力好。張嵐文友也說:畫畫本身也是一個體力活兒,舅舅平時經常畫畫,就是在不停地鍛煉,身體比我們年輕人還好!是的,我一直認為舅舅的身體特別健康,做一位百歲老人那是輕而易舉,根本不在話下的!
舅舅請我們去當地一所很好的大型超市裡面吃飯,一路上又介紹隨處可見的天津建築的有關掌故和當地名人,如數家珍;言語之間,對這座城市的了解和熟悉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對這座城市的感情是舉手投足間的自然流露。在富麗堂皇的大型飲食娛樂購物一體的超市里,站在自動扶梯上,舅舅又回過頭來告訴我們,國內發展非常迅速,基礎設施先進完備,在國外,地鐵商店都是非常老舊的,類似這樣的設施都沒有,這對於沒有出過國的我感覺十分新奇。如此現場感強烈的介紹,也深深地激發了我的愛國熱情和自豪感。
我們一起吃了煎鍋魚,坐在明亮時尚的餐廳包間裡,我們靜靜地聊一聊家事,面對面聽舅舅講他和我媽媽小時候的故事。我也把自己知道的家事講給舅舅聽。比如我聽媽媽說:我沂水老家的姥姥雖然大字不識,卻深明大義,堅決不做姥爺外出革命的「墜腳」,從不阻攔我的姥爺外出革命。有一次,同村的一位婦女在他參加革命的丈夫和我姥爺同時回村探親時不讓自己的丈夫繼續外出革命,說「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而我的姥爺則按計劃返回部隊。她的丈夫只好留在家裡,結果「白禍」還鄉團回來,把這位革命者生生地活埋了。舅舅聽了,久久沒有說話。我知道,如果不是我沂水老家裡的姥姥寬厚博大,深明大義,應該也不會有後來我的姥爺又在東北組建新的家庭繁衍培養了方紅舅舅這一大家子人家,給我們這麼多可親可敬的親人。
吃飯過程中,我了解到舅媽的腳扭傷了,我們決定吃過飯去舅舅家看望舅媽,於是就有了後面的這張照片。張嵐文友帶着她的作品集《歲月凝香》,我帶着自己的散文集《只因熱愛》,跟着舅舅來到了他不時回來探望的中國天津的家。
會面時氣氛的熱烈和交流的愉快是無法言表的。舅舅和舅媽也送給我們一套他們在天津的作家朋友的書。
舅媽阿露的腳扭了,行動不便,舅舅一個人親自把我們送到地鐵口,我偎在舅舅的懷裡,不捨得離開,感覺自己這個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好像再一次回到了父母的懷中!現在想來,禁不住熱淚盈眶。和藹可親的舅舅,用自己的包容,給予了我跨越大洋跨越萬水千山的親情。
當時,不知道為什麼,也有一絲傷感:以後像這樣的親友聚會不知道何時才會再有啊!現在想來,這是第一次,竟然也是最後一次。
從天津回來後,我和舅舅在微信上的交流就更多了。看到舅舅給自己的同學畫的肖像畫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形神具備,我驚訝羨慕極了。舅舅知道我的心思,讓我發給他一張照片,說也為我畫一幅。我心裡怯怯的,可是也抵擋不了去做畫中人的誘惑。不久,舅舅的初稿就出來了,我感覺非常好,也很驚訝舅舅的繪畫速度。舅舅非常謙虛,讓我提提意見,認為我自己對自己的肖像畫最有發言權,提出意見他好繼續修改。
我其實已經非常滿意了,可是舅舅有言在此,我就讓周圍的親戚朋友參謀着提了一點兒意見,舅舅就不斷地發來修改圖,直到滿意為止。舅舅虛懷若谷和對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的精神令我深為感動。也為我做了榜樣。
如海弟弟告訴我方紅舅舅去世的消息時,舅舅的追悼會已經舉行完了,遠在加拿大,又是疫情期間,我們只能在線上追悼我們的親人;我們在瀋陽家人群里留言,追思我舅舅生前的一言一行;由此,我對舅舅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感覺舅舅是一位極為重視親情也十分隱忍堅毅的「紅二代」,在親戚朋友中威信很高。在兒女妻子心目中分量極重!
其實,我一直無法接受方紅舅舅已經離世了這個事實,這也是直到今天,舅舅離世已經56天了,我才可以寫下這篇文章的原因。我的潛意識裡,方紅舅舅會一直活到現在,活到未來某一個更長遠的時間里,可以再給我畫一幅新的肖像畫呢!
是家人群里的追思會視頻和視頻里親人們的悲痛哭聲讓我確定舅舅已經因病去世了!再也無法為我作畫了!我也理解了舅舅在最後的日子裡,一幅一幅,高頻度地推出故舊親朋的畫作,或許是已經知道自己能夠作畫的時間並不多了!
方紅舅舅宅心仁厚,那流露在骨子裡的愛國情懷,那融匯在畫布上的跨越國界的博大的熱愛人類和大自然的襟抱,那教育後代適時適地、春風化雨、四兩撥千斤的溫和與深厚,與似乎只有沂蒙老區子弟的後代才有的堅韌品格,我都在群里的各位親人的留言裡看到了,也再一次印證了舅舅不僅是一位優秀的藝術家,還是一位可親可敬的父親,一位樸實厚道可靠的丈夫,一位忠誠愛崗的知識分子、高級工程師;無需粉飾,不用誇大,我們水晶般的心裡只映照着您明亮的身影,我們如水的明眸里只印照着您真誠開懷的笑容。
當我再一次打開方紅舅舅的微信,發現簽名已經變成了「張方紅夫人陳阿露」的時候,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為舅媽這不言不語中默默的繼承與摯愛,為舅舅和舅媽這生死不渝、互相堅守的深情,為舅舅有一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知心伴侶而倍感寬慰。這無疑也是對我們後代如何看待生死、看待親人早逝而做出的最好的示範和教育!
詩人陶潛曾言: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可是,曾經得到過心靈照耀的人們是不會忘記您的!而且您的光輝將藉助我們這些後死者繼續燭照後人!
(2021年8月27日)[1]
作者簡介
李夢桃,女,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