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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芳心持贈君(李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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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芳心持贈君》中國當代作家李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千古芳心持贈君

春天的明媚是被玉蘭的熒光點亮的。

一瓣瓣玉盞,斟滿了春光。

似洛神之靜眠,若白鴿之歇羽。

年少時初識玉蘭,感覺她宛如一位佳人。

最早看到這種花,是在西安,彼時我陝西省在教育出版社做文字編輯,和主編馬老師去野外挖野菜,路經一個苗圃,見到一棵棵小株的白玉蘭,潔白亮麗地閃在春風裡。不繁盛,在枝頭數得過來的朵兒,甚至讓人覺得孤單。但是,在問過苗圃的農人這種植物的名字之後,我一直記住了,她的花期和開放的樣子。大朵的華麗,開在早春。和我喜歡的丁香、迎春、桃花相近的花期。她是她們中的貴婦,有點高傲和孤芳自賞。

那樣純潔溫婉的花,像極了女子的自戀——擇春寒中的清幽,避開奼紫嫣紅的喧鬧,甚至不要葉的襯托,獨自地,抱香枝頭。古典優雅地,最好植在深深庭院,有臥石的迴廊畔,晨暉里,相映一個慵懶女子的春深繾綣,窗下的漫漫輕風,和着裊裊燃起的檀香,暖而醉人。

以前在諸多詩詞歌賦里讀過玉蘭,但生於窮鄉僻壤的我,卻從未在兒時一睹其芳容。難怪那麼多文人墨客對玉蘭有着傾心的偏愛,不遺餘力地書寫描繪,更雕刻於家具、精製成文玩,朝夕相伴,以親芳澤。玉蘭,的確是讓人一見傾心,再見傾城啊。

古人對鍾愛之事物,總喜用諸多別稱。如荷花,被稱為蓮、芙蓉、芙蕖、菡萏。而玉蘭,亦被喚作木蘭、辛夷、望春、玉堂春等——這像不像給戀人起的暱稱?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試羽衣」,「羽衣仙女紛紛下,齊戴華陽玉道冠」……看,多少詩人把玉蘭視為縞衣霜袂的翩翩仙子,青睞有加、夢繞魂牽?

年少時難免「以貌取人」,喜歡玉蘭,因她其色如玉,其芳沁人。但玉蘭高潔之品格,絕非「以色事人」之俗輩。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不免為曾經的少不更事而慚愧。

而今,我已步入中年,再覓玉蘭芳蹤,則感覺它更像一位君子。

賞花,如同識人。也許在歷經過歲月蹉跎之後,才能撫卻表象看清質地。讚美玉蘭其色、其貌、其芳、其形的詩詞歌賦可謂不勝枚舉,而我最喜歡的,莫過於王維讚嘆玉蘭其品的這首《辛夷塢》: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孤芳自賞,原來竟是這樣美好的一種意境。

不為示人,不討好、不獻媚,兀自綻放與凋零,只是遵循自己的節奏,即使在空寂絕無之中,也從不在意有無旁觀,只綻放生命本性的自由。

這樣的姿態,怎能不讓人肅然起敬?

孔子曾贊芝蘭:「芝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這就是「空谷幽蘭」這個詞彙的由來。竊以為,孔子贊之芝蘭與王維書之玉蘭,雖一為芳草,一為樹木,卻花開同德,皆俱君子之風。

前段時間看許知遠的訪談節目《十三邀》,那期邀請的嘉賓是北大教授錢理群。採訪中有這樣一個場景,錢理群和許知遠在公園裡邊走邊聊,忽然,錢老駐足,仰頭凝視樹木。時值中秋,錢老讓許知遠看樹木上的葉子,有新葉,也有將要凋零的老葉。許知遠想藉此把話題引到哲學的層面,他問:「哪棵樹跟您的內心世界精神氣質最像?」

錢理群卻說:「到這個時候這些都別管,你還是習慣性的這種思維。其實我就是欣賞它,沒有任何知識的介入。我就是感覺色彩,欣賞它的顏色……你仔細看,風來了,它就在那微微地飄動。總體是非常寧靜的,是凝固的。但它凝固當中,你仔細看那個樹葉,它在悄悄地動,很有意思。」許知遠不死心地再次試圖去把話題引到「價值」和「意義」層面,錢老打斷了他:「不,別想這些,歷史文化我們想得太多了。它就是當你和自然相對的時候,你內心的一種感覺。」

兩人不再說話,坐在公園長椅上,身心去和眼前的樹默默相對。

錢老今年82歲,在耄耋之年,人與樹的相對,該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呢?

我想,等我至年老再賞玉蘭,應不會再辨它的性別,不以佳人或君子來論,只是感受,作為一棵樹,這種盎然的生命。便如錢理群坐在樹下看葉片一般,我已垂垂暮年鶴髮雞皮,而仰視的那株玉蘭,年輪只隱在體內,依然美得無痕。

彼時我得多麼羨慕一棵樹呀。羨慕她的一冠絢爛、四溢芬芳,羨慕她的緩慢生長,與天地同壽。也許直到那時,我才真正豁然了悟:所有風雨,是侵襲,也是滋養。生命就要紮根大地,笑納一切的賜予。

屈原《離騷》,我從「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這兩句中,讀到的竟是親澤雅興,愛芳惜時。於是提醒自己:人生,莫辜負啊,別錯過每次玉蘭的花期。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贈君。[1]

作者簡介

李榮,男,漢族。出生於河北涿州市。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