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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曲灘人(曾經)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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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曲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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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曲灘人》中國當代作家曾經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三曲灘人

三曲灘,我奶奶的娘家。

打小就不止一次聽奶奶說,三曲灘人種菜是把好手,做手藝是把好手,憑着他們和氣生財的祖傳秘訣做生意也是把好手。很多年後,我去了三曲灘,才發現三曲灘人討生活更是把好手。不然,他們鬧茶、鬧酒、鬧元宵,咋就鬧得讓人瞠目結舌。

神農時代,中國發現了茶,之後,茶文化在中國延續了4000多年,之後,也就有了各路茶人說茶。

廣東人說,咱廣東人是茶聖,福建人說,咱福建人是茶仙,還有浙江人、雲南人也在搶着說,他們是茶痴、茶狂,一個個爭得口乾舌燥。三曲灘人聽了後,一邊喝着茶一邊說,茶聖也好、茶仙也好……是因為你不知道天下有個三曲灘,如果三曲灘人端着那個結滿厚厚一道茶垢的大茶缸,在人前一比劃,你廣東人、福建人……手裡端的那個小杯杯,還叫喝茶麼。

到了三曲灘,懂了茶。

「寧願一天沒米,不可一天沒茶。」這是三曲灘人的茶說。

三曲灘人管喝茶叫喝開水,大熱天喝熱開水是三曲灘人的茶行里道。日正中天,在地里幹完活的三曲灘人,扛着一把钁頭不是往家裡跑,他們直奔茶館,把钁頭往茶館門口一撂,掏出五分錢,大呼:「來碗開水!」

飲茶者等不得坐下,就端起一杯熱騰騰的濃茶,深深地喝一口,然後,慢吞吞從衣兜里掏出那包一角四分錢的勇士牌香煙,一副很享受的樣子,抽出一支在大拇指上碰撴幾下,點上後深深吸幾口,接着咕嚕咕嚕又喝上幾口,這個一口茶一口煙的享用,三曲灘人說,神仙日子啊!

三曲灘人喝茶不講究,他們不在意茶葉沖泡之後,茶芽朵朵,葉脈碧綠,似片片翡翠起舞。只圖一邊飲着大葉茶一邊談古論今。鬧哄哄的茶館裡,有說孫權為什麼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有說尼克松與水門事件的瓜葛的;閒的沒事,也爭論一番「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那些破事兒……說者,大吹大擂,海闊天空,聽者,樂呵呵的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這裡的茶館誰也不知道有多少,有的一村一館,也有村莊竟開了三、四個茶館。男人的身上什麼錢都可以不留,但五分錢茶錢卻常在兜里藏着。他們瀟灑到這個世界上來走一趟,不為別的,只為喝茶。不信,有誰能看到三曲灘人出門手裡不端着一個茶缸、不提着一個茶杯。

茶是三曲灘的人命。聽一位老三曲灘人說,村上有位老者,正想去看醫生,伸手向老伴要了五分錢掛號。走在醫院的路上,忽聽見茶館裡的喧鬧聲,想想五分錢還是進茶館喝上一碗開水更划算,何況兜里還藏着幾毛私房錢,到時候再來個一兩瓜子或二兩花生,興許,身上的感冒跟着也就好了。老者立馬改道往茶館方向跑去,沒想到老伴早就防着他這一手,氣得追到茶館,罵着說:「老鬼打個,是命重要還是茶重要。」老者壯着膽子回了一句驚天動地的話:「人不渴茶,要命幹什麼!」這話讓在場的茶者個個喝彩叫好。老伴望着喝茶人,無奈地說,這哪是人吶,就是一夥茶癲子。

說起愛茶,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茶族敢在三曲灘人面前充六個指頭。桑園有個夏家村,村里出了個見茶眼開的人。一天,他家兩個女兒前來送節,大女兒、大女婿開着小車,大包、小包裝了一後備箱。小女兒小女婿坐着電動車,只帶了兩包自家采的茶葉。剛進門,大女兒擺出一副有錢人的架勢,大聲叫着爹!媽!快來搬東西。可前來接迎的老爹對大女兒、大女婿愛理不理,轉身對着小女兒夫婦眉開眼笑,他忙從小女兒手上接過那兩包茶葉捧手裡高興地說:「呵呵,茶葉可是個好東西,還是小女兒、小女婿疼爹啊」。弄得一旁的大女兒、大女婿很沒面子,大女兒不高興地說:「老爹,你有沒有搞錯啊!」老爹笑着說:「你們不知道老爹這輩子好殘了這杯開水麼!」

人世間這些啼笑皆非的茶文化,只有三曲灘才出得起。

三曲灘有個田心村,一個張口閉口離不開酒的地方。

「田心人一天不喝酒,從古至今都冇有。」衝着這句話,我找了個機會和田心人過了一次酒招,慢慢和田心人聊起了田心酒,也聊起了嗜酒如命的田心人。

田心人喝酒接地氣,他們講究土生土釀,村里人釀酒的方法很簡單,先將蒸熟的糯米和自家做的土酒藥放在一個大酒盆里拌勻,然後在中間弄個面碗大的酒窩,過些日子,酒窩中溢出甜甜的酒汁,再摻入井水,幾天後就可榨酒了。田心人釀酒很有一套,祖上還傳給他們一技物盡其用的絕頂手藝,釀酒人把榨酒後剩下的酒糟封缸發酵,再經高溫高壓一點一滴潷出糟中精華,這種釀酒方法,他們叫「潷燒酒」。 潷出來的燒酒他們取了一個酒號,叫「家燒」。田心家燒很上口,但一入肚腸,猶如五內如焚,六腑俱裂,可田心人圖的就是這個勁。

喝水酒用大碗,喝燒酒仍用大碗是田心人的酒皿俗習。酒杯在這裡很難派上用場,他們說,用酒杯喝酒吊酒癮。田心人骨子裡似乎留下了上輩人的飲酒根脈,就連不滿周歲的孩子鬧哭,用筷子沾點酒往他嘴裡一擱,便咧嘴而笑。看到田心人與酒如此結緣,我饒有興趣地問了同桌的一位老者:「大叔,您現在一天能喝多少酒?」他笑呵呵地摸了一下鬍子說:「哎,老了,不行啦,冬酒一天也只能喝個五斤出關。」

老者的話,如雷貫耳。他讓我想起這裡的張氏圖騰是否與張飛家族有什麼瓜葛,不然,相隔近兩千年的張氏人喝酒都那麼長江!黃河!

村上有位飲者,人稱野冬瓜。這綽號還要從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說起。一天,野冬瓜見自家園裡長了一個大冬瓜,心裡便起了餿主意。也不知他從哪學到這麼一手,變着戲法在冬瓜上開一個小口子,又背着父母從家裡弄來兩粒酒藥塞進瓜內,幾天後,瓜內果然噴出陣陣酒香。那天剛好母親炒了一碗花生米,吃飯時,父親望着這碗花生米,一聲嘆息:「如果能弄點酒來那該多好呀。」母親在一旁說:「做夢吧,飯都吃不上還想着喝酒。」話音剛落,兒子將一壺酒放到桌前說:「老爹,吊酒癮了吧。」父親眼巴巴地望着孩子驚喜的說:「這年頭都能弄到酒,是搭(個)角色。」說着抓了幾顆花生米往嘴裡一丟,順手提起酒壺深深吸了幾口說:「好酒,好酒哇……就是有點冬瓜味。」母親聽了氣得張口就罵:「我說好端端的一個冬瓜哪去了,你們得了酒癆哇。」「娘呀,這可是個野冬瓜。」兒子在一旁調皮地說。從此,野冬瓜這名字就這樣背上了。

田心人不但善飲且善勸。酒桌上我意外的發現,他們的勸酒詞競上升到平仄韻律的高度。當着女人曰:「喝了田心酒,三八紅旗手。」「酒養女人神,傾國又傾城。」對着男人曰:「酒是人的膽,喝了當老闆。」一套一套,耐人尋味。他們對酒當詞,也樽酒論文,甚至引經據典。好像在說,我田心人雖為一介農夫,但上至天文地理,下到人情世故,仍無所不知。

田心人喝酒有一種地方主義甚至宗法思想的色彩。酒桌上有一整套規矩,誰上座、誰舉杯、誰篩酒、誰動箸甚至連酒壺的擺法都有講究,不可貿然。否則,以酒代罰。席上,有位叫火苟的田心人篩完酒後,酒壺一放,壺嘴朝里(壺嘴應朝外)。一位長者發話了:「老弟,按祖宗規矩,你看着辦吧。」話還沒說完,這位火苟老弟二話沒說,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那些個酒桌上的淺規則,田心人很拿它當回事。

都說正月十五鬧元宵,不到三曲灘誰知道怎麼個鬧法。三曲灘人過元宵,總要把一個元宵節鬧得不亦樂乎、鬧得不可開交。

除夕的酒、大年的客,還沒過足三曲灘人的酒癮,鬧癮。過完大年,不還有元宵嗎,那就繼續喝,繼續鬧。

愛酒如命的田心人等不得十五過元宵,他們找了個理由叫十全十美,便選擇了初十。這下可好,你田心選了初十,那我們就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來個輪流坐樁,天天都是元宵節,天天都喝個高興,鬧個痛快。

上元宵鬧完了,就鬧下元宵。下元宵也鬧完了,按常理,春節本該收攤。可又有甚者,再出新招。二月初一、初二,直到二月十五,這是南岸幾個村的出新花招。他們再也不好意思說過元宵節了,反正是我們出的新花招,那就乾脆叫花招節吧。只要是喝,只要是鬧,三曲灘人什麼招都使得出。

用人山人海、車水馬龍來比喻三曲灘人鬧元宵算是對號入座。望着漫山遍野趕東溪元宵節的小汽車,那架勢,知道的是趕元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個大型車展會。有誰見過一個地方過元宵還要出動警力來維持交通秩序,只有東溪!要不還指不定會鬧成個麼樣子。

三曲灘人的元宵節全是給別人過的,而自己只是爭個臉面,累個半死。

上市、中市、下市人鬧元宵,就圖個客人多,管你是親戚還是朋友,管你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就怕你不來,來的都是客。那天,殺豬剝牛;那天,唱戲舞龍;那天,你家準備了五桌,我家就來個十桌、二十桌、三十桌……鬧個歡天喜地。

南下人鬧元宵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比桌數,就拼個官大官小。南下人很聰明,也很能幹,多少南下人從提泥桶到當老總,他們總想在官場混個臉熟,今後也好行個方便。南下人請領導都要提前一個月打招呼,生怕請不到。你家請了正科級,我就請個副縣級給你看看,萬一副縣級請不到,弄個享受副縣級待遇的領導,也算占了副縣級的邊。要麼,或玩點花樣:「哥們,縣裡賈主席來我家過元宵了,請你過來作陪。」既然是縣裡賈主席來了,當然不好怠慢,大傢伙匆匆趕到。進門一看,哦,原來是連股級都夠不上的縣皮革協會賈主席啊!反正吹點小牛皮也不礙事,只要哄得人來,只要鬧得高興,管他賈主席真主席。

三曲灘屬贛江西岸,正兒八經的水西人。水西是出打鐵佬的地方,他們說話總像鐵錘打鐵砧,哐哐響。曲灘人就沒這份豪氣,他們喜歡一團和氣,喜歡你好、我好、大家好,這秉性適合做生意,適合酒肆茶樓。

老輩的三曲灘人有一個精明的頭腦,他們把住了這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大水口,做起了口岸文章。一個上市口走到下市口,不足一里路,竟建了八個碼頭,後來就有了「恩江排、贛江帆、酒肆茶樓三曲灘」的傳說,就有了同和隆、恰慶和、紫雲齋、映波樓……這些三曲灘老字號,就有了和氣生財的三曲灘人。

崇禎年間(1643),三曲灘破天荒走來了一個書香家族,有根有據的南宋八大家曾鞏家族的後裔。這支曾氏家族沒有繼承先祖的文脈家傳,他們另起鍋灶,在這塊土地上做起了藥生意。因長期受三曲灘人「和氣生財」的浸染,開了一個取名「仁和」的藥鋪。後來這地方也就叫「仁和店」了。

「仁和店」留下了一個很有趣味的傳說,也不知是哪年,有人從樟樹裝來三船白木耳,問了三曲灘好幾家藥店,店家都一一謝絕。無奈,船家只有到「仁和藥店」去碰碰運氣。幾個人來到「仁和藥店」,剛好碰到店老闆曾毓訓在解小手,船家朝着他的背影喊了聲:「曾掌柜,我裝來三船白木耳,您要麼?」此時的曾毓訓正好打了個尿顫,腦袋跟着動了幾下,船家也不問個青紅皂白,立馬吩咐下去,曾掌柜點頭答應了,起貨上岸。曾毓訓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走到藥櫃前忙問夥計,這人說什麼?夥計們說,船家說你答應了收下他們的三船白木耳。聽說是三船白木耳,他眼睛豁然一亮,忙改口說,對……是我答應收下這三船的白木耳。曾毓訓大笑三聲,這個船家還會算命呀!他拿着剛剛收到的四川藥房大掌柜的手跡,大聲讀着:「毓訓仁兄,天府乃火爐之地,時下白木耳告急,仁兄見字催收白木耳,多多益善,價錢好說。」

三船白木耳上了岸,曾毓訓吩咐下去,好酒好菜招待船家。酒桌上,曾毓訓又談好了幾船白木耳大生意。

這些白木耳,曾毓訓掙了多少錢不得而知,只曉得後來曾毓訓在「仁和店」辦了書院,建了藥坊,一個占地5000多平方的曾家宅院也拔地而起。

保留至今的燕坊古村、仁和店古村、栗頭古村、雙園古村,不就是三曲灘人和氣生財的文化痕跡麼。

一句「荷塘蠢公」不知在三曲灘喊了多少年。

荷塘人很會讀書,老輩荷塘人,就出現了廖吉仁、廖鈞移、廖培文、廖含章等一批讀書人。相傳,田心張家人騎着馬到荷塘接新人,私塾先生廖均移出個討親嫁女的對子,曰:「張長弓,騎奇馬,單戈獨戰(戦)。」等了半個時辰,張家無人應對。他一聲嘆息,只好以「好女子、嫁女家,生男為甥。」而自出自對了。如今又有學霸廖佳玲,其文章不贊一詞,幾年後,她從荷塘大踏步走進了人民大學。

但有誰敢信,方圓十里見荷塘人就是一句「荷塘蠢公」。

原來事出有因:也不知哪年哪代,村里一孩童來到舅舅家做客,午飯時,一碗雞腿端上桌,可每個雞腿都吊着一根紅線,像是在示意客人,這碗雞腿只是擺樣,不可動箸。荷塘來的外甥,那管得了這麼多,反正是吃我娘舅的,他用手拿起一個雞腿就三下五除二了。做舅舅的走過來一看,搖着頭說:真是個「荷塘蠢公」。從此,「荷塘蠢公」讓荷塘人背了一代又一代。後來問起,才知道「蠢公」二字是三曲灘人長輩對晚輩的愛稱。

三曲灘人是勤勞的。他們的老祖宗曾留下一句話:「三曲灘人一天不擔桶,塘里鯉魚拱三拱。」

一個巴掌大的三曲灘圩,上蒼給上市、中市、下市安排了一塊泥沙小平地,他們就因地制宜干起了種菜的行當。這一干就幹了幾千年。

三曲灘人的種菜技藝很另類,這裡的菜園看起來就是一個方陣,整整齊齊。每壠菜畦的規格上升到數學的二元運算,壠土橫成排豎成行,不管是長方形還是正方形,都必須是一個平行四邊形。它讓我又想起,著名數學家曾昭安莫非就是在老家三曲灘打下的數學基礎。

三曲灘蔬菜,鮮嫩可口。吉水人喜歡,吉安人喜歡,南昌人也喜歡。在吉水做了幾年清官的縣委書記的韓志仲,每次回南昌過年,吉水的土特產一概不帶。一天,三曲灘人給他送來幾顆黃芽白,這位清官擋不住黃芽白的「誘惑」,就破了一回例吧,帶上幾顆,以博得一家人愛吃三曲灘黃芽白的心歡。

三曲灘是我的乳名,我已長大了。

如今的金子灘頭,是一座包羅工業、商貿、旅遊、汽運、高鐵……的大金灘。

趕上好時景的金灘人,時不時也想着昨天的老酒肆、老茶樓、老碼頭,還有江邊那一盞盞小船上的漁燈……[1]

作者簡介

曾經,本名曾義久,江西吉水人,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