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事兒還沒辦好(袁亞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事兒還沒辦好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事兒還沒辦好》中國當代作家袁亞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事兒還沒辦好

憨兵是我的鄰居,在家排行老二,他與我父親同輩。

他總嘻嘻哈哈地要我喊他二叔,我不情願喊。因為他憨,名兵,村人都喊他憨兵,我順嘴跟着喊憨兵。

憨兵長得五大三粗,說他憨可真憨,小時候見他與他大打架,扯爛了他大的嘴。憨兵沒媳婦,有哥哥,哥哥的兒子和兒媳婦都很疼他。憨兵愛喝酒,喝醉了站在馬路上擋車,擋住車要錢,要的錢買酒喝,喝醉了再擋車。

十幾年前,憨兵朝司機豎起兩個指頭,要兩塊錢。現在他也是朝司機豎起兩個指頭,要二十塊錢。他眼珠子瞪得明溜溜的,探出厚厚的舌頭,黑藍藍的舌頭上淌着永不斷線的憨水,搖搖晃晃地吐出「二——二——二十塊。」

有的司機乖哄他,請他讓開。有的司機呵斥他,吼他滾開。他軟硬不吃,司機不得不扔下幾張零錢,待他撿錢時,溜之大吉。也有兇橫的司機,下車好一頓毒打,遇着這種角色,憨兵不憨了,遠遠地避開了。

為了不挨打,憨兵選擇人多的集市擋車,要不在村口擋車。他專擋大車,大車司機出手大方。但現在路寬了,直了,車速快了,有時剎不住車,把他嚇得褲子都尿濕了。他的生意不好了,有村人撿到一頂黑色的警察帽子給他。他戴着沒有警徽的警帽,穿着髒兮兮的衣裳,垂着口水,提着酒瓶,歪斜着立在柏油路中間,像一棵彎脖子老棗樹。他脖子一仰,一口燒酒下肚,一聲急促的剎車聲伴着長長的汽笛,在汽車湧來的風潮中,他豎起兩個指頭。司機下車好不一頓毒打,「叫你個孫子要錢不要命。」

有人說擋車要用交警的帽子,白顏色的。憨兵擋住我的車,我搖下玻璃,他頭伸進來,憨水也伸進來,滴在我的臉上,腿上。「老侄兒,給我弄頂交警的帽子,我給錢。」我覺得可笑,他卻說得認真。但對這樣一個醉醺醺的憨憨,你和他講什麼道理。你不答應,他不讓你走,你若答應,甭說你辦不到,單單這答應的事兒,就可以在村里成為一個新聞——我也成憨憨了。太陽紅冒冒的,我倆就這樣僵持在村道上。

放牛的三爺過來了,三爺揚起鞭子朝憨兵打去,鞭子沒打在憨兵身上,而是橫空打出一聲爆響,憨兵頭沒探出車窗,腿已跑了,後腦勺在車窗上撞得咚的一聲。三爺是在嚇唬他,三爺害氣地說,娃娃念書艱苦,好不容易拼進城有個工作,眾人不幫襯,個個像個吸血鬼要把娃吸乾。

憨兵立在路邊荒草最深處,不願走。高聲吶喊:老侄兒,給我弄頂交警的帽子啊。三爺鞭子一揚,他扭頭又跑,拖着一身的肥肉跑不快,但跑得也不搖晃了。我和三爺都笑了。憨兵跑遠了,又立住,我要警帽。

過了幾個月,我在村道見到憨兵,他不再向我要交警帽,反而遠遠地躲開了,眼中含着幾分羞怯。他沒喝酒,走得比喝酒後還搖晃得厲害。晃着晃着就像塊石頭突然倒地,肚子像個鍋,掙扎許久爬不起來。臉上糊了一臉的土,夕陽射過來,是一臉的血色。憨兵得了不好的病。

路人都說憨兵命硬,人打不死,車撞不死,可一個病就令他那一身的肥肉轟然倒地。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我還沒給他把事辦好,他就走了。

買個駕照

二崗是我的鄰居,在他家排行老二,和我是同輩。

每年河面冰封,黃土地滿目蕭條的時候,二崗便開着三輪車在集市上販水果蔬菜,集市在此時最旺。不同地方,集市日期不同,為多趕幾個集市,他白天在這個集市上擺攤,夜裡開着敞篷三輪車趕往下一個集市。沒有駕照,夜裡不容易被交警發現。

臨近年關了,交警查得嚴。二崗找到了我,他聽說城裡有熟人可以買個駕照。我在城裡上班,他認為我能辦到。我說我辦不了。他不信。他說花多少錢都行。咱請他們吃飯,咱給他們送幾個大南瓜。他說的都是些社會上聽來的小道消息。

他裹着個爛皮襖,邊說着,邊忙着吸溜着他那掛在凍紅的鼻子上的稀鼻涕。他說求你了,都好多天沒合眼了。就為搶着在這寒冬臘月的集市多賣點錢,過個好年。他眼睛裡布滿血絲,血絲後面是真摯而祈求的眼神。人人都在為追求美好的生活而奮鬥,出身不同,努力的程度和付出的代價遠遠不同。我想幫幫這個老鄰居。可我實在幫不了。

他只顧自己說,見我沒反應。說的腔調比哭都難聽。他說白天為逃避檢查,只能在人們睡到熱炕頭的時候,在寒風裡他載着滿滿的蔬菜水果,在幾十里的路上,從這邊趕到那邊。他說咱不怪人家查,要是都像他沒駕照,這社會就亂套了。可他沒時間考,等他駕照考出來了,集市的旺季也就過去了。我說任何藉口都不是你違規犯法的理由。他還在求我好歹先幫忙問問吧。我知道這事沒法辦,但我卻答應幫忙問問。我實在不想傷他的心,一顆沒日沒夜在西北風裡漂泊的心。

他走後,我便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明明辦不了,卻又如何答應了呢?我向一些部門諮詢了考取三輪車駕駛證的程序,又一五一十地講給他,他說一個朋友花一千塊買到一個駕駛證,硬要塞給我一千塊。我沒要,但答應他再問問。我怎麼會又問問呢?

那天正好入伏,在村道上遇見他,他滿身的熱汗,扛着個大袋子,他下煤礦了,不跑集市擺攤攤了。但他囑咐我買駕照的事兒不能鬆勁兒,到了冬天,煤礦關了門,他還要跑集市擺攤攤,還得開三輪車。我讓他去考一個,他說鑽煤礦工錢高,誤不起工。

他拖着不去考駕照,我也拖着,拖着想如何下次回答他。

禮拜天回家,聽說二崗在煤礦出事了,人死了,賠得一百多萬。我該說什麼呢,二崗活着拚命賺錢,命沒了卻得到那麼多錢,可他一分錢也花不上。

我什麼也說不出來。我還沒把事兒辦好,他就走了。

瞅個項目

三毛是我的鄰居,家裡排行老二,他與我父親是同輩。

過去兩家人好成一家人,煙囪里的煙在空中都纏在一起。我叫他二叔,後來二叔搬了家,來往的就少了。

二叔家出過一次事故,二叔騎自行車帶着婆姨娃娃從懸崖上摔下去,娃娃打碎了腦蓋。醫院搶救後,保住了命,一條胳膊折成九十度盤在胸前動不了。二叔家三個娃,出事的是老大。三個娃學習都很優秀,負擔太重,小女兒被迫輟學。兩個兒子都上了本科。二嬸常年有病,是個藥罐子。家裡擔子越來越重。二叔拋了地,到石場裡攬工。

二叔進的門,一直捂着個肚子。二叔說這一年裡經常肚子痛,痛了吃止痛藥扛。我們勸他到大醫院檢查檢查。勸歸勸,農村人有病了誰不是硬扛。二叔說肚子疼不能去石場幹活兒了。可兩個兒子大學剛畢業,都沒工作,需要一筆不菲的成家錢。他問父親養羊怎麼樣。父親說這幾年返鄉農民多,養羊的人多了,羊的市場不景氣。二叔請我幫他瞅個適合農民創業的好項目。我給他介紹了創業貸款的流程,講了農民創業做得好的典型。他說創業要比扛石頭難,扛石頭靠力就行,但創業要費腦子,當了幾十年的農民,就會個受苦,腦子都生鏽了。他臨走時說,有好的項目給他留意着,農民也要跟着時代走,要不一大家子誰管哪!

一個農業為主的邊城小縣,適合農民創業的無非是種地、養殖。我也沒有找到更合適的項目推薦給二叔。禮拜天回到家,母親說二叔肚子痛的病查清了。我說在哪兒住院,母親說西安的醫院都不接承了,把人打發回來了。我要去看看,母親說二叔不想見人,緩緩吧!

再回到家時,二叔已經埋到土裡了。婆姨有病,兩兒子未就業未成家,他把身上的擔子交給誰了?我真想幫他,可是我還沒把事兒辦好,他就走了。 [1]

作者簡介

袁亞飛,男,出生於陝西省清澗縣,畢業於石河子大學。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