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1(臨清流)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上弦月1》是中國當代作家臨清流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上弦月1
夠遠:
十年後的今天,忽然就很想給你寫信!
這是一個暗淡的黃昏,一如往昔的淒涼,而我心情寡淡,寡淡至極,仿佛是空曠而荒涼的草場,穿透其中的是那連綿不絕的風的呼嘯,孤寂而悲涼!
我下班回家,推開家門,鋪面而來的是滾滾的生活瑣碎和壓抑窒息的現實,我不喜歡回家,可是我沒有第二個家可回。
有時候比如今天,我就會悲嘆,家,在我心裡是個充滿溫暖想象的避風港,可是我擁有的卻是和自己的想象多麼風牛馬不相及的居所,是多麼的諷刺!
然後我儘可能的逃離,於是將三歲的女兒帶出,到我今天想到的地方——寶寶熊去。
女兒熟練的脫下鞋子進去玩耍,而我立在一角,看護着她!
喜歡這個中式快餐店,不是因為快餐,而是環境還有音樂!
店門在客人進來的瞬間關上,於是這個小小的空間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隔着玻璃,秋風簌簌,已成窗外的風景,然後有音樂徐徐在耳邊縈繞,一下子,萬千紛擾的世界仿佛遠遠拒之了門外,只留下了心靈悠遠的回聲!
於是,這個店中,在窗前的某個角落,就有了心靈棲息的遼闊之地。即便身邊人群擁擠,也驚擾不了那落在窗外的目光和安頓在一角的心!
我喜歡這個小店,甚過那個家,遠遠勝過!
音樂輕輕在響,我不熟悉的一首歌,但心卻被深深一震,一種柔軟和柔弱的情緒襲來,想抱緊自己!那一刻,驀然察覺,覺得自己多麼疏遠了自己,和心靈無關的生活充斥了所有想象的空間,辜負了多少可以這樣寧靜的光陰,而生命中翻來覆去的又有多少是和心靈無關的呢,我,為之可悲!
忽然多麼想坐下來,挑一方角落,靜靜的聽歌,靜靜地梳理心靈的溝壑!
可要看女兒,無法,只能站着,我正對着玻璃窗外的那道路口,正是黃昏,路上行人很多,風塵下的悲喜面容在我看來都是千篇一例,世間的四種表情不過是顛來倒去的反覆,而所有的這些,我問,和我有關係嗎,這個世界和我有關係嗎?我是其中的風之塵屑吧,無人過問我的悲喜,於是世界也和我沒有任何的關聯!
關聯!這是一個多麼微妙的詞,誰和誰有關聯呢?是的,看起來,每個人都必然要和一些人有關聯,可是這樣的關聯又停留在何處呢,不過是現實的物質的身體的關聯吧,又有多少關聯是在精神之上的呢?
我想問你,夠遠!
因為,我想到了你的名字!
在這荒涼如沙的心裡,我在這個空寂的小餐廳里,撥過心中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塵繭,發現,裡面唯一存留的只有你的名字——夠遠!
而你已是十年前的那個記憶所有!
忽然,我想哭,沒有你的肩膀可供停留,我還是很希望在感知你名字的瞬間,我還可以為你哭泣,為我那十年不滅的記憶哭泣!
外面的秋風絕望而蒼老的吹着,我看着這個世界,原來一切都是灰的,路是灰的,天空是灰的,房子是灰的,交織切割着天幕的電線是灰的,行人的眼神是灰的,吹起的塵土是灰的,黃昏是灰的,夠遠,我也是灰的!
一直以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黃昏,那樣的滿目淒涼和撕裂的留戀仿佛是唯一的旋律,今天我忽然懂得,喜歡,只因為我和這樣的旋律琴瑟和炫,一脈相承的啊!
雖然,我從來不喜歡灰色,可是仿佛魔咒一樣,灰,囚禁了我的生命,我的感情;灰,密密結成了一張網,我仿佛有心無力如一隻掙脫不開的蟬,而你是我唯一可以探頭的方向!
今天仿佛有太多灰色的理由,工作的努力後的一無所得,夢想的止步不前,感情世界的種種虛幻,仿佛,我找不到一點點的支撐,一點點!
於是在想,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如果不是為了飛翔和超越,而僅僅只是庸俗肉身無休無止的殘喘,又有什麼意義,和一堆路邊的塵土有什麼區別!
可是這個現實的世界,僅僅延續生存已經那麼艱難,飛翔將是多麼奢侈的心愿,想起認識你之前寫過的一首詩——斷翅的蝴蝶,可不可以讓飛翔那麼純粹的掙脫身體的束縛,讓翅膀的力量不藉助身體的能量,因為供應這樣的能量早已耗費了人生應有的飛翔時光!
是的,夠遠,可不可以!
假如生命首先是為了滿足飛翔,而不是艱難的維繫生存的能量,那有多好!
我知道,你是很幸福的,你找到了自己的坐標,有個堅定的方向,並且可以聊以自慰,多麼羨慕你!
餐廳的一隻無名的歌在唱:我為你奮不顧身,你開了一扇窗,又關了一道門……
我心裡淺淺的冷笑,奮不顧身,多麼勇敢的一個詞,可是勇敢獨獨在感情的領域是個死角,多少的勇敢最終擔負在似水流年裡的無味捨棄里,兩不相欠,又能說誰對誰錯呢,錯的也許只是感情!
夠遠,十年的光陰碾過的人決不僅僅只你一個,似乎自你以後的情節更曲折和漫長,可是今天,當我臨街而立,我在忽忽的秋風裡,卻沒有在除你以外的的情節里有絲毫溫暖的感受,楚楚動人的翻雲覆雨只是幾片雲彩的作弄而已,我細數着經過的名字,你在最前面也是最短,可沒有人在我的想象里留下真切的溫存,只有你!
我為自己可悲,為什麼是最短離得最遙遠的你!
離成了十年裡最深刻的眷戀!
我想到了你的一句話,在一封信的開頭,你說,我接電話有父母在身旁,所以只能恩哼了之,我理解你的感受,一顆原本忐忑的心更加的脆弱……
我仿佛忽然找到了空曠荒涼心田裡唯一的溫暖之源,相通之源——那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我遇到如你一樣息息相通的心靈啊,這樣的相通,再無覓處,所以,穿透了十年的厚積塵埃,你成里心裡唯一存留的符號!
只因,你懂我,而我也懂得你,所以我當年會在心裡默許,假如我還有機會,我非你不嫁!
可是我們,終究還是在幾月的緣分里交錯而去,卻又在今天十年的記憶中重逢!只是你,會如我一樣的想我嗎?
只因,我珍惜遇見過的你的心!
2007-10-22
夠遠,我想告訴你,我想你了,這樣的想念封存之時,毫無察覺,一旦稍有不身,觸弄了那根敏感的弦,那樣的震顫就會久久的在心裡纏繞纏繞,我想看你的樣子,十年之後的你的樣子!
於是,我上同學錄,同學錄上那些久違而熟悉的名字仿佛闊別的河水,盪起絲絲的漣漪,也划過若有若物的如水的冰涼!漣漪因風而起,時間的風忽然展現了往昔真實的存在,是夢如幻;冰涼也因光陰而生,原來奼紫嫣紅開遍,都付與這時間的斷壁頹垣,無從追尋!
我常常想,我們懷念過去,究竟懷念的是過去的人,還是僅僅是自己過去的找不回的青春!
我在校友錄上漫不經心地流連,見到一同學說,我們08年搞個十年聚會吧!
十年,這個字眼,忽然讓我有了想狠狠流淚的衝動,我們已經31歲了,而當年我們21歲,十年的光陰剎那飛逝,不着痕跡,只在自己猛然驚詫的瞬間被壓制在十年間滾滾的青春煙塵給熏疼了眼睛,那些或荒唐或荒涼的瑣碎塵埃撲面而來,仿佛想證實一下那些真實留存的痕跡,可是這些痕跡里,又有多少是眷戀不已的呢?
原來,老去就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情,21歲的帶着無邊夢幻的青春女孩,到今天31歲做着夢的殘留碎片的少婦,中間隔着的該有多少的厚重壓抑啊,而這是我們是每個人間的女子必經的道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沒有什麼悔憾,除了對你,夠遠,你是我今生最大的一件遺憾!
我今天忽然想在校友錄上找你,我輸入了入學年份——1995,忽然間,心裡涌過無邊的蕭瑟,我仿佛是秋風裡的一片葉子,汲着在光陰里消散不盡的餘溫,尋找着相逢的歲月,尋找着盪盡了的青春,尋找着有關你的蛛絲馬跡,尋找着曾經讓我刻骨的愛情!
我再一次感嘆我們原是校友,想到的這個牽連讓我欣慰而悲傷,校友這個詞給予我心的決不僅僅只是多了一個尋找你的訊息,而是讓那個十年前的見面的場景撲面而來——在畢業送別的校車上!
現在想起來,真的是上天註定的無緣吧,我認識了你,卻是我們畢業了時候——你送你異鄉的女友離開,我回自己的家鄉,如果互不相識多好,至少沒有了關於多少你的新愁舊怨,可是偏偏的,你幫了我一個忙,幫我把厚重的行李搬上車,我感激的問你的班級和老家,忽然詫異我們居然是一個地方的老鄉,卻在要畢業離開的時候才認識,沒有人知道,那一刻的我,聽到你說女友一詞,怎樣讓我無端的失落,仿佛壓抑多年的光亮在乍現的一刻卻又很快絕望的關閉,於是心裡有太多的哀怨纏繞,因為關於你的一切,是多麼的符合所有我的關於愛情和美好的想象啊,而我卻沒有了機會!
真的恨那些恍然錯失去的日子,為什麼不因你而存在!
在我的愛情觀里,我覺得那是個相信一見鍾情的年紀,認為兩個人在二三十年的光陰磨練里有了各自的沉澱,無論在心裡還是面容上,如果能在相見的剎那忽然悸動,必定因為彼此太多的認同和契合,因為這份契合,會讓四目交會的瞬間認出了對方——是他,而不是無數擦身而過的路人!
夠遠,我真的認出了你,用我不夠漫長的22載的歲月沉澱——你的目光不只是落在了我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我的心裡,並且消散不盡!
如果只這一眼,也許就只能停留一聲無望的嘆息而已,可是我們居然又遇見了!
我們的再遇其實是很現實的,因為我們是同鄉,一起去做上崗前的體檢而已,我看見了排在另個隊伍里的你,微笑着招呼,你在猝然的驚詫後禮貌的回應,雖然只是平淡的告知各自近況,我知道了你所分配的單位是信心研究所而已,我的心卻有無邊的驚喜,只是你不知!
然而真正讓我下定決心,與你接緣的卻是下次培訓的見面!
因為我們是新工作的新人,所以都要在同一個地點安排一個月的培訓。那天我遲到了,驚慌失措的走進會議室的門,裡面早已是人頭濟濟,我正發愁着哪裡有座位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面孔進入了視線,你善意的招呼着自己的身邊的空位,我的心如怒放的雪蓮瞬間開放,一個空位上盛放的決不僅僅是一個需要安置的身體,為着和你的無限接近,我體會着一種久違的幸福!
老師在上面講課,而我們就做了一回調皮的壞學生,你教我怎麼摺疊心形的信紙,我教你怎麼疊千紙鶴,是的紙鶴與我是太為熟悉的,在那個漫長的暑假,等待着工作分配的日子,我用數百隻紙鶴去挽救一段因寂寞而生的愛情,周曾是我遇見你之前,寄放在心裡的唯一關於愛情的想象——是的,年輕的我並不明白,我愛上的不是周,而是那個叫着愛情的東西,我那麼哀傷的等待着自己去實現他的三年之約,可是三個月還沒有到,他就收回了那個停留在我心裡的美好想象——
愛情,頃刻間倒塌!
我並不能否認,我看見你的欣喜中有關於周的成分,因為你和他是同學,我看見你,仿佛給自己失落的夢一個修飾的機會,無望時的心即便在輕微的關聯里也有了小小的滿足感,我至少可以聽到那個名字從你口中流出來的感覺,我不知道我渴望那個名字間流淌的燦爛多一點好,還是陰暗的多一點好,因為,燦爛可以讓曾經動過的情獲得一點肯定,而陰暗或許才可以救贖無望中的流連!而你口中的憤恨讓我獲得了一種失落的平衡,無端的我知道你決不是個背棄承諾的人,也許這樣的一個特質帶給了另個女子無邊的幸福,卻也註定了與我關聯的絕望!可是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傷口的地方,我們因為各居單位的互不相干,而又有着校友這樣輕微的關聯,所以使得訴說仿佛隔着一個既安全又親切的距離,是的,我眷戀這個距離,還是創造這個距離的人,我並不清楚!
我很想得到你的一個東西,隨便什麼,只要可以讓我帶走的又是屬於你的東西,然後我看見了你鑰匙上的一個白色骷髏頭,我厚顏無恥的說:「這挺漂亮的,送給我好嗎?」
然後我用誠懇的讓你無法拒絕的目光看着你,果然你同意了,我內心竊喜,你說:「這個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送給我的,我一直都帶在身邊!」
要是別人,說這個話,我肯定不好意思的收回自己的要求,可是對你,我只能霸道,因為渴望勝過了一切。我說:「我一定好好保存的!」然後將骷髏掛在了自己的鑰匙扣上,又順手裝着無心的樣子說:「我把我鑰匙上的那個心換個你吧,不然你上面東西空了,肯定不習慣!」
說完,我大模大樣將我的心形環扣裝在你的鑰匙上,是的,這就是我們的情物交換,雖然這樣的交換是如此的生硬和毫無情趣,可這,絲毫不影響我內心的巨大快樂——因為我擁有了一件你的東西,我可以象撫摩着你一樣撫摩着它,我可以讓我的感情不再發散於虛無的空氣之間,我可以終日觸摸到一份真實,並且我還強行讓你的身邊有了一點我的痕跡!
是的,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陰謀家了,感情的陰謀家!
培訓結束後,我跟在你身後,在眾多熟悉的目光中,我被邀請坐上你的那又破又舊的老爺車,我知道,自己年輕的時候其實是虛榮的,可是有天做證,坐你的車,我卻比坐別人的寶馬車還要幸福,並且我在那刻忽然痛恨自己原本可以更瘦一點,那樣似乎才更符合輕盈之愛的美好,然後在眾多注視的目光里,那份秘密滋生暗長的幸福象一道神奇的光暈在無邊擴散開來——
常常,我在回首不多的幸福時刻里,這樣的單車一坐成了最醒目的一道幸福圖景,也許我幸福的只是終於可以撇開眾人,那麼安靜那麼近距離的靠着你,即便還只是可圈可點友情而已,可是我不在乎!
在一個抑鬱的黃昏,我心血來潮給你寫信!
我是一個喜歡用文字表達自己的人,並且也毫不懷疑自己在文字里散發出來的魅力,於是我寫日記,忽然裡面提到了你的名字,然後,我凝神一思索,就決定給你寫一封信。
其實,我是個對寫信要求很高的人,不會寫給一個讓自己覺得對牛彈琴的人,給你,因為覺得我想說的一切你會懂得並且理解,因為我們共通;還因為你是一個會珍惜信件的人,和我一樣,決不是一個現代通訊的擁戴者,我們都會對這種古老的傳遞方式情有獨衷——事實也證明,我對你的理解絲毫不差!
當然,信之內容也只是朋友般的傾訴,訴說工作中的種種夢想的掙扎,青春的感傷,蹉跎歲月的惶恐——
再次在培訓會上見到你時,我覺得自己很不好意思,仿佛心靈的擋板一一被卸去,被你看穿,當然也不乏自己主動寫信的羞怯和尷尬!
我是一個隨心的人,那時那刻寫信的衝動卻不一定還在當前!
下課,我們一起散步,你說,收到你的信很意外,那是我在學校收到的第一封信!
我詫異,怎麼你的女朋友沒寫信嗎?轉念一想,定然都是寄家裡的,然後,心裡有隱約的憂傷席捲而來,我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你看了我一眼,仿佛察覺我的冷淡說:感謝你呢,很驚喜,真的,我也給你回了信,周三準備寄的,想想兩天後就見了,所以就沒寄,直接帶過來給你了!
說着,你掏出了信——
而我,那刻,喜悅仿佛爆裂的米花在心裡砰然而出,你的信將勝於我的千遍萬遍!我將千年萬年的珍藏!
是的,夠遠,我曾經在心裡默念,假如你沒有女朋友,我將非你不嫁!
你的信也更加重了我心裡對你認同!
可是,為什麼,我們就相見恨晚呢?
你主動的告訴我的女朋友打動你的最初——一個寒冷的冬天,她買了一件棉衣送給你,於是在你很冷的身體投降的時候,你的心也投降了!
我能明白孤獨而受冷落的你領受着這樣的一份溫暖的時候,有着怎樣的觸動和震動,很多年,你象一匹倔傲的馬努力的向前,從沒有人與你結伴和停留,而她是第一個,僅僅為了這個第一,你將以十報一——
聽你說那樣的細節,忽然很難過,為什麼我無緣與你同班,為什麼我們不曾早點相識,那樣,我可以做的比她好,好上百倍,可是上天沒有將這樣的機緣留給我!
我仰頭望天,也暗問自己究竟要幹什麼?
是的,要幹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象被一個明亮的火把照耀着,情不自禁的追隨你而來!我只希望你不會怪我,即便我無緣擁有你,但如果能在我的生命刻入一絲你的痕跡,我就很感激,雖然也只能如此!
散步間,我們無意走到了一家溜冰場的門口,我忽然興致勃發的說,「我們去溜冰吧!」
你猶豫着回,「我,我不會!」
「咳,這有什麼的,我會,我教你就是,一學就會!」你然後很爽快的跟我進去了!
周末,裡面人頭涌動,可是聽那動感十足的音樂,我的身體迸發出一種奔騰的熱量,我想奔跑,我想爆發,甚至狠狠的跌跟頭,也許,青春總有無盡的激情渴望着釋放,卻苦於沒有釋放之處,這樣的喧囂或許正是應和了身體中狂熱的躁動吧!
你笨拙的在裡面學着走,我注視着你,這樣的注視里我終於可以放下自己仰視的目光了,是的,我無法否認在有關你的所有感知里,我的心總是保持着仰望的姿態,我不想這樣,可是你卻讓我不得不這樣。
而現在我終於看到你笨拙的一面,然後自己總算有了表現自己的機會,我內心竊喜。停在場地邊緣休息,你忽然問我:「還想那個人嗎?」
我一怔,因為這個名字已經有幾天脫離我的記憶之外了,我說:「我已經想通了,為一個不值得停留的人讓自己傷心,太不值了,我應該慶幸我們現在就結束了,而不是浪費了更長的時間!
說着,我深吸一口起,往昔的苦痛和憂傷又密密攀心而上,是的,一句不值得可以否決所有的曾經,可是那些真真切切在心裡流淌過的期盼、焦灼、等待的所有心情,真的都可以隨風而逝呢?
我被身邊的一個人輕微碰撞了一下,趕緊把自己的手握住欄杆,然而黑暗中,我觸到了你的手,我一驚,趕緊抽回手,而你,做的居然是和我一樣的動作,我們都象受驚的小鹿一樣,觸電般的抽回自己的手——這個動作,永遠清晰的存留在我的心裡,今天的我懂得,也許彼此的心裡都有一根關於對方的敏感而纖細的神經,所以才會在細微的觸碰里驚心而動,惟恐自己越過了友誼的界限,可是當年的我不懂,我在感情舊傷的失落里未及抽身,又見你如此,仿佛對我是避之不及,何必如此呢,我從來就沒有奢望過什麼?想到這,心裡更涌過一陣淒涼和絕望,是的,我們又能算什麼呢?——不疼不癢的朋友,亦或彼此好奇的聊友?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心裡的失落和憂傷象潮水般淹沒而來!
我想回家了!
在感情的世界裡,我已經被傷痛了一回,難道在救贖自己的時候又要承受更大的傷痛為代價嗎?是的,我清楚假如註定有傷害,你的一定要比之前的大很多很多倍!
我想,我已經承受不起,你的好,你的優秀,在別人是風景,在我,也許是致命的毒藥!
所以,我還是不要了!
回家,我聽收音機,熟悉的電台熟悉的節目,然後就想起了熟悉的你,因為你前一天告訴我,你也喜歡聽廣播,而且和我喜歡的還是同一個電台同一個節目!現在,竟然我在告別你的時刻里,也不得不想着在某個角落裡聽廣播的你,聽到一首喜歡的歌,恨不能打個電話過去問,是否也喜歡!當然,我清楚不能這樣放縱自己,所以我強迫自己安靜的坐着,儘量不去想你!
兩天後,我的抽屜居然多了一封信,而且,居然還是你的!
我如何欣喜若狂的看信,已經記不清楚了,只記得自己因為着急看,而把信的一角給撕下了,然後我是用膠水沾好的。
你在信里說,感謝我帶你去一個瘋狂的地方釋放情緒,又在聽廣播,想起了我,又看見桌上我的信,又讀了一遍,就想提筆給我寫信,很高興生活中多了一個朋友——
我細細把你的信讀了好幾遍,直到那些文字可以消解我心中千絲萬縷的愁怨!不管如何,朋友是個充滿陽光的詞彙,可以容納純淨、寬容、真誠,對我而言,即便和一個註定成不了情侶的男子能結為朋友,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至少可以經常見到,可以聊天,也可以在心裡有偷偷喜歡的樂趣,不一定要擁有!
何況,此時的我,也根本無力拒絕和你有關的任何關聯,因為,假如可以,你是我此生非你不嫁的人啊!
一個黃昏,我走在街口,忽然經過我們一起躲雨的電話亭,我的腳步遲遲不能移開,五分鐘的思想的掙扎終於還是沒有被制服,我撥了通向你的那幾個神奇的數字,我的心在握着話筒等待的那幾十秒里上下不停着動盪着,我害怕着什麼,我也不知道,終於有人說話,卻不是你,那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出,我知道那可能是你媽媽,我在片刻的追問里猶豫着正要放下電話的時候,你來了,你來的很及時,讓我都不由懷疑其實你就在鈴聲響了就過來了,可是我們卻沒有說什麼,我給我說着黃昏的天氣,繁雜的工作,——那些縈繞在心裡的所有一句都說不出口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只是中不經意間的一個地名,放下電話,我的煩悶卻更深,仿佛和昏暗的天幕融合在一起,無邊無際!
十天後,我再次收到你的信,欣喜的是到你把我的稱呼從生硬的有名有姓變成了可愛的一聲「嗨」,我喜歡這樣的稱呼,沒有稱呼的稱呼就象我們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遊戲,我們共享並擁有着,你在信中說,實在不好意思的很,上次電話預感到是你打的,所以連忙趕來,可是家人在旁,只好恩哈了事,實在有些不夠朋友,只是聽你的聲音,感覺你的心很累,其實只要好好放眼去看,生活還是有不少開心的事的,假如在生活面前,一時間還沒有回擊的力量,那就先忍耐着,等到積蓄了力量了,再狠狠揮出拳去,會很痛快的!——最後,你還說有空一起去玩,收到信的周五晚七點打個電話!
夠遠,真的,收到你的這信,我莫名地流淚了,心裡的那股久違的感動自心底汩汩而生,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會在意我的情緒、我的內心,而你,一下子就觸到了我心靈最深的那個角落,真的,夠遠,即便只是和你這樣做一輩子的朋友,我也無怨無悔!因為至少我的生命里還有一個關心我的朋友啊!而此時,我想,我根本沒有了拒絕你的一絲力量,只要你說做你的情人,一輩子如此,我想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當然,如果你只要我做你的朋友,我也決不會違抗你的絲毫,因為我愛你,更不想讓你為難,所以,在精神的世界,我早已經是你的俘虜,任你處置的俘虜!
離周末還有兩天,我的心卻仿佛被你的七點之約固定在了一個磁場,無論在何時何地,這個美好之約總會縈繞於心,仿佛密不透風的真空,生活的任何瑣碎都無法牽引我的離開。
終於盼到周五,終於到七點,我們愉快的約定第二天的想見,寥寥數語,卻心情久不能平靜,然後家裡再有電話響,我就會提心弔膽,因為我怕是你,是你來取消約定的電話——
感謝你,夠遠,你讓我的心可以在朝夕之間變幻莫測,五彩斑斕!
我們終於又見了,漫無目的的閒逛,我們的話題因為熟悉又多了起來,喜歡你沉穩的有一 面,但同時也發現了你有幽默的時候,一直記得你說過的一個笑話,女同事說年齡大了,腰圍也漸漸大了,象水桶一樣,穿不得裙子了,你接了句那就穿桶裙吧!
哈哈,你讓我笑了半天,原來年輕的鋒芒一樣在你的身上展露無遺!
那一路,我甚至幻覺自己真的成了什麼人,因為我們相處的十天是這樣的融洽和頻繁,如果不是你說元旦放假去無錫,我都可能忘記了那個可惡的現實,或者說一直在逃避着的現實,直到你在溜冰場昏暗的光線中問我那句話,我的心悚然一驚,仿佛被一針刺穿了自己心裡虛幻的面紗。
你雙眉緊皺,卻並不注視我的臉暗啞地說,你說實話,你把我當成什麼?
我覺得自己的心仿佛立刻抽乾了所有的水分所有的遮掩,暴露在徹骨的寒風中,然而我卻裝做很泰然輕鬆地說:一個可以說說話聊聊天的朋友啊!
是真話嗎?你懷疑地問。
那你以為還有什麼?這個時候我知道也許只有挫你的銳氣,才能平息你心裡的游移,所以我說得高傲而冷淡!
果然,你感受到了,說了句: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之後的很久很久,我都不想和你說一句話,你為什麼要問的如此清楚,怕我有所企圖嗎?我有些生氣!
臨別,我們的空氣有着和之前十天的熱乎勁完全不同的氣味,你告訴我,你幾天後的元旦要去無錫看女朋友!
我細細的聽,也任細細的悲傷爬滿心頭,卻還笑成無關痛癢的淡然,在你面前,我不得已學會掩藏自己的情緒!
我害怕過節,更害怕看見你的甜蜜奔赴的節,你的甜蜜不僅和我無關,還變成刺傷我的毒液!
我裹着真實而沉重的殼無聲無息的過着那三天的節日,腦中不時纏繞着你欣然而往的喜悅和闊別重逢時激動的瞬間!
我不得不面對着自己心裡的卑微,永遠做着別人生命里的配角,永遠重複着形影孤單的滋味,是的,那些在你的身邊偷的點點快樂最終不過是荒蕪生命里微薄的點綴而已!
我沒有一如以往熱情的寫信,而你也顯然重新審視了我們的真實距離,直到半月之久我才得到你的信,可是讀信的幸福感卻被你的話沖的很淡很淡——因為你說,節日去無錫,那份真實的欣喜和期待讓你覺得無限欣慰,而且你能感覺到自己無論做什麼職業的選擇,她都會支持你的,你珍惜這份幸福!
你珍惜了另個女子,而我只能是你身邊的影子,我為自己悲哀,然後細細在你的信里尋找着可以讓自己稍為心安的話,哪怕只一句,然後我來回地讀着最後一句,為我而寫的那句,你說,前天晚,聽母親說有電話找,預感到是你,卻沒能接到,難以心安,卻又沒有頭緒……
最後,我不知道我為你的難以心安而哭了,還是你整個信里的喜悅和幸福而哭,至今我也沒能理清!
禮貌的回信,然後是放寒假過年,沒有時間和心情寫信,我們的聯繫中斷了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讓我清晰地數着我們之間真實的距離——是朋友,而不是戀人,我只能被動地接受着時間安排給我的人生機遇,而無能為力!
我想,我永遠也不會說不符合我們關係的話來,因為我愛你,因為愛,不想把它變成戰爭,因為愛,不想讓你為難的壓力重重,因為愛,不想庸俗的想要占有——真的,雖然我多麼的希望我可以非你不嫁!更何況,我還不想把你嚇跑,沒有戀人做,即便只是做朋友,我也會很滿足很滿足了!
過年後的見面,我覺得站在你面前心神恍惚,想着那是真實還是暫時的夢境!多少年後的今天,我明白其實真實就是夢境中的一筆,而當時,我卻以為真實就是永恆的代表。我的心又開始跳躍着小小的波瀾,直到你對我說,你女朋友怎麼離不開你,怎麼有肝炎等等,我的愉悅一點一點被你淋濕!
我們都是窮小子,可是很奇怪我們窮卻沒有任何的侷促和不安,我們可以什麼也不玩,只是穿行着大街小巷,也會覺得其樂無窮,至少我的心理是這樣的,印象深的是那次看電影,我看見你的口袋裡清晰可見的唯一的十塊錢,而我也是區區十餘元,買票的時候,你沒有表示,我掏錢買票時順便問多少錢,售票員回六塊!你一聽,立刻站起,說,我有我有,我還以為十幾,錢不夠呢!
我為你的憨直而笑,無法否認,我們的貧窮對我們的快樂沒有絲毫的影響,我問為什麼一定不要我買,你說,花你的錢,我心疼呢,花自己的不心疼!
十年了,這話一直言猶在耳,你的心疼雖然只是對物,可是依然有那麼動人的讓我感動的理由!而這樣的感動,只有你能給,即便在你很窮的時候,也無人能及!
想來,我們的交往真的可以凌駕於現實的物質之上,世間之上又有幾人如此呢,所以我覺得自己幸運,遇見了志同道合的你,一如祝英台幸運的遇上梁山泊,那樣的經典愛情,其實完全是要建立在心靈的匹配之上的啊,沒有梁的匹配之心,所有的絕美都只會脆弱的不堪一擊!
遇見你,一直以為是遇見的最對的那個人,雖然我們無緣相守,可是這樣的認定歷年從來沒有更改過!
你我生命里最深刻的改變是從那天開始的——4月25日,那個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日子,我可以不只是做你的單純的朋友了。
那是個春天,我們約定周日的早晨八點見面,可是因為回家被耽擱了,我到九點半才到達相約的地方,一路上忐忑不安,生怕他以為我不來了,早走了或者指責我不守信!
下了車,急急向那個路口看去,不期然的立刻撞見了你的欣喜的目光——你靠在站台的柱子上,象一副高峻的雕塑醒目的肅立,目光炯炯的迎對着我,一種幸福感莫名從心裡升騰而上,原來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可以為我靜靜等待着,這是怎樣的一份殊榮啊,我想即便不是你,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能如此對我,我也會感激不盡的!謝謝你等我這麼久而不說一句埋怨的話!
我問你,你相信我一定會來嗎?你說,相信!我問,為什麼,你說,你不來肯定會打電話告訴我的,你沒有打說明你肯定是要來的,只是可能有什麼事情耽擱了,我是這樣想的!
那一刻,我真的想擁抱你,謝謝你這麼堅信而無怨無悔的等我,或許這樣的殊榮在我心裡覺得只有戀人間才可以享有,而我不經意間得到了幾許,真是一時間都讓自己產生了錯覺之感,多麼希望我此生就是為你而來,你為我而來,多好!
夠遠,沒有人知道,這樣的一次見面,在我的生命里仿佛是盛世繁華的一筆,滿心滿眼的璀璨和明亮,十年間一直作為最美好的瞬間被收藏被回味,雖然一如煙花,開的很短,可是沒有任何東西能改變它的地位和影響!我要說謝謝你,雖然,我多年後明白是自己的疏忽,原本可以持續的更長一點或者可以改變我們的結局——某一個夜裡,我就忽然意識到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而只是我沒有把握,想到身邊的那個人可能就不是現在的這張,而是你,然後這夜無法入睡,不知道為這樣的設想興奮還是遺憾的無以復加,總之仿佛自己親手放掉了手中的幸福,那樣的滋味已經不是難受二字可以形容!
那天,我們一如往常,在時間的縫隙中偶有小聚,光陰漸稀漸密的更迭中,我已經日復一日的感受到我們真實的無法跨越的距離,因為明白,所以我從來沒有在心裡有過絲毫關於自己成為幸福主角的可能性,是的,僅僅只是可能性!
少年時敏感而自卑的心在所謂初戀失敗的陰影里揉搓的更加脆弱而卑微,從不覬覦別人的幸福,也從不對美好的事物充滿占有欲的幻想,總覺得自己只是個灰姑娘,從不會有幸福無端降臨自己頭上的幸運,所以越是美好的,自己萬分渴望的越不敢有半點占有之心,仿佛那些註定是別人的!
我們坐在電影院裡,我正襟危坐,一如以前我們一樣的姿態,可是那一天,空氣中仿佛醞釀了一種別樣的滋味,是茉莉的清香,又或是種隱忍的激情不堪負荷,想要掙扎而出,我感受到了,在你望着我的那一刻!
你摸着自己的下頜對我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天才刮的鬍鬚好象又長出來了。
我轉頭望着你,微笑,不語!
我能說什麼呢,對於男人的鬍鬚!
你晶亮的眼睛仿佛有穿越時空的力量穿透了我,那樣堅定而深情的攫住了我的整個身心,不能動彈,那是你第一次沒有躲避的正視的眼神!然後,在這樣的對視里,你自然的說了句:你摸摸看!
我怔住了,似乎這不是我們的尺度可以的事情,你握住我的手,我終於有勇氣穿越了心裡的千山萬水夢遊般接觸到你的臉——
你的鬍鬚和皮膚的感覺,我至今也是一無所知,留在心裡的那份轟然的而起的巨大幸福,早已震顫得那根觸摸的神經無知無覺, 是的,那一刻,我就象個犯了熱病的病人一樣,睜大了眼睛望着這似夢非夢的一切,轉不過神來,然後某根感情的神經終於甦醒,我們終於緊緊的十指相扣,仿佛萬千的輾轉終於復歸源頭——那一握,你五指間的濕熱溫暖象巨大的磁石久久在心裡盤旋,永生難忘,並且在以後的歲月里永遠吸附着我心裡的熱量, 那刻,仿佛是幻想拉開門縫的瞬間,我為那一瞬的所感震顫!
然後我們擁吻,你在我耳邊輕語:早就想感受下抱抱你的感覺了——
你的手環繞過我的腰,仿佛地球飛旋,桃花流轉!
你終於來了,走向我!
然後我們象青情侶一樣看電影,記得了兩個人的呼吸,卻渾然無覺電影的情節!
可是電影總會散場,我們總要走出!
在電影院的門口,刺目的光亮讓那些黑暗中的隱秘經過驚嚇的一無所存——我的敏感而自卑的心又一步一步感受到了真實而蒼白的距離,不敢想象那些是真還是假,是作戲還是如夢,可是有一點我很清楚,即便是作戲我也願意為你而做,是的因為是你!
然後我繼續誠惶誠恐地和你保持着光亮里的距離,我輕易不敢走近的距離!除非你去打破!
出來後,我們都不說話,可能都不知道如何繼續我們的局面,是前進還是保持過去!
那一段長長的沉默,讓我被幸福驚嚇過的心,又異常的敏感而憂傷起來,無邊無際的憂傷象水樣淹沒着我們兩個人的光陰!
終於在一個台階上坐下,你坐在我旁邊有一尺遠的距離,我用餘光丈量着這個距離,滿心是淚——難道你非要和我劃清界限,怕我有非分之想嗎?
你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又挪近了,靠着我坐,半響,你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那種熟悉的又陌生了的奇異的感覺又破涌而出,仿佛我全身心的渴望的每一寸神經在那一瞬間得到了安撫——你終於默認那些不是夢,也意味着你也不想是夢,對嗎?
我感謝你的那個動作,它讓萬千的忐忑和卑微在瞬間得到消融!
我從來沒有奢望過這樣的幸福永恆,所以只要得到一絲絲一點點,我就很知足,真的!
而我也決不會主動去要求,不是不想,而是怕那樣的接近被你誤會成有所圖,甚至會給你造成心理負擔,嚇跑了你,這是我萬萬不願意的,即便我們無緣連理枝,只要能相互點頭致意並列而長,也已經讓我知足!
我們在那個台階上坐定,正對眼前的是一道河,對面有涓涓溪流從上而下不緊不慢的跌落,望着這流水,我低聲說:「其實,假如我是水,水量相等,我寧願做瀑布而不做溪流,因為在瀑布短暫的沖天而下的長嘯里,我能享盡生命爆發的暢快和激情,這些體驗雖然是以時間的長度為代價,我也覺得值得,因為活得痛快淋漓並真實徹底,那些細水的流淌里大概是日復一日的無望在延續吧;和你,我寧願做瀑布,不在乎長短,只在乎真切和淋漓——
說着,為着願望實現後即將而來的短裂,我的聲音哽咽,因為在夢圓的開始也註定了離別時刻的到來!
你握着了我的手,溫暖傳遍了全身,那些真切的安慰勝過了千言萬語!我繼續說:「所以我不渴望細水長流的友情,哪怕和你太短暫的超越我也願意!
你終於打破了無聲,柔聲說道:「你這樣說,我真的很感激你,其實我一直很矛盾,不知道怎樣面對,但我的一切都是真誠的!」
我說:「其實你也不要為難,我並不期望什麼,和你哪怕短暫的只一天的擁有,我也覺得值得,所以不要有心理負擔好嗎?在一起時就快快樂樂的,別辜負了這不多的相處的光陰!」
有行人走過,我們站了起來,你望着我,然後用手撫摩着我的頭髮,輕輕道:「那你把自己當成一個浪蕩不羈的藝術家好嗎?我們珍惜現在,不想太多了,那樣我心理上可能也能自我接受一些!」說着,你輕輕的吻了我的額頭,我的心震顫不已,仿佛聖潔的月光在心靈中緩緩地穿透,你的一吻,驚顫了月下翩飛的蝶!
那一刻,我對自己說,終此一生,我會感謝你的賜予,那些超越了友情的情愫將永遠珍藏在我心裡——這個人,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是的,只對你一人,無人能及!
因為假如可以,我會非你不嫁!
那一晚,我們沒有如往常一樣各自回家,而是選擇了在大街上流連,然後說好去看通宵的電影!
那個夜晚,我生命里那麼純淨的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第一個夜晚,幸福封鎖了每個失落的入口。
我們在商場門前的夜市上閒逛,你牽着我的手,那麼溫暖,那麼塌實,生命里所有虛浮的雜質悠忽而散,然後你唱歌給我聽,因為你永遠記得那句歌詞——第一次牽你的手,指尖傳來你的溫柔,愛要怎麼說出口……
沒有人知道,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歌,並且它為我而來,無人可及!仿佛漫天的流星恍然看見一顆為自己而落,喜悅從天際間蔓延到大地每一方角落,那顆在多年的孤寂無望中浸淫過的心被生命中第一個流星劃亮了雙眼,永世不能忘!
那些音節停止,我一句話也說不出,甚至忘記了誇讚它的好,因為流淌在空氣和心中的已不僅僅是動聽的音符,而是你心底的感情真真切切地表達了泄露了,我,再無語言!
仿佛是卸載了心裡所有殘存的幽怨,我的心再無猶豫和徘徊地走向你——
我們在三月的朗朗月色里形影相依,你終於給予了我擁有一晚戀人的幸福,你指着天上的月說:今天的月是上弦月,象嘴角那樣上翹的就是上弦月,就是這樣的——
我轉頭看你,看眼波流淌月色無限,盈盈不得語!
早晨從清冷的電影院走出,離愁縛心而上——即便在十年後的今天,我也從不後悔和你的相伴,唯一遺憾的卻是純淨的我們居然沒有想到去共度良宵,而你和女友之間早就有肌膚之親的經歷,卻沒有要求我的絲毫給予——事實上,你說我會無力拒絕,甚至會迎合你,雖然我不懂,可是對你,我做一切都願意!而多年後的自己也明白,你終究沒有那樣做,也給我心裡的認定打下了厚實的情感基調——因為你的不要,更顯得珍貴!
謝謝你的陪伴,那樣溫暖而純淨的陪伴,是我們厚重情感的唯一色調,無人可替!
早晨我們冷靜的分手,
我清楚,即便我擁有了你的感情,可是我依然還只是你身後的影子,我無權招搖地在你身前晃動,只能在你身後,並且默默無語!可是,我清楚卻不後悔,因為我知道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來之不易,仿佛佛前求緣的樹,二十二載的祈禱終於能讓一棵交錯而過無緣相聚的心,擁有了他的回顧並且還有情義,夫復何求,那個可以讓我非他不嫁的男子!
我淡淡的微笑,說,謝謝你,謝謝你給予我這麼多,我已經很滿足,即便今生再不相見,我也足夠,所以不要有任何的思想負擔,好好做你該做的和想做的事情吧!
你看着我,目光漸漸柔軟,然後擁抱着我,說,其實該說謝謝的是我,我對你是真情的流露,我難過的是我似乎不配這樣——
你的聲音哽咽,我的心萬般酸澀!
我說,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就好好的開心的在一起,別想太多,好嗎?
在我的堅持下,我送你上車,早春的清晨,風似乎依然有寒意,街上冷清而落寞,風把一地的塵翻卷,我感覺自己又成了其中一粒,也許不同的是剛剛被大地親吻過而已,隨之又將是各自清冷的宿命吧
我將那顆離別的心在胸中來回的磨礪,直到能夠剛強的挺起胸膛對自己說,沒什麼,怎樣的愛情不憂傷?
是的,這樣的道理早就懂得,所有的愛情,要麼是膩成終眷屬的厭倦,要麼是擱成相離別的悽愴,而我寧願擁有後者,至少它還能化成各自心口的一顆硃砂痔,在悠長的生命後頭盤旋纏繞——
我珍惜你我的這場緣分,我覺得我該收場的時候了!
收場,是因為我再有什麼要求,就是貪心了,就是讓他看不到底的貪念了,何況愛情的貪將是一個可怕的無底洞,而這可能會嚇跑他,這是事小,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讓他褻瀆了我,以為我是個步步為營,精心預謀的女子,何況我也不能讓他為之褻瀆了我們的感情,——那是一份克制收斂的博大,而不是精心算計的狹隘!
我想我們都懂得這兩者之間的差距!
又也許,這已經是個太完美的結局,我也不忍心還會有以後的情節會污染到它什麼!
所以我會更精心的保護這樣的情感!
我在你上車揮手的瞬間,心裡冷硬的對自己說,從此再不相見,再不!
因為再無以後,這樣的情節就是絕美!
兩天後,我收到你的信,隔着十年的光陰,我依然清晰的記着你的其中一句話,你說,我知道你的感受,你最怕的是我對你是同情和憐惜,我雖然不是完人,但我對你是真情的流露——
因為這份相通,我對你感激至今,因為我們都有一份心照不宣的愛情理念!
當然你還提醒我,接下來的五一長假,你要去無錫你女朋友那裡,所以不在家!
無可否認,那個有名有份的稱呼還是給我的心投射進了巨大的陰影,我努力構造起來的精神圍牆也無法擋避現實的真實的寒冷!
原來,我還沒有機會可以怎樣,而是我能怎樣呢?我只能這樣而已!
而我剛剛還給你寫了兩句詩:
當漫天的塵沙飛遍,
當風把絕望吟夠,
當你走向我,
我的眼睛裡只有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也只有我的眼睛,
荒涼將我們的心粘成無邊的溫房——
現在,我只能但願我不是在走向荒涼!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