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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養鵪鶉的鄰居(王小義)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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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養鵪鶉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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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養鵪鶉的鄰居》中國當代作家王小義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個養鵪鶉的鄰居

城裡有城裡的優勢,鄉下有鄉下的好處。鄉下有一個好處,就是從小可以聆聽諸多天籟之音,跟很眾動植物打交道,鵪鶉是其中之一。

小時候,有一位鄰居大伯,年紀跟我爺相仿,名字里有馬字,我們就稱呼他「馬娃伯」,顯得熱呼,親切。好玩,喜鵪鶉,會馴化,會斗,但尤以善接骨捏胳膊腿聞名鄉里。

馬娃伯個大,瘦,極和藹,是一個好掌鞭,獨愛鵪鶉,連裝鵪鶉的籠子都自己做,個個精美絕倫。閒暇之餘,與鵪鶉為伴是他最大的樂趣,他的手裡整天不是攥着只鵪鶉,就是握着根一尺來長的煙袋鍋子。緣於此,他家就成了鵪鶉的世界,堂屋門口兩側牆上的土坯縫裡到處都楔滿了木橛,每個木橛上,甚至屋檐下,門前的樹上,都掛着一個籠子,籠子裡是一隻活蹦亂跳的鵪鶉,在虎口粗細、一筷子高的窄仄空間裡,忽扇着翅膀,時而跳到中間的橫木上,時而抓着豎框條,貼在壁上,總試着想把腦袋從縫隙間探出籠外,但每一次都徒勞。只要有人接近,興奮的很,顯得特別歡實,「biu biu biu … …」地叫個不停,無法用語言形容,如滴水般的三音節哨音,響亮,清脆,悅耳,充滿魔性。每天清晨或者黃昏,爭相鳴叫,熱鬧非凡。因此,我們這些小孩喜歡經常到他家去玩。

「大哥,鵪鶉籠上為啥老是罩着一個黑布套?」

「大伯,您是從哪學來的馴鵪鶉?」

「大伯,您下次去鬥鵪鶉,能不能也帶上我們?」

「爺,您老是把鵪鶉籠拴在腰裡,疙疙瘩瘩,撲撲拎拎,美氣不?」

「爺,鵪鶉蛋都這麼好吃,肉也一定很香吧?」

… …

每次去他家,我們總有太多問不完的問題,他耐心地解釋,眉飛色舞,很自豪,很開心。他說,鵪鶉喜靜,生性膽小而溫順,但好鬥,怕生人,對周圍環境的微小變化非常敏感,尤其對光, 稍微出現一點異響,都會引起受驚,在籠里亂竄,只要有一隻鵪鶉帶頭的話,會引起群體騷動,甚至以頭撞籠,罩着黑布套,能保持安靜。經常有人說某個人像鬥敗的鵪鶉,就是形容那人無膽識,畏首畏腳,很懦弱。每次,他正說着,一顆小腦袋就從他懷裡的衣縫裡探出頭來,東張張西望望,綠豆子大小的眼珠子骨碌碌亂轉,跟小鋼子似的。你剛一伸手想摸一下,它立刻就縮回去,不一會兒,又探出頭來,可愛之極。

鵪鶉渾身灰褐色,加上幾道從頭到尾的白紋,落在裸地里很難一眼認出,土不拉嘰,灰不溜秋,並不漂亮,因為好鬥,馬娃伯才愛不釋手。我一直沒見過鬥鵪鶉,但玩過鬥蛐蛐,我們那一帶沒人管這種蟲叫蟋蟀。當時,小孩的玩具不像如今這麼豐富多彩,只能自己純手工製作個彈弓、木手槍、楝果槍、忙忙轉之類的,高級一點的做個鏈子環的雜炮槍、用黃姜泥做個泥巴槍再塗幾層構樹津而已,平時都是玩打bia、扳洋火皮、搗擊、逮羊逮、挑老兵、藏老蒙、老鷹抓小雞、蹬個拐、推桶骨之類的遊戲,還有就是偷個瓜果李桃,夠個藕盅菱角釣個魚,粘個知了之類。粘知了、逮蛐蛐、逮蚰子具有極強季節性,錯過了就沒得玩,得等到第二年。鬥蛐蛐只能在秋季,收黃豆前後,這玩意兒特多,到處有都,叫的也煩人,不管你愛聽不愛聽,徹夜黑下地叫。一時性起,一幫子人就會到地里翻着地上的坷垃蛋、黃豆葉子逮,碰到健碩的,鑽到洞裡也要扒出來,逮到之後就放在一個透明的只有下一半的白酒瓶子裡斗,大夥或坐或趴在地上,圍着瓶子觀戰,眼珠子瞪得溜圓,連喊喊帶吵吵,握拳伸腿,鉚足勁,不知渴不知累,為各方的鬥士加油。勝了,激動得在身邊夥伴的後腦或者隨便身上哪裡來一下,或者爬起來直接在地上翻幾個跟頭,圍着幾棵樹跑上幾圈。敗了,唉聲嘆氣,頓足頓胸,痛苦萬分,連呼再來再來,滿臉的不服氣相。一茬斗完了再去逮,逮到了繼續斗,不知不覺天就黑了,聽到大人們喊喝湯,方依依不捨地告別,邊走邊回頭約着吃完飯再出來一起玩。蛐蛐是蟲,鵪鶉是鳥,想必鬥鵪鶉比鬥蛐蛐有趣好玩得多。蛐蛐易得,斗的人多,從幾歲頑童到耄耋老人,從平民百姓到天皇貴胄,甚至明朝還有個愛鬥蛐蛐的「蛐蛐天子」朱瞻基,鵪鶉難逮不好養,斗的不多,想必鬥鵪鶉比鬥蛐蛐高雅得多,也難得多。

歷經春夏,萬物並長,秋實螞蚱多。我們總喜歡跟在馬娃伯後面,在地頭溝邊的草叢裡逮螞蚱餵鵪鶉。馬娃伯居中,把鵪鶉從籠里拿出來攥在左手,空籠拴回腰間撲撲拎拎的,我們數人在他左右兩旁一拉綹雁翅排開,用腳輕輕蹚着草叢往前趕,被驚起的螞蚱在草叢上面蹦蹦鑽鑽,飛飛停停,我們右手五指併攏微屈,成殼簍狀,屏吸靜氣,攝手攝腳,小心翼翼地跟進,瞅準時機,突然出手,把螞蚱扣在掌心,再慢慢露出縫隙,以拇指和食指擒之,用狗尾草從脖間穿過,穿在串上。馬娃伯則不然,技藝高超,看見螞蚱,右手迅疾出擊,在草葉表面即能逮住,更神的是他正好能把螞蚱夾在兩指之間,不傷不死,不像我們,要雙手去捂或者扣到地上才能逮住,一不小心身子失去平衡,就會跪在地上或者趴在地上,螞蚱非傷即殘。一場逮螞蚱運動結束,衣服上少不了染滿了成塊綠色,到家,自然也就少不了母親的一頓訓斥。人多腿雜,誰都想多逮,慌裡慌張的往前趕,把螞蚱都驚飛了,往往適得其反,擁擠着相互碰撞,打鬧,結果並沒有馬娃伯一個人的時候逮的多。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清靜,一群人有一群的快樂,馬娃伯並沒有因此埋怨過我們,每次回家看着成串的螞蚱餵着他心愛的鵪鶉,我們也有一種極大的滿足感。城市公園裡草坪極大,草叢極旺,鮮有螞蚱,可能是打藥過於頻繁,也就少了許多逮螞蚱的樂趣,偶爾逮上一隻,裝在空瓶里給閨女玩,已是一種意外驚喜。

有段時間我納悶,馬娃伯是從哪裡弄這麼多鵪鶉呢?農村早起摘綠豆是習慣,涼快,出活,還不焦角。有一次,路過一塊黃豆地,偶然發現地頭蒙着一面大網,他拿着一根桃黍杆輕輕掄着正往這頭趕。父親說,這是在逮鵪鶉。鵪鶉膽小,一有動靜,不會輕易飛,只會往前跑,到了地頭就被網住,從此在籠中度過餘生。父親還說,逮兔子也是這方法。無論什麼多了,擁有者都會變得大方。我八爺,跟他歲數也差不多,受其影響,久而久之,也愛上了玩鵪鶉,腰裡也經常拴着個籠子,惹人羨慕,兩人好得像穿一條褲子,不會逮,就找馬娃伯要,馬娃伯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忍痛割愛送他一隻,因為他養不好,經常把鵪鶉養得見了閻王,甚至連貓和老鼠都敢偷吃。凡事興趣有了,最怕用心,時間久了,也就摸着了門道。

馬娃伯聰明,身懷絕技,善接骨,小有名氣。凡是摔着碰着骨折的,錯骨的,他手到病除,沒有治不好的。那時候,人比較厚道,幫人看病不收錢,但受傷的人求人辦事,總少不了帶點禮物,糖包啊,餅乾啊,一來就往桌上一放,見小孩就發糖,見大人就遞煙,誰會二球得跟白吃外落過不去,這也是我們喜歡去他家的原因之一。從馬娃伯家門上過,經常看到他一得閒,不是玩鵪鶉,就是摸索一個粗布長條的白面袋子,裡面放着鋸末,鋸末里放着故意打斷的狗骨或者豬骨,問他幹啥?他說在練接骨。學不學?以後可以當飯吃。每次我都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凡事都架不住別人一二再,再二三的鼓動,就好比柳下惠,一次坐懷不亂,二次坐懷不亂,要是十天半月呢,抑或年兒半載呢?我不是柳下惠,次數一多,也就心動了,加上好奇,不由自主地也就跟着學了。我一得空就往他家跑,他先把秘訣說了,再把長白面袋子給我摸,一摸就是老半天。他常說,人命關天,出不得半點差錯。一二年後,我終於能摸出點皮毛來,他笑着點了點頭,「豎子可教也」!有時,他先看過檢查後認為不嚴重,就試着讓我上,剛開始我心裡還打鼓,經的多了就習以為常,慢慢地就上了道。可惜,後來,因為上學,先去街上,再去城裡,離家越越遠,深造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直到他去世,也沒啥長進,更遑論精髓。我現在那點捏胳膊腿的雕蟲小技就是那時學來的,絕對是童子功。關鍵時候露上一手,足以讓人刮目相看。洛陽人的正骨水平在鵬城是出了名的牛,有時幾個人坐而論道,他們疑惑我怎麼也會正骨,我笑而不語。但我有原則,絕不輕易示人,絕技這玩意兒,自己關起門來玩,萬一失手頂多再到醫院花點錢,可如果拿出去玩,不出事千好萬好,出了事,誰還管你那麼多,一不小心告你個非法行醫,一壺都喝不完,吃不了兜着走,搞不好半世英名毀於一旦,何必呢!

數年後,每每想起,不但腸子悔斷,連渾身都悔青了,後悔沒有跟他好好學,只學到了一點皮毛,殊不知這絕技如今再多錢都換不來,但可以換更多錢,甚至比干律師還吃香,現如今律師滿大街都是,而好的捏匠卻稀罕得很。後來上了學,才走有了不同的謀生路,要不然,我必繼承他的衣缽,一輩子在鄉下當個非法行醫的捏匠了卻一生,鄉下人多數看不起病,如能為芸芸眾生減輕痛苦祛病消災,想想,也很不錯。有些事,有機會時不明白,等明白時已錯過。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每一個身懷絕技的人,背後都離不開默默地刻苦付出。緣於此,我們這個極小的村莊,經常有開着轎車,騎着洋馬兒,拉着拉車的人時不時地前來光顧,全村的人幾乎沒有不被打聽過「捏匠」家住哪裡?幾乎一致的回答是,你看那棵最高的大槐樹西邊那家便是。跟我們村里哪怕有一丁點親戚關係,需要「捏匠」的,都會想方設法攀着拎着禮物一起去找馬娃伯求治。馬娃伯不管貧富,不管遠近,不管有沒有帶禮物,一視同仁,來者不拒,病者皆歡喜而歸。那時,「捏匠」是我們村里最響的金字招牌,馬娃伯門上是最亮麗的一道風景,讓人自豪,讓人驕傲。

少時,五黃六月割麥天最難熬。怕割麥又想割麥,怕是因為太熱,曬的流油,太熬煎,想是因為麥地里能割出鵪鶉窩,有鵪鶉蛋或者鵪鶉娃,也有空的,但有的機會更大。鵪鶉蛋就回家煮吃了,比雞蛋好吃,能美氣好幾天。也有顯擺,一不小心掉地上爛的,也有已經孵出雛形的。運氣好,有剛孵出不久的鵪鶉娃,黃嘴角,一身灰絨毛,柔柔軟軟,像喝醉了酒,搖搖晃晃,蹦蹦跳跳,飛不起來,捉了裝在籠子裡,親自逮螞蚱餵養,一得空拎着籠子專挑人多的地方湊,到處提溜着炫耀,聽到別人誇獎,同伴羨慕,自己感覺心裡特美,特神氣。

可惜,馬娃伯後來因一些家務事想不開,夜裡服安眠藥而去,那年七十左右。除了幾隻鵪鶉永遠陪伴他外,其餘的連籠子送人的送人,放的放。這是數年後才聽說,我百思不得其解,好長時間都回不過神來。我曾經也要過一個鵪鶉,不會養,沒多久就死了,後來精美的籠子也不知所蹤。從此,我們再也見不到打聽「捏匠」的人,再也聽不到鵪鶉那熟悉的叫聲了,他那接骨捏胳膊腿的高超手藝也隨之失傳。

掐指一算,離鄉已數十年,鬢毛雖衰鄉音未改,對家鄉人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歲歲有春節,年年人不同。每次春節回去,經過地頭,一望無際綠油油的麥田中間,遠遠望見馬娃伯墳前高大的柳樹柔弱的枝條在寒風中顫抖,樹下幾座土饅頭最扎眼,枯草交錯覆蓋,樹上成群的小蟲(麻雀),嘰嘰喳喳,飛了又來。想起往事,五味雜陳。有的人死了卻還活着,馬娃伯就是,人們偶爾會在閒談中提起他,提及他的高超捏技,他的事跡也會在村民之間世代流傳。[1]

作者簡介

王小義,鄧州龍堰人,耕讀世家,向重讀書,凡上學事,皆支持,不惜傾舉家之力。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