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那抹「色彩」(李恆努)
作品欣賞
記憶中的那抹「色彩」
最近刷到一個短視頻:有幾個遊客到北京去旅行,在經過老街時不由感嘆北京城的日新月異,抒懷了對北京老弄堂的懷念,不由分說地就表達了現代社會對文化傳承失落的批判。而開車的師傅正好是個地道的老北京人,聽到遊客對老弄堂改造的不滿,以及對弄堂式復古的追捧當場就黑臉並提出了駁斥,他反問到「你們知道以前弄堂里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嗎?一群人擠在一個巷子裡,生活是多麼的不方便,為了你們口中的老北京,難道我們就要一直過那樣的日子嗎?」最後雙方都不歡而散。看完這個視頻我也不禁陷入了沉思——文化傳承的意義是什麼?想着,我不禁想起了童年時心中的那抹「色彩」——那抹隱痛。
我長在大山間,是雲南邊疆少數民族哈尼族的一個小姑娘。小時候,在我的記憶中少數民族這個詞並不是個好詞,那時的它謹代表着貧窮和落後。而在我單純的認知下更是形成了具象化的感知,那便是對民族服飾的隱恨。我們民族的服飾種類很多,就我這個支系來說是以黑紅色為主,顏色亮眼而明麗,並且有很多花紋及掛飾。但是那時的我並不喜歡這類「華服」,因為靚麗的色彩下隱藏着的是祖祖輩輩的艱辛與苦痛,那抹色彩在我眼中也成了對生活的巨大諷刺。
90年代,在改革開放東風的吹拂下,全國上下走入了現代化的革命歷程,在那個新潮年代,跟風潮流是最熱的,人民激情滿懷的跟進着新時代的步伐,改革的春風席捲着我國的每一個角落。當時只要有點余錢我的媽媽還是有點功夫來給我弄幾身新式的衣裳或是頭飾,趕的就是現代時髦裝。所以當時年輕的、有本事的回到村里都是不穿民族服飾的,好似脫了那套民族服裝也就意味着實現了「脫貧」,其實事實也是如此。在我的記憶中在單位上上班的叔叔阿姨包括爸爸都沒有穿民族服飾的習慣,雖然媽媽沒有工作但跟着爸爸也算是個「脫貧戶」了,除了逢年過節還會象徵性進行穿戴外也就沒再穿了。我很慶幸當時小孩沒有這個「義務」,也算是逃過一劫。所以那時的民族服飾美嗎?它一點都不美,它只有寒磣和拮据,也只會讓人變得蜷縮與卑微,那五彩斑斕拼湊出的僅是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美夢。
如果再回味,就會看到那五彩斑斕的的色澤變得越來越模糊,變得骯髒與陳舊,還泛起一股別樣的氣味,這種氣味我在外婆身上經常聞得到。外婆是個地道的農村婦女,早年守寡,一個人拉扯大6個孩子,一輩子沒享過福。她很瘦,記憶中的她總是苦着一張臉,也總穿着民族服飾,但來回也就那兩套而已,那肅靜的顏色也就像她的人生一樣滴着苦味,沒有一絲鮮活氣。她就是那個時代一群人的一個縮影,「邊疆」與「民族」深深的刺透了她們的人生。所以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少數民族並不是幸福的代號,卻有可能是族人們最想逃離的牢籠,這種「血脈覺醒」,到現在依舊還存在,不是嗎?這也是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另類展現,同樣少數民族精神文化的重塑也是個漫長的過程,我們要有信心與耐心。但首要的是我們要明白民族文化的傳承並不是全盤復古。就像現在如果有人對我們說:你們要傳承好你們的文化,你們民族的人民就應該住在草棚里,必須穿民族服飾才能展示出你們的民族文化。我想沒有人會為這樣愚蠢的言論買單。正如前面的那位師傅所言,時代在進步,你不能在你追求時代利的同時叫別人原定踏步為你所謂的懷舊買單,這是不公平的,是不對等的。而且所謂的傳承也不是全盤復古,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歷史文化得以傳承至今並不是固步自封的自賞,而是「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流承。
當下,文化強國正當其時,如何傳承好歷史遺產並與現代文明交相輝映是當下的熱點課題。文明的進步是必然的趨勢,在新舊事物的融合發展中我們總會找到變與不變的度量衡。就像我的民族,在時代的衝浪下,找回了民族的自信,曾經的那抹色彩不在晦澀無光,而是在更廣闊的天地間找到了自己的歸屬,正如我們常說的「民族的就是世界的」,這種高度自信才應是民族的本色。
櫻花樹下,美麗的哈尼姑娘在歡語踏舞,用數字化的信息網絡向世界展示着本民族的風采、新時代的自信。
記憶中的那抹色彩終於在我心中得以和解。[1]
作者簡介
李恆努,女,哈尼族,黨校講師,喜歡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