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老師(4)(劉奔海)
作品欣賞
「百靈」老師(4)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的學校里分來了一位女大學生，教我們語文，這在我們那個偏僻得只能通自行車的小山村可算是有史以來的最大喜事！因為她是我們這所小學迎來的第一個大學生老師。
女老師姓李，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課講得很好，特別是她愛唱歌，歌聲像百靈鳥般清脆悅耳，我們都叫她「百靈」老師。就像花兒會吸引來蜜蜂，不久，我們學校里便常會有一位騎着飛鴿自行車的男子光顧，並且來得越來越頻繁。那個男子又瘦又高，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穿着白襯衣，文質彬彬的樣子。他是來找百靈老師的，我們小孩子都看得很明白，他是想追求她。而我們的百靈老師似乎對他也有一點喜歡，上個星期六我還看見百靈老師坐在那個男子自行車的後面，幸福地朝我們微笑。
聽說，他在縣城裡的政府部門上班，他的父親還是一個什麼局長，看來百靈老師只要嫁給這個男的，她就肯定會調離這兒，離開我們。以前那些來到我們這兒的老師都是不多久便會找各種門路離開我們這所小學校的。
可是我們真捨不得讓我們的百靈老師走呀，這可怎麼辦呢？對，我們決不能讓他帶走我們的百靈老師！我和班裡的王飛、劉虎商量，決定要給那個帶眼鏡的傢伙一點顏色看看，讓他不敢再來找我們的百靈老師。我們該怎麼教訓他呢？他那樣子看起來雖不是什麼凶神惡煞，但對付我們幾個毛孩子還是綽綽有餘。誰敢靠近他呢？看來，我們只能智取，不可莽撞。經過觀察，「眼鏡」每次都是下午來到學校，傍晚的時候離開。我們決定埋伏在「眼鏡」回去的路上嚇唬他！
那天下午，「眼鏡」又來了，我們幾個估摸他快要回去了，便迅速趕到他必經路上的一處灌木叢中隱蔽起來。這是一處比較荒僻的路段，白天我一個人從此經過都感到害怕，但為了我們的老師，我們每個人都鼓足了勇氣！等呀，等呀，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半個月亮升起來了，我們都開始嘀咕着準備撤離。忽然，隱約傳來自行車的聲音，向路上望去，一個白色的影子越來越近……
啊，一定是「眼鏡」來了！我們個個立即精神抖擻，興奮異常，每個人都捏着鼻子學起了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只聽到「啊」的一聲大叫，便看到那個白影子連同自行車一起摔倒在路上。只見他也顧不上疼痛了，慌忙爬起來，又是一陣狂奔……我們都捂着嘴笑。
後來再沒有看到「眼鏡」來學校找我們的百靈老師。一年後，學校里又來了一位年輕的男老師，再後來，百靈老師和那位男老師便結了婚。
轉眼，我們小學畢業了。繼續求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特別是大學畢業後，在遙遠的異鄉工作，回家鄉的機會就更少了，一別就是兩三年。去年，終於又回了一趟老家，回到了母校。李老師仍然在母校教書，幾年前她的丈夫患病在床，兒子又在讀大學，日子過得很是清苦……她原來滿頭的秀髮已變得花白，滿臉皺紋，再也找不到年輕時的影子，但她精神很好。我的心裡滿是愧疚，終於說出了隱藏在心中幾十年的那件往事。李老師靜靜地聽着、聽着，若有所思地說：「那時候，他一直讓我離開這兒，並說一定能讓我在城裡一個好的單位工作，但我怎能離開你們呢，我曾試圖說服他和我留在這兒，那天晚上，他說讓他再考慮一段時間，便悶悶不樂地走了……」隨即，李老師爽朗地笑了，她說不是我們嚇走他的，她就知道他不會再來的，他吃不下這份苦，是這兒的艱苦環境嚇跑了他。
作者簡介
劉奔海，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重慶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