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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村观水(杨秀廷)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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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村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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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村观水》中国当代作家杨秀廷的散文。

作品欣赏

江村观水

草木蔓发,陌上花开,时光的表情在春天的碎语中朗润、清新。雨水一到,清水江畔,乡村里,许许多多的物事悄然间变得细腻、柔软起来。

我顺着春天的指引,在清水江中下游的打岩塘老渡口渡江登上北岸。在早春周末的这个日子,我想跟着清水江的脚步,慢慢展开一把握在手里的光阴。

春水初生,春林渐盛。蜿蜒的山道旁,一株株木姜树,在浅绿的山色中,高举一簇簇鹅黄的花朵,蓬勃的意象暖润了山野,似乎想引领早春这场花事,来逼退山野缱绻的寒凉。

鸟声如洗,山色鲜妍。我顺着新修的通村公路沿江而下。路缘山转,水流花开,一幢幢木楼和砖混民居,隐约于树林中,有的团成一个小聚落,拱护起山村那份日常的热闹,有的散淡地晏闲一隅,寂然向野。江畔踏青,入眼的都有几分灵润,我不觉吟诵起唐人韩退之《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中的四句诗:“莫道官忙身老大,即无年少逐春心。凭君先到江头看,柳色如今深未深。”

春山上的第一抹浅绿嫩黄,藏着几分矜持和羞怯,却已楚楚可人。对于临水而居的一段段时光来说,每一座村庄都是一条河流。而我这样的行走,心随境化,与江村风物的每一次遇见都会叠上时光的水印。

菜园,一个木楼相依、溪流密布、山环水绕的临江小村,幽静、安然,素面朝天,给我的寻访带来了别样的意趣。下游三公里处的一座拦江大坝,把清水江浪漫澄澈的风致柔挽、系结起来,在菜园村前形成一片宽阔的水域。

绿水参差,左右流之。这是一个江水和木棑载来的村庄,这样一个村庄,几百年来,人们用安然和辛劳守持朴拙的乡风、民俗与本心。

明洪武三十年(1397年),清水江支流八洋河上游婆洞林宽起义爆发,明王朝大军进入锦屏围剿,战争的天平在瞬间倾斜。朝廷平定了暴动,同时也发现上好的木材遍布锦屏山野,于是大量的木材被输送到京城修建皇宫。此后,江淮、中原民间资本接踵进入清水江,繁荣的木材贸易将清水江流域很快带入了全国市场,从而开启了清水江空前繁荣的木商时代。江对岸的卦治,在清雍正初年首开黔省木商埠口,新辟的菜园,养木出山,借火添薪,依着这一江的繁华蝶变为一座盛满故事的村落。

乡谚说:“无木之荒等于无米”。木材贸易带动了当地的杉木生产。菜园一带流传一首民歌:“侗家代代要种杉,阿哥种杉妹嫁他;青山要有杉木配,不种杉树莫成家。”当地林农在长期的林业生产实践中,总结掌握了杉木的生长规律,成功的提出了人工栽杉从选种、育苗、栽植到抚育等速生丰产的科学技术操作规范。据《黎平府志》载,清代中叶,清水江、小江、亮江段沿河两岸的农民即掌握了较先进的育苗方法,“春至则先粪土,覆以乱草,既干而后焚之,而撒子于土面,护以杉枝,厚其气以御其芽也。秧初出谓之杉秧,既出后移之……”。所产杉木“条理坚劲,色或红黄”,“可为梁为栋,为壁为棂”,“入水不腐,受湿不蛀,且有袭人之芳香,以之作器用,盛饮食,虽盛夏不变味,盛衣物书籍,久而不为虫蛀”,故有“贵木”之誉。一九七九年十月贵州省林业局在向国家林业部报送的《黔东南锦屏县杉木中幼林的生长情况调查材料》中,列举了菜园林场一九七三年营造中幼林的生长情况:“菜园林场造林三百二十一亩,杉木最高九点六二米,平均树高七点四七米,年均高生长一点二七米,当年最高生长一点五九米,平均胸径十二点一厘米,最大胸径十五点八厘米。达到国内少见水平。”由此可见当地栽培杉木的技术挺秀拔尖。菜园村侗族林农孙培才一生与杉木生产结下了不解之缘,绿了青山白了头,带领群众组建菜园林场,山当田种,林当粮管,为后人植下一片金山银山。山山岭岭,如绿色的波涛荡漾在清水江畔。一九八一年菜园林场被评为贵州省先进林场。

时光老去,“吃山养山,吃水护水”的族群叙事早已融进青山绿水的故事中,那些记录着木材时代风云聚会的碑刻,还静静地矗立在村寨里。

江边侗苗人家,户户置有渡江出行的木船,因而沿江凡有人居住处,自有渡口。在江边的一个小渡口,我轻轻抹去一块老式指路碑石碑上的苔衣,看到上面刻着“上走留底,下走菜园”,一股久远的气息从草木间散发开来。“留底”是现在“留纪”村名的旧名,留纪出产的优质石材,搭乘木棑运到三门塘、远口、鸬鹚、江东,甚至出清江下洞庭,故而有了“求得锦屏青石板,何愁天下不留名”这流传了几百年的民谚。“菜园”则是清水江木材时代专门为一江之隔的卦治江埠商号、棑夫提供蔬菜而开辟的家园,卦治与下游的王寨、茅坪合称“三江”,是清水江开发最早的木商埠口,一江木材滚滚东流自然成就了“三江木,天下屋”的口碑。一个“留底”,一个“菜园”,这仿若云泥之遥的两个词,一个是心底的故园,散发灵性的幽光,一个是生计的沃土,承接尘世的俗常,迥异的面相后面,牵系着同样的根脉。

五十八岁的渔民吴朝炳摇着一篷渔舟,轻漾起倒影的山水朝我伫立的江湾划过来。也许是我在那里徘徊、发呆的模样引起了他的注意,当他得知我并不是在等船渡过那片盈盈春水往别处去,而是想在这碧水青山两相宜的地方“待上一会”,就执意邀我上船去看一个“很有意思”的去处。

我们把船划到两道山梁左环右抱的“鸬鹚颈大田”的“关山水口”。在这里,从外面漫进来的湖水跟由里面往外流的溪水交汇、互动、激扬,形成了一道迷人的奇观。船近“鸬鹚颈”,吴朝炳让我观察“水口”上水的流向。那水的澄澈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虽然只是小半晌的临江守望,我就被眼前的景象俘获了:江水从上往下流淌和江水倒流交替进行,每隔几分钟就倒流一次,而且每一次“进”“出”都形成明显的水势和漩涡。

渔船漂在“水口”处,水动船移,船一会儿被水流往外推,一会儿又被倒流的水吸往里面的水域。站立船头,我激动地盯着手表上跃动的秒针,疑惑地端详着眼前的水流,用手机摄录水面的动态,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忙碌,在这个真实得有些迷幻的“水口”,我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靠近这水的内心,窥探隐藏在水面下的秘密。船随水移,心随水动,我的内心里,也滋生出一种敬畏和宁静。

吴朝炳说村里人把这个有趣的现象称为“会呼吸的江水”。一条在原来的溪流上形成的水道连通着外面的水库和里面的回水湾,当水位上升,江水漫过“鸬鹚颈”约两米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奇妙的现象。他经常在这片水域打鱼,几年前就发现这里的江水会吞吐,会“呼吸”。

“鸬鹚颈”所在的清水江河段,山河表里,山环水绕,青山绿水呈现出一幅迷人的景象,江水“呼吸”,这大自然释放出的清音,让我怦然心动。

道家学派创始人老聃对水的参悟可谓到了极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认为道如水一样,来于自然,仍复归于自然。中国古代圣哲,无论是孔子、孟子还是荀子,在论及水时都是从伦理哲学的观点出发,以水比于君子之德,从而赞颂水,并主张观于水。德国作家歌德说:“我在内心得到的感受,比我主动的想象力所提供的,在千百个方面都要更富于美感,更为有力,更加美好,更为绚丽。”水是生命的源泉。生命的茧伏和破界,在“鸬鹚颈”有了具象的流变。向心而觉,那不是犹疑,是眷恋,深情,执着。观山观水,也是观自在。我深信,每一滴水的内心,都驻守着一个澄澈的灵魂。

春风不负约,草木次第新。东风解冻,温润散而为雨。春雨生发,万物复苏萌动。春天总是轻悄悄走来,润物无声。

我国古代将雨水分为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雨水时节到来,水獭开始捕鱼,将捕获的鱼摆在岸边,有一种先祭后食的样貌。五天过后,大雁开始从南方往北迁徙。再过五天,草木随地中阳气的上升而开始抽出嫩芽。春天绿色的衣裙上,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花朵。

春天总是多情而短暂的,当早春的节气与风物缠绵了水边的故事,流淌过春天的河流因此获得永生。我路过菜园那天,是丁酉年正月二十二日,恰逢“雨水”节气,山风微微,牵动了春的翠裙;江水清清,潆绕着春的青眸。期待中的春雨并未飘落,而是以流转的形态呈现出另一种美的意象。

山令人幽,水令人淡。在江畔小村菜园,我看到了时光徘徊的模样,也得到了自然的开悟:心安处,便是眷念的来处和去处。就像这一泓春水,溢出也好,倒流也罢,都是生命的一种表达。 [1]

作者简介

杨秀廷,贵州省锦屏县委政研室原主任,贵州省作协会员,202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第二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