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魘》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紅樓夢魘》是張愛玲中晚年時,對自己花費十年心血研究紅學的精闢概括而寫成的二十萬字的書。 [1]
中文名 | 紅樓夢靨 | 作 者 | 張愛玲 |
字 數 | 二十萬字 | 售 價 | 15.00元 |
基本資料
作者: 張愛玲著 出版社: 上海古籍出版社 售價:15.00元 類別: 文學 出版時間: 1995-12-01 印刷時間:1996-03-03 開本:大32開 頁數:302頁 裝訂:平裝
創作背景
|
張愛玲是<紅樓夢>的痴迷者。她說她對於《紅樓夢》「有一種瘋狂」, <金瓶梅>和《紅樓夢》尤其是《紅樓夢》是她「一切的源泉」。她對《紅樓夢》熟悉到「各種本子不用細看,稍微眼生點的字自會跳出來」(《自己的文章》)。她十四歲時即寫有一部<摩登紅樓夢>,晚年用十年時間寫成一部十四萬字的《紅樓夢靨》。可以說,《紅樓夢》成了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創作包括從思想到形式的借鑑的主要來源。她創作的小說中的場景、人物說話的語氣和行為都刻意模仿《紅樓夢》的寫法。從思想上說,這是她對於《紅樓夢》的荒涼與虛無的認同與理解。她在《紅樓夢》中讀出了其中「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的荒涼、虛無之感。她對現實世界只覺得一片荒涼和虛無,在《紅樓夢》里找到了足夠的思想資源和精神支持。這也是她為什麼在三、四十年代不理睬新時代,不理睬時代的風雲激盪,執着地描寫與敘述帶有舊時代色彩的世俗的小人物的根本原因。這當然與她出身於清末沒落衰敗的貴族家庭,令她想起來就感到恐懼、厭惡、失落、仇恨的家庭背景密切相關,與她從小就在父母離異、飽受虐待的心靈的傷害與創痛密切相關,更與她對於現實的荒涼與虛無的體驗密切相關。她將自己閉鎖到與現實「保持距離」,保護自己的情感,以求得「就近的平安」,結果是「與生命保持着距離」,「生活得輕描淡寫」。在這種看透一切的荒涼與虛無的體驗的支配下,她親近《紅樓夢》的荒涼與虛無就是很自然的了。
文學價值
「十年一覺迷考據,贏得紅樓夢靨名」,這,便是張愛玲中晚年時,對自己花費十年心血研究紅學的精闢概括。整整二十多萬字的《紅樓夢靨》,不以挖掘新題材見長,更不以推翻權威、標新立異為目的,而且通過對各種《紅》版本的細讀與比較中揣摩,領悟曹雪芹的不同創作心態。這麼一個繁瑣細緻的工作,對於象張愛玲這樣感情細膩、豐富而且敏感的人來說,沒有執着的喜愛與專注的熱情,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由於張愛玲對《紅》的諳熟,潛移默化中就把《紅》的筆法與表現手法運用到自己的創作實踐中,自然而然,許多讀者覺得讀她的作品,會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總而言之,《紅》著作為一種特殊的人生藝術表現方式,成為張愛玲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創作源泉與組成部分。她的作品處處體現出《紅》著的影響,融入自己的創作藝術才華,創造性地吸收並展示了二十世紀初期的文學思潮與表現藝術,從而使她的作品,成為一朵朵奇葩,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占有相當重要的位置。
內容簡介
繼張愛玲集(六卷本)之後,我們又推出張愛玲全集,全面收錄張愛玲作品,分為中短篇小說、長篇小說、散文、論著、方言小說國語本、劇作、譯作,2009年將陸續出版其中10部。張愛玲全集完全遵照張愛玲最後改定本或其手稿進行編輯,以寫作或發表時間為編排順序,更有利於讀者和研究者掌握張愛玲寫作的演變,且進行全新華麗包裝,可以說是六卷本張愛玲集的全面升級。
作者簡介
張愛玲,1920-1995。
目錄
- 目錄
- 第一爐香
- 第二爐香
- 茉莉香片
- 心經
- 封鎖
- 傾城之戀
- 琉璃瓦
- 金鎖記
- 連環套
|
那天是十二月七日,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炮聲響了。一炮一炮之間,冬晨的銀霧漸漸散開,山巔、山窪子裡,全島上的居民都向海面上望去,說「開仗了,開仗了。」誰都不能夠相信,然而畢竟是開仗了。流蘇孤身留在巴丙頓道,哪裡知道什麼。等到阿栗從左鄰右舍探到了消息,倉皇喚醒了她,外面已經進入酣戰階段。巴丙頓道的附近有一座科學試驗館,屋頂上架着高射炮,流彈不停的飛過來,尖溜溜一聲長叫:「吱呦呃呃呃呃……」然後「砰」,落下地去。那一聲聲的「吱呦呃呃呃呃……」撕裂了空氣,撕毀了神經。淡藍的天幕被扯成一條一條,在寒風中簌簌飄動。風裡同時飄着無數剪斷了的神經尖端。
流蘇的屋子是空的,心裡是空的,家裡沒有置辦米糧,因此肚子裡也是空的。空穴來風,所以她感受恐怖的襲擊分外強烈。打電話到跑馬地徐家,久久打不通,因為全城裝有電話的人沒有一個不在打電話,詢問哪一區較為安全,做避難的計畫。流蘇到下午方才接通了,可是那邊鈴儘管響着,老是沒有人來聽電話,想必徐先生徐太太已經匆匆出走,遷到平靖一些的地帶。流蘇沒了主意,炮火卻逐漸猛烈了。鄰近的高射炮成為飛機注意的焦點。飛機蠅蠅地在頂上盤旋,「孜孜孜……」繞了一圈又繞回來,「孜孜……」痛楚地,像牙醫的螺旋電器,直挫進靈魂的深處。阿栗抱着她的哭泣着的孩子坐在客室的門檻上,人仿佛入了昏迷狀態,左右搖擺着,喃喃唱着囈語似的歌唱,哄着拍着孩子。窗外又是「吱呦呃呃呃呃……」 一聲,「砰」削去屋檐的一角,沙石嘩啦啦落下來。阿栗怪叫一聲,跳起身來,抱着孩子就往外跑。流蘇在大門口追上了她,一把揪住她問道:「你上哪兒去?」阿栗道:「這兒登不得了!我 ——我帶她到陰溝里去躲一躲。」流蘇道:「你瘋了!你去送死!」阿栗連聲道:「你放我走!我這孩子——就只這麼一個——死不得的…… 陰溝里躲一躲……」流蘇拚命扯住了她,阿栗將她一推,她跌倒了,阿栗便闖出門去。正在這當口,轟天震地一聲響,整個的世界黑了下來,像一隻碩大無朋的箱子,拍地關上了蓋。數不清的羅愁綺恨,全關在裡面了。
流蘇只道是沒有命了,誰知道還活着。一睜眼,只見滿地的玻璃屑,滿地的太陽影子。她掙扎着爬起身來,去找阿栗,阿栗緊緊摟着孩子,垂着頭,把額角牴在門洞子裡的水泥牆上,人是震糊塗了。流蘇拉了她進來,就聽見外面喧嚷着隔壁落了個炸彈,花園裡炸出一個大坑。這一次巨響,箱子蓋關上了,依舊不得安靜。繼續的砰砰砰,仿佛在箱子蓋上用錘子敲釘,捶不完地捶。從天明捶到天黑,又從天黑捶到天明。
流蘇也想到了柳原,不知道他的船有沒有駛出港口,有沒有被擊沉。可是她想起他便覺得有些渺茫,如同隔世。現在的這一段,與她的過去毫不相干,像無線電的歌,唱了一半,忽然受了惡劣的天氣影響,噼噼啪啪炸了起來,炸完了,歌是仍舊要唱下去的,就只怕炸完了,歌已經唱完了,那就沒得聽了。
第二天,流蘇和阿栗母子分着吃完了罐子裡的幾片餅乾,精神漸漸衰弱下來,每一個呼嘯着的子彈的碎片便像打在她臉上的耳刮子。街頭轟隆轟隆馳來一輛軍用卡車,意外地在門前停下了。鈴一響,流蘇自己去開門,見是柳原,她捉住他的手,緊緊的摟住他的手臂,像阿栗摟住孩子似的。人向前一撲,把頭磕在門洞子裡的水泥牆上。柳原用另外的一隻手托住她的頭,急促地道:「受了驚嚇罷?別着急,別着急。你去收拾點得用的東西,我們到淺水灣去。快點,快點!」流蘇跌跌沖沖奔了進去,一面問道:「淺水灣那邊不要緊麼?」柳原道:「都說不會在那邊上岸的。而且旅館裡吃的方面總不成問題,他們收藏得很豐富。」流蘇道:「你的船……」柳原道:「船沒開出去。他們把頭等艙的乘客送到了淺水灣飯店。本來昨天就要來接你的,叫不到汽車,公共汽車又擠不上。好容易今天設法弄到了這部卡車。」流蘇哪裡還定得下心來整理行裝,胡亂扎了個小包裹。柳原給了阿栗兩個月的工錢,囑咐她看家,兩個人上了車,面朝下並排躺在運貨的車廂里,上面蒙着黃綠色油布篷,一路顛簸着,把肘彎與膝蓋上的皮都磨破了。
柳原嘆道:「這一炸,炸斷了多少故事的尾巴!」流蘇也愴然,半晌方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該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還長着呢!」柳原笑道:「你打算替我守節麼?」他們兩人都有點神經失常,無緣無故,齊聲大笑。而且一笑便止不住。笑完了,渾身只打顫。
卡車在「吱呦呃呃……」的流彈網裡到了淺水灣。淺水灣飯店樓下駐紮着軍隊,他們仍舊住到樓上的老房間裡。住定了,方才發現,飯店裡儲藏雖富,都是留着給兵吃的。除了罐頭裝的牛乳、牛羊肉、水果之外,還有一麻袋一麻袋的白麵包,麩皮麵包。分配給客人的,每餐只有兩塊蘇打餅乾,或是兩塊方糖,餓得大家奄奄一息。
先兩日淺水灣還算平靜,後來突然情勢一變,漸漸火熾起來。樓上沒有掩蔽物,眾人容身不得,都來到樓下,守在食堂里,食堂里大開着玻璃門,門前堆着沙袋,英國兵就在那裡架起了大炮往外打。海灣里的軍艦摸准了炮彈的來源,少不得也一一還敬。隔着棕櫚樹與噴水池子,子彈穿梭般來往。柳原與流蘇跟着大家一同把背貼在大廳的牆上。那幽暗的背景便像古老的波斯地毯,織出各色人物,爵爺、公主、才子、佳人。毯子被掛在竹竿上,迎着風扑打上面的灰塵,拍拍打着,下勁打,打得上面的人走投無路。炮子兒朝這邊射來,他們便奔到那邊;朝那邊射來,便奔到這邊。到後來一間敞廳打得千創百孔,牆也坍了一面,逃無可逃了,只得坐下地來,聽天由命。
流蘇到了這個地步,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邊,一個人仿佛有了兩個身體,也就蒙了雙重危險。一彈子打不中她,還許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殘廢了,她的處境更是不堪設想。她若是受了傷,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橫了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沒有孤身一個人死得乾淨爽利。她料着柳原也是這般想。別的她不知道,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停戰了。困在淺水灣飯店的男女們緩緩向城中走去。過了黃土崖、紅土崖,又是紅土崖、黃土崖,幾乎疑心是走錯了道,繞回去了。然而不,先前的路上沒有這炸裂的坑,滿坑的石子。柳原與流蘇很少說話。從前他們坐一截子汽車,也有一席話,現在走上幾十里的路,反而無話可說了。偶然有一句話,說了一半,對方每每就知道了下文,沒有往下說的必要。柳原道:「你瞧,海灘上。」流蘇道:「是的。」海灘上布滿了橫七豎八割裂的鐵絲網,鐵絲網外面,淡白的海水汩汩吞吐淡黃的沙。冬季的晴天也是淡漠的藍色。野火花的季節已經過去了。流蘇道:「那堵牆……」柳原道:「也沒有去看看。」流蘇嘆了口氣道:「算了罷。」柳原走得熱了起來,把大衣脫下來擱在臂上,臂上也出了汗。流蘇道:「你怕熱,讓我給你拿着。」若在往日,柳原絕對不肯,可是他現在不那麼紳士風了,竟交了給她。再走了一程子,山漸漸高了起來。不知道是風吹着樹呢,還是雲影的飄移,青黃的山麓緩緩地暗了下來。細看時,不是風也不是雲,是太陽悠悠地移過山頭,半邊山麓埋在巨大的藍影子裡。山上有幾座房屋在燃燒,冒着煙——山陰的煙是白的,山陽的是黑煙——然而太陽只是悠悠地移過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