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鍾志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習慣》是中國當代作家鍾志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習慣
新房入住後,我心裡就盤算着,找個機會,跟妻子商量商量,把在老家獨居的父親接來一起住。
領到工資後,舍本買了一套化妝品。這套化妝品妻子念叨很久了,一直捨不得買。
晚上收拾妥當,妻子雙手搓着抹過手霜的手,準備就寢。我說,慢着,給你變個戲法。妻子說,又起什麼幺蛾子?我從身後拿出化妝品,口裡哼着「噹噹噹噹」,快速遞到妻子眼前。
妻子先是一愣,待看清是心儀已久的化妝品時,面部表情立即燦爛起來,接過來聞了一下,然後故意把臉一沉,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見我眼睛緊盯着她,停了一陣,接着說,有什麼事求我?剛剛還肅穆的臉瞬間笑意盈盈。說,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我說,我們先不明說,寫在各自手掌上,同時亮出來,看我們想的是否同一回事?妻子說,好。 我在手掌上筆走龍蛇,然後把筆遞給妻子,待妻子寫好。我說,亮掌。我和妻子同時亮出「底牌」。妻子的手掌上寫着一個「爸」字,我的手掌上寫着「父親」兩個字。為心有靈犀,相視哈哈大笑。
妻子說,我只擔心一個問題,就是爸的壞習慣。如果能改掉,就再好不過了。我說,這個工作我來做,會跟父親說清楚,畢竟城市與鄉下不一樣,我們也得講究些。
過了一些時日,我休年假,就回到了鄉下老家。
吃飯時,我跟父親說,爸,你一個人住在鄉下我不放心,還是來跟我們一起住吧,萬一有什麼事,也能有個照應。父親問,是你的意思還是小樊的意思?我說,是我的意思,也是小樊的意思。父親口氣強硬,說,不去。我問,為什麼呀?父親說,你們知道,我在鄉下住慣了,更主要的是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可以隨心所欲。
父親的話,使我想起小時候一段尷尬的往事。
那次,父親去公社和一位幹部談事,我跟在父親的屁股後面像是風箏的尾巴。父親說,別來,回去吧。
我不聽,耍賴,非得跟着去。父親沒辦法,只得讓我跟着。父親與那位幹部在說了一會兒事情後,突然一陣咳嗽,接着一口濃痰從口裡噴出,吐在青磚地板上。父親覺得不妥,趕忙用鞋底去蹉,結果越蹉越髒,那幹部的臉色很不好看。父親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我那時還小,明知父親這個習慣不好,但也不敢向父親提出來。
我耐着性子跟父親溝通,說,爸,不如這樣,你來跟我們住一段時間,試試行不行。實在不行,你再回老家來。
好話說了一籮筐,父親總算鬆了口。
父親住了一個多星期,天天小心翼翼的,生怕出差錯。每次吐痰,似乎要遲疑一下,再去衛生間,把痰吐到馬桶里,然後沖水。
我總覺得父親有點拘謹,對這裡的生活不太習慣,心情也沒有在老家時開朗。我就跟父親說,爸,在家裡是不是憋得慌?你可以去小區里走走,只要不走出小區就行。小區裡有遊樂場,那裡老人小孩都挺多,看看能否認識一些人,也好聊聊天,解解悶。
父親說,好,我會出去走走的。
一天剛下班回到家,妻子在廚房裡忙碌着,孩子在看動畫片,見父親不在,便問妻子。妻子說,爸爸下樓散步去了。過了幾分鐘,物業經理打電話給我,說,你快來,你父親跟保潔員打起來了。我心裡疑惑,老實巴交的父親怎麼會跟人打架呢?火急火燎地趕到那裡,只見父親蹲在小區的人行道邊,雙手抱頭,滿臉的憤怒。保潔員衣服上的紐扣全掉了,敞着胸,嘴裡罵罵咧咧的。旁邊站着小區保安和物業經理見我來了,物業經理把我拉到一邊,小聲跟我說明剛才發生的事。
原來,父親在散步時,突然一陣咳嗽,一口濃痰湧上來,一不留神,就隨口吐到地上。剛好保潔員在旁邊打掃衛生,見父親隨地吐痰,便指着父親罵,說父親沒教養,不講衛生,把剛打掃乾淨的地又弄髒了,還要父親把痰擦掉。父親本來覺得理虧,也不敢爭辯,就在身上摸摸索索,想找點紙來把痰擦掉。但摸遍全身也沒找到一張紙。這時保潔員又嘟囔了一句,說,像沒穿尿片的狗,隨地亂拉,噁心死了。父親一聽火了,倔勁一上來,抓住保潔員的衣服,大聲說,你罵誰是狗?保潔員說,就罵你了,咋的?結果父親用力一扯,保潔員上衣的紐扣全掉地上了。兩人拉拉扯扯打了起來,直到聞訊趕來的保安把他們拉開。
第二天,父親待我和妻子上班後,不聲不響坐長途班車回老家去了。到家了才打來電話說,先在老家住段時間。
半年後,我回了一趟老家。在村頭碰到堂叔,我塞給他一包煙。堂叔說,你爸在你家住了一段時間後像變了一個人,可講究了,以前說話聲音聾子都能聽見,現在說話像個姑娘。還有就是以前隨地亂吐,現在身上時時帶着紙巾,都把痰吐紙上了,大夥都笑他窮講究。你爸紅着臉爭辯說,你們見過大蛇屙屎嗎?這叫文明,懂不懂?[1]
作者簡介
鍾志良,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文學雜誌社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