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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龐統法正傳出自《三國志》,由西晉陳壽所著,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國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書已合為一書。《三國志》是一部紀傳體三國史,書中有440名三國歷史人物的傳記,全書共65卷,36.7萬字,完整地記敘了自漢末至晉初近百年間中國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歷史全貌。[1]

原文

 龐統字士元,襄陽人也。少時樸鈍,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清雅有知人鑒,統弱冠往見徽,徽採桑於樹上,坐統在樹下,共語自晝至夜。徽甚異之,稱統當為南州士之冠冕,由是漸顯。後郡命為功曹。性好人倫,勤於長養。每所稱述,多過其才,時人怪而問之,統答曰:「當今天下大亂,雅道陵遲,善人少而惡人多。方欲興風俗,長道業,不美其譚即聲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猶得其半,而可以崇邁世教,使有志者自勱,不亦可乎?」吳將周瑜助先主取荊州,因領南郡太守。瑜卒,統送喪至吳,吳人多聞其名。及當西還,並會昌門,陸績、顧劭、全琮皆往。統曰:「陸子可謂駑馬有逸足之力,顧子可謂駑牛能負重致遠也。」謂全琮曰:「卿好施慕名,有似汝南樊子昭。雖智力不多,亦一時之佳也。」績、劭謂統曰:「使天下太平,當與卿共料四海之士。」深與統相結而還。

  先主領荊州,統以從事守耒陽令,在縣不治,免官。吳將魯肅遣先主書曰:「龐士元非百里才也,使處治中、別駕之任,始當展其驥足耳。」諸葛亮亦言之於先主,先主見與善譚,大器之,以為治中從事。親待亞於諸葛亮,遂與亮並為軍師中郎將。亮留鎮荊州。統隨從入蜀。

  益州牧劉璋與先主會涪,統進策曰:「今因此會,便可執之,則將軍無用兵之勞而坐定一州也。」先主曰:「初入他國,恩信未着,此不可也。」璋既還成都,先主當為璋北征漢中,統復說曰:「陰選精兵,晝夜兼道,徑襲成都,璋既不武,又素無預備,大軍卒至,一舉便定,此上計也。楊懷、高沛,璋之名將,各仗強兵,據守關頭,聞數有箋諫璋,使發遣將軍還荊州。將軍未至,遣與相聞,說荊州有急,欲還救之,並使裝束,外作歸形;此二子既服將軍英名,又喜將軍之去,計必乘輕騎來見,將軍因此執之,進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計也。退還白帝,連引荊州,徐還圖之,此下計也。若沉吟不去,將致大困,不可久矣。」先主然其中計,即斬懷、沛,還向成都,所過輒克。於涪大會,置酒作樂,謂統曰:「今日之會,可謂樂矣。」統曰:「伐人之國而以為歡,非仁者之兵也。」先主醉,怒曰:「武王伐紂,前歌后舞,非仁者邪?卿言不當,宜速起出!」於是統逡巡引退。先主尋悔,請還。統復故位,初不顧謝,飲食自若。先主謂曰:「向者之論,阿誰為失?」統對曰:「君臣俱失。」先主大笑,宴樂如初。

  進圍雒縣,統率眾攻戰,為流矢所中,卒,時年三十六。先主痛惜,言則流涕。拜統父為議郎,遷諫議大夫,諸葛亮親為之拜。追賜統爵關內侯,諡曰靖侯。統子宏,字巨師,剛簡有臧否,輕傲尚書令陳祗,為祗所抑,卒於涪陵太守。統弟林,以荊州治中從事參鎮北將軍黃權征吳,值軍敗,隨權入魏,魏封列侯,至巨鹿太守。

  法正字孝直,右扶風郿人也。祖父真,有清節高名。建安初,天下饑荒,正與同郡孟達俱入蜀依劉璋,久之為新都令,後召署軍議校尉。既不任用,又為其州邑俱僑客者所謗無行,志意不得。益州別駕張松與正相善,??璋不足與有為,常竊嘆息。松於荊州見曹公還,勸璋絕曹公而自結先主。璋曰:「誰可使者?」松乃舉正,正辭讓,不得已而往。正既還,為松稱說先主有雄略,密謀協規,願共戴奉,而未有緣。後因璋聞曹公欲遣將征張魯之有懼心也,松遂說璋宣迎先主,使之討魯,復令正銜命。正既宣旨,陰獻策於先主曰:「以明將軍之英才,乘劉牧之懦弱;張松,州之股肱,以響應於內;然後資益州之殷富,馮天府之險阻,以此成業,猶反掌也。」先主然之,溯江而西,與璋會涪。北至葭萌,南還取璋。

  鄭度說璋曰:「左將軍懸軍襲我,兵不滿萬,士眾未附,野谷是資,軍無輜重。其計莫若盡驅巴西、梓潼民內涪水西,其倉廩野谷,一皆燒除,高壘深溝,靜以待之。彼至,請戰,勿許,久無所資,不過百日,必將自走。走而擊之,則必禽耳。」先主聞而惡之,以問正。正曰:「終不能用,無可憂也。」璋果如正言,謂其群下曰:「吾聞拒敵以安民,未聞動民以避敵也。」於是黜度,不用其計。及軍圍雒城,正箋與璋曰:「正受性無術,盟好違損,懼左右不明本末,必並歸咎,蒙恥沒身,辱及執事,是以捐身於外,不敢反命。恐聖聽穢惡其聲,故中間不有箋敬,顧念宿遇,瞻望悢悢。然惟前後披露腹心,自從始初至於終,實不藏情有所不盡,但愚暗策薄,精誠不感,以致於此耳。今國事已危,禍害在速,雖捐放於外,言足憎尤,猶貪極所懷,以盡余忠。

明將軍本心,正之所知也,實為區區不欲失左將軍之意,而卒至於是者,左右不達英雄從事之道,謂可違信黷誓,而以意氣相致,日月相遷,趨求順耳悅目,隨阿遂指,不圖遠慮為國深計故也。事變既成,又不量強弱之勢,以為左將軍縣遠之眾,糧谷無儲,欲得以多擊少,曠日相持。而從關至此,所歷輒破,離宮別屯,日自零落。雒下雖有萬兵,皆壞陣之卒,破軍之將,若欲爭一旦之戰,則兵將勢力,實不相當。各[若]欲遠期計糧者,今此營守已固,穀米已積,而明將軍土地日削,百姓日困,敵對遂多,所供遠曠。愚意計之,謂必先竭,將不復以持久也。空爾相守,猶不相堪,今張益德數萬之眾,已定巴東,入犍為界,分平資中、德陽,三道並侵,將何以御之?本為明將軍計者,必謂此軍縣遠無糧,饋運不及,兵少無繼。今荊州道通,眾數十倍,加孫車騎遣弟及李異、甘寧等為其後繼。若爭客主之勢,以土地相勝者,今此全有巴東,廣漢、犍為,過半已定,巴西一郡,復非明將軍之有也。計益州所仰惟蜀,蜀亦破壞;三分亡二,吏民疲睏,思為亂者十戶而八;若敵遠則百姓不能堪役,敵近則一旦易主矣。廣漢諸縣,是明比也。

  又魚復與關頭實為益州福禍之門,今二門悉開,堅城皆下,諸軍並破,兵將俱盡,而敵家數道並進,已入心腹,坐守都、雒,存亡之勢,昭然可見。斯乃大略,其外較耳,其餘屈曲,難以辭極也。以正下愚,猶知此事不可復成,況明將軍左右明智用謀之士,豈當不見此數哉?旦夕偷幸,求容取媚,不慮遠圖,莫肯盡心獻良計耳。若事窮勢迫,將各索生,求濟門戶,展轉反覆,與今計異,不為明將軍盡死難也,而尊門猶當受其憂。

  正雖獲不忠之謗,然心自謂不負聖德,顧惟分義,實竊痛心。左將軍從本舉來,舊心依依,實無薄意。愚以為可圖變化,以保尊門。「

  十九年,進圍成都,璋蜀郡太守許靖將逾城降,事覺,不果。璋以危亡在近,故不誅靖。璋既稽服,先主以此薄靖不用也。正說曰:「天下有獲虛譽而無其實者,許靖是也。然今主公始創大業,天下之人不可戶說,靖之浮稱,播流四海,若其不禮,天下之人以是謂主公為賤賢也。宜加敬重,以眩遠近,追昔燕王之待郭隗。」先主於是乃厚待靖。以正為蜀郡太守、揚武將軍,外統都畿,內為謀主。一餐之德,睚眥之怨,無不報復,擅殺毀傷已者數人。或謂諸葛亮曰:「法正於蜀郡太縱橫,將軍宜啟主公,抑其威福。」亮答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強,東憚孫權之逼,近則懼孫夫人生變於肘腋之下;當斯之時,進退狼跋,法孝直為之輔翼,令翻然翱翔,不可複製,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初,孫權以妹妻先主,妹才捷剛猛,有諸兄之風,侍婢百餘人,皆親執刀侍立,先主每入,衷心常凜凜;亮又知先主雅愛信正,故言如此。

  二十二年,正說先主曰:「曹操一舉而降張魯,定漢中,不因此勢以圖巴、蜀,而留夏侯淵、張合屯守,身遽北還,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將內有憂逼故耳。今策淵、合才略,不勝國之將帥,舉眾往討,則必可克。克之之日,廣農積穀,觀釁伺隙,上可以傾覆寇敵,尊獎王室,中可以蠶食雍、涼,廣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為持久之計。此蓋天以與我,時不可失也。」先主善其策,乃率諸將進兵漢中,正亦從行。二十四年,先主自陽平南渡沔水,緣山稍前,於定軍興[山]勢作營。淵將兵來爭其地。正曰:「可擊矣。」先主命黃忠乘高鼓譟攻之,大破淵軍,淵等授首。曹公西征,聞正之策,曰:「吾故知玄德不辦有此,必為人所教也。」

  先主立為漢中王,以正為尚書令、護軍將軍。明年卒,時年四十五。先主為之流涕者累日。諡曰翼侯。賜子邈爵關內侯,官至奉車都尉、漢陽太守。諸葛亮與正,雖好尚不同,以公義相取。亮每奇正智術。先主既即尊號,將東征孫權以復關羽之恥,群臣多諫,一不從。章武二年,大軍敗績,還往白帝。亮嘆曰:「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令不東行;就復東行,必不傾危矣。」

  評曰:龐統雅好人流,經學思謀,於時荊、楚謂之高俊。法正着見成敗,有奇畫策算,然不以德素稱也。儗之魏臣,統其荀彧之仲叔,正其程、郭之儔儷邪?

譯文

(龐統傳、法正傳)

  龐統傳,龐統,字士元,襄陽郡人。

  年少時為人純樸不露機智,當時沒有人認識到他的真才實學。潁川郡名士司馬徽人品高雅有知人之明,龐統二十歲上前去拜訪司馬徽,司馬徽正在樹上採摘桑葉,讓龐統坐在樹下,兩人進行交談從白天一直到夜晚。司馬徽十分驚異龐統的才識,讚賞龐統真是南州士子的翹楚,自是龐統名聲漸漸顯揚開來。以後龐統受本郡任命為功曹。龐統秉性注重人倫道德,盡心盡力於贍養老人、撫育子女。當他誇獎評論他人時,總是言過其實,當時的人都感到奇怪,問他這是為什麼,龐統回答說:「如今天下大亂,合乎道德規範的正道衰微不振,好人少而壞人多。要想淳化社會風俗時尚,增強人們道德觀念和社會公益心,不把值得讚譽的人誇說得更為完美,他們的名聲就不足以讓人們去仰慕仿效,無法使人仰慕仿效好的行為,則社會上做好事的人將會更少;現在拔舉十人而有五人因不合乎標準被刷掉,但還可得到一半。通過這一半向社會推廣教化,使有志做善事做好人的人自我勉勵,這樣做難道不可以嗎?」東吳大將周瑜協助劉備奪得荊州,因功兼職南郡太守。

  周瑜去世了,龐統扶送周瑜靈柩到東吳,東吳很多人士都聽到過龐統的聲名。當龐統辭別吳主西歸荊州時,這些人便齊聚在昌門相送,陸責力、顧劭、全琮都趕來了。紅潮網 龐統說:「陸君可說是匹駑馬,但實際卻有餘力;顧君可說是條駑牛,但卻能負重而道遠。」又對全琮說:「您樂善好施敬慕美名,頗類汝南樊子昭。雖然智力一般,但也稱得上是一時俊秀!」陸責力、顧劭對龐統說:「待將來天下太平了,再與您一道品評天下名人才士。」於是他們與龐統結下深交,然後送他歸返。劉備兼任荊州牧後,龐統以州從事身份代行耒陽縣令,因不理縣政,被免除官職。東吳將領魯肅寫信對劉備說:「龐士元不是一個治理百里小縣的人才,讓他擔任治中、別駕之類的職務,才能讓他施展高才。」諸葛亮也向劉備提過此類建議,於是劉備召見龐統作一番深談,由是十分器重龐統,任命他為治中從事。劉備對龐統的親密信任僅次於諸葛亮,龐統由是與諸葛亮一同擔任軍師中郎將。諸葛亮留守荊州。

  龐統隨從劉備領兵入蜀。益州牧劉璋在涪城會見劉備,龐統向劉備獻計說:「乘今天晤會之機,可將劉璋抓住,這樣將軍不需勞師動眾即可坐得益州。」劉備說:「剛入別國,恩德威信尚未建立,這種事是不能做的。」劉璋返還成都,劉備承擔起替劉璋北上征討漢中張魯的使命,龐統再次勸說劉備:「暗中選派精兵,晝夜兼程急行,抄小道襲擊成都。劉璋既缺乏領兵作戰的才幹,又素來沒有預防戒備,我方大軍突然趕到,一舉便能奪得成都,這是上策。楊懷、高沛,乃劉璋手下的名將,他們倚仗手中的強大兵力,據守白水關,聽說他們曾幾次寫信勸說劉璋,要劉璋把您打發回荊州。將軍未到達白水關時,先派人去告知他們,就說荊州形勢危急,準備回軍救援,同時下令我軍將士整理行裝,佯裝即將撤還的樣子。楊、高二人既欽佩將軍的英名,又高興您撤離益州,估計他們一定會輕裝前來拜送將軍,將軍可乘機下令將他們捉拿,進而進關收編他們的軍隊,迅即揮軍攻打成都,這是中策。退回白帝城,聯絡荊州兵馬入蜀,然後慢慢設法一步步攻占益州,這是下策。如果猶豫不決而滯留此地,必然陷入嚴重的困境,切不可如此長久拖延啊。」劉備採納龐統所說的中策,隨即用計斬殺楊懷、高沛,回軍進攻成都,所過郡縣紛紛被攻克。

  劉備在涪城召開慶功大會,大擺筵席飲酒奏樂,在席間他對龐統說:「今日聚會,可真快樂。」龐統說:「攻占別人的國土卻認為是件樂事,這不是仁義之師所為啊。」劉備已經喝醉,故此大怒說:「武王伐紂,前歌后舞,難道不是仁義之師嗎?你的話很不得當,應該馬上給我離席出去!」於是龐統轉眼間即退席而出。劉備很快就感到後悔,忙派人請龐統回來。龐統回到席間,對劉備不理不睬也不道歉,只管像開始那樣吃喝。劉備問他:「剛才的談論,究竟是誰不對?」龐統回答:「咱們君臣都有錯。」劉備聽後大笑,筵席上氣氛仍像開始時一樣熱鬧歡樂。劉備軍隊進圍雒縣,龐統率軍攻城,被亂箭射中而死,年僅三十六歲。劉備十分痛惜,一提到龐統之死就流淚。

  龐統的父親被任命為議郎,後升任為諫議大夫,諸葛亮親自為他主持授官儀式。龐統死後被追封爵位為「關內侯」。追加諡號為「靖侯」。龐統之子龐宏,字巨師,為人剛正,喜好評品人物,因瞧不起尚書令陳祗,遭到陳祗的壓制排擠,死於涪陵太守任上。龐統的弟弟龐林,以荊州治中從事、鎮北將軍參軍身份隨鎮北將軍黃權攻打吳國,遇上蜀國兵敗,隨黃權投降魏國,受魏國封為列侯,官至鉅鹿太守。

  法正傳,法正,字孝直,扶風郡郿縣人。祖父法真,節操清白而享有高尚名聲。

  建安初年,天下饑荒,法正與同郡人孟達一道入蜀依附劉璋,過了很久才被任命為新都縣令,後來被召到成都代理軍議校尉。法正既得不到重用,又遭到僑居蜀地的同郡縣人的誹謗,說他品行不端,故法正感到很不得志。益州別駕張松與法正十分友好,張松暗忖跟着劉璋不會有什麼作為,常常暗自嘆息。張松出使到荊州見曹操歸蜀後,勸說劉璋與曹操斷絕關係而與劉備結盟。劉璋問:「誰可為使者前往?」張松於是舉薦法正,法正推辭,最後勉強接受命令前往荊州。法正返蜀後,向張松誇讚劉備有雄才大略,於是兩人密謀商定,決心共同擁戴劉備,但一時找不到機會。後來劉璋聽說曹操打算派遣兵將進攻張魯而心懷恐懼,於是張松乘機勸劉璋應當迎請劉備入蜀,讓劉備擔負征伐張魯的責任,劉璋再次派遣法正受命前往荊州。

  法正向劉備轉述了劉璋的意圖後,即私下向劉備獻計說:「憑將軍的英才,利用劉璋的懦弱;張松,州里的得力人才,讓他在成都作內應;然後將軍藉助益州的富庶和天府之國的險要地勢,以此等條件來成就霸業,實為易如反掌。」劉備聽從了法正的計策,領兵沿長江逆流而上,西進與劉璋相會於涪城。隨後劉備率軍北上葭萌,接着又率軍掉頭南返進攻劉璋。鄭度勸說劉璋:「劉備領孤軍進襲我們,百姓尚未向他歸附,全靠臨時徵集民間的糧草,軍隊嚴重缺乏物資。對付他們最好的計策是把巴西、梓潼兩地的百姓全部遷往涪水以西,把那裡田地里、糧倉里的糧食全部燒掉,修築高壘深挖濠溝,鎮靜地等待他們的到來。他們來後,向我們挑戰,我們堅守不出,他們時間一長就會斷絕糧草供應,不出一百天,必然自行退走。

  他軍一退,我軍進追,這樣即可生擒劉備。」劉備聽到這一消息甚為忿恨,問法正如何應對。法正說:「劉璋最終不會聽用鄭度的計謀,將軍不必擔憂。」劉璋果然如法正所料,對他的部下說:「我只聽說出軍抗敵以保護百姓,未聽說遷移百姓以躲避敵人。」於是罷免鄭度,不用其計。待劉備的軍隊包圍雒城,法正寫信給劉璋說:「法正我稟性缺乏才智,現在您與左將軍友好結盟受到損害,我擔心您身旁的人不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必定會把所有過錯都歸咎到我一人身上,使我終生蒙受恥辱,也使您連帶受辱,故而失身流落在外,不敢回去復命。怕您厭惡我的言語聲音,所以這期間也不敢向您寫信致意。回想起往日您對我的恩情,我常常翹首西望,心中極為悲傷惆悵;然而我考慮還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以披露自己的心跡。從事情的初始直到最終,我絕沒有隱瞞任何真情,有言不盡意表白不清之處,是我愚笨拙劣,誠意沒能將您打動,以致造成今天這種局面。現在國事危急,大禍臨頭,雖然我流落在外,張口就會增加您對我的怨恨,我覺得還是應該把心中要說的話說出來,以剖明自己的忠心。

  將軍你的本心,法正我是了解的,實際是謹慎小心不願得罪左將軍,而最終還是引起矛盾,是因為您身邊的人不明白英雄處世從事的道理,以為可以違背信義誓約,憑着意氣辦事。他們長期以來,追求順耳悅目,阿諛奉承趨炎附勢,皆因他們缺乏遠慮不為國家作長遠打算。事變發生以後,他們又不能估量雙方勢力的強弱形勢,以為左將軍孤軍遠道而入,缺乏糧草儲備,故想以多擊少,曠日相持。而左將軍自白水關到此,所過郡縣全被攻破,將軍您所有的行宮、營寨,日益孤立衰落。雒下雖有兵馬上萬,但都是敗陣之卒、破軍之將,如果打算憑此軍隊爭一時戰鬥的勝利,那麼兵將勢力確實不相當;打算長期相持來消耗左將軍的糧草也行不通,因為左將軍的營地已扎守堅固,糧草已有了積囤,而將軍您的地盤日益漸少,百姓日益困窮,敵對力量越來越多,軍需供應又被遠遠隔開。

以臣愚見,真正糧草先竭、無法堅持長久的卻是將軍。照目前兩邊情況相持下去,將軍實難維持。現在張益德率領數萬之眾,已平定巴東,進入犍為境界,並分兵平定資中、德陽,正三路向前挺進,您如何抵擋得住?原來替將軍謀劃的人,肯定說左將軍是孤軍遠來而缺乏糧草,運送不及,而且兵少無援。如今荊州入蜀的道路已被開通,左將軍的軍隊比原來增強幾十倍,還有東吳孫權將軍已派遣他的弟弟及李異、甘寧等領兵做後援。比較主客雙方的形勢變化,如果您想憑土地廣大來取勝,而今對方已完全占領了巴東,廣漢、犍為也大半被攻占,巴西郡又非將軍所有了。計算起來益州所能憑依的只有蜀郡,而蜀郡已經不復完整,益州土地已三分失二,官員百姓已疲憊不堪,每十戶人家就有八戶企圖起來作亂。如果敵軍離得遠則百姓忍受不了長久的勞役,敵軍進逼近則他們就會投降反叛。

  廣漢郡各縣就是明證。此外魚復縣與白水關,實在是決定益州禍福成敗的門戶,如今兩門全被打開,堅固的城池皆被攻破,各路軍隊都被擊敗,能戰的兵將已損失殆盡,而敵軍幾路進擊,已攻入益州的心腹之地,而您僅能困守成都、雒城二地,誰存誰亡的局勢,昭然可見。這只是大致情形,比較明顯易見,至於其餘曲折隱伏的因素,就難以一一用文字表述清楚了。像我法正這種下愚之人,尚且明白如此局面再難扭轉,何況將軍您身旁聰明多智的謀士,豈能不明白事情的必然後果?他們靠暫時的苟且僥倖,乞求容身,獻媚邀寵,不作長久打算,不肯盡心獻上良策。如果事情危急大勢已去,他們將各自謀生逃命,保全自家門戶,調身轉背,就會作出與現在完全不同的打算,絕不會為將軍您盡忠死節,反過來您的家口還會受到他們帶來的憂患。我法正雖已蒙受不忠的誹謗,但捫心自問我並未有負於您的恩德,顧念我們之間的君臣名分義務,我實在為將軍疾首痛心。左將軍為了國家的根本利益而舉兵前來,對您的舊情依在,並無敵意,我竊以為您可以根據事情的變化而改變策略,以便保全自己的家族。」

  建安十九年(215),劉備進軍圍困成都,劉璋的蜀郡太守許靖企圖越城投降,事情敗露並未成功。劉璋因益州即將攻陷,故此沒有處決許靖。劉璋投降後,劉備因許靖背主之事而看不起許靖,對他不加任用。法正勸劉備說:「天下有的是博得虛名而無真正德才之人,像許靖即是如此。然而今日主公起手開創大業,天下之人又不可能挨家挨戶地去作說明,而許靖的虛名,已傳播天下,如果對他不能待之以禮,天下之人則會因此說主公在輕賤賢才。所以對許靖應該敬重以待,以此昭示遠近,您是在追效古代燕昭王厚待郭隗的作法。」

劉備於是厚待並起用許靖,任命法正為蜀郡太守、揚武將軍,在外統領都城及京郊地區,在內則為劉備的主要謀臣。法正胸襟偏狹,一飯之德,小小怨隙,無不回報,並擅自處死幾個毀謗過他的人。有人對諸葛亮說:「法正在蜀郡太橫行了,將軍您應稟告主公,對他的作威作福的行為加以約制。」諸葛亮回答說:「主公在公安時,害怕北面曹操強盛,擔心東面孫權威逼,身邊又恐懼孫夫人生變,當時的情景真是進退兩難狼狽不堪。法孝直成為主公的輔佐後,使主公展翅飛騰,不再受人制抑,如今怎麼能禁止法正不由自己的意氣辦事呢?」當初,孫權將妹妹許配劉備為妻,孫權妹妹才思敏捷、性情剛猛,大有她幾位兄長的性格氣度,在她身旁總是侍立着一百多名持刀的侍婢,劉備每次進她的房間,心中都恐懼不安。諸葛亮又明知劉備十分信任喜愛法正,故此才這麼講。

  建安二十二年(217),法正勸劉備說:「曹操一戰就降伏張魯,平定漢中,但他沒有乘此破竹之勢而進取巴、蜀,卻留下夏侯淵、張郃鎮守漢中,自己率軍北還,這樣做並非他智謀不行,兵力不足,必定是自己內部有憂患迫使他這樣。現在分析夏侯淵、張郃的才幹謀略,並無比我國將帥高明之處,如果我們舉兵征伐,一定能取得成功。取勝之後,可以在那裡大力發展生產,廣積糧食,尋找時機出兵進擊,這樣上可以消滅敵寇、安輔漢室,中可以蠶食占取雒、涼二州,開拓疆土,下可以固守險要,為長遠割據一方之計。這大概上天有意給我們良機,機不可失!」劉備十分贊同法正的計策,於是率領諸將領兵挺進漢中,法正也隨同前往。

  建安二十四年(219),劉備從陽平關南渡沔水,隨着山勢走向逐步向前推進,在定軍、興勢兩山紮下營寨。夏侯淵領兵前來爭奪要地。法正說:「可以出擊!」劉備令黃忠依山勢居高臨下擊鼓吶喊向夏侯淵軍隊發起攻擊,將夏侯淵軍打得大敗,並將夏侯淵等斬首。曹操正領兵西征烏丸,聽到法正這一計策,說:「我本來算定劉玄德想不到這步棋,一定是人家教他的。」劉備被擁立為漢中王,任命法正為尚書令、護軍將軍。第二年法正即去世,年僅四十五歲。

  劉備為法正之死一連痛哭了幾天。法正被追諡為「翼侯」,他的兒子法邈被賜爵為關內侯,官至奉車都尉、漢陽太守。諸葛亮與法正,雖說二人志趣不同,但都能以大義為重互相取長補短,諸葛亮常常驚奇法正的智術謀略。劉備稱帝後,準備東征孫權為關羽報仇雪恥,許多大臣都進行勸諫阻止,但劉備一概不聽。章武二年(222),劉備大軍被吳軍擊敗,退駐白帝城。諸葛亮嘆息說:「法孝直如果在世,一定能勸阻主上,使他不進兵東吳,即使進兵東吳,也不會遭到如此慘敗!」[2]

作者簡介

陳壽(233-297),字承祚,西晉史學家,巴西安漢(今四川南充)人。幼時好學,師事同郡學者譙周,在蜀漢時曾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觀閣令史、散騎黃門侍郎等職。當時,宦官黃皓專權,大臣都曲意附從。陳壽因為不肯屈從黃皓,所以屢遭遣黜。入晉以後,歷任著作郎、長平太守、治書待御史等職。280年,晉滅東吳,結束了分裂局面。陳壽當時四十八歲,開始撰寫並《三國志》。歷經10年艱辛,陳壽完成了流傳千古的歷史巨著《三國志》。[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