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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炊煙(董鳳琴)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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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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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炊煙》中國當代作家董鳳琴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又見炊煙

站在老房子的白楊樹下,微風輕輕地吹亂了頭髮,一縷白髮擋住了眼睛,兩隻手臂環繞着粗粗地樹幹,兒時,大楊樹下玩耍的小夥伴兒,你去哪裡啦,身着青布對襟襖,拉開嗓門喚兒回家吃飯的親娘,您去哪裡啦?睡在村子外的親娘、大媽、二媽、三媽、表舅母們,你們,能聽見閨女我的腳步聲兒嗎?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白楊樹下,撫摸着它身上的一道道疤痕,舊日的時光那麼自然地順着手指「尖」流淌過來。

回家吃飯啦

「鳳琴哎,回家吃飯啦」。

那是我的娘嗎?頭髮梳在腦後挽成一個丸子,身着青布大襖,左手臂彎成鐮刀狀,擋在雙眉上,一會兒東望望,一會兒西瞧瞧,房頂的煙筒還冒着白煙兒,鍋灶里的飯菜還熱着,灶膛里的火還沒熄滅,娘趕緊走到房後面,大着嗓門喊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飯。

去家離鄉已經四十餘載了,村裡的孩子們象聽天書一般,灶台?煙筒?和城裡一樣家家用上了燃氣罐,「裊裊炊煙,路上一道轍」屬於歌曲,留在村子裡30歲以上人的記憶里。站在老房子的後面,雙腳給吸住了,我大着嗓門喊;「娘,回家吃飯啦」淚水打濕了衣襟,淚眼朦朧里我看見穿着青布大襖的娘蹣跚地走過來了,那大襖上依稀可見一塊塊污垢,那是母親在田裡割麥、收穀子、掐高粱留下的念想兒,一個個燒焦的洞洞兒星星點點地美麗着青布大襖,那是母親燒火做飯拉風箱贈予的。

母親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計算着柴米油鹽的日子,孩子要吃飽穿暖,要上學,這些都是娘日常的「功課」。做這份功課對一個農村媳婦是多麼地難啊,要知道在五、六十年代,那是找飯吃的時候。一個又一個故事就來到我笨拙的筆下。

三姐夫,鍋里餃子多着哪

「三姐夫,鍋里餃子多着哪,再給你盛一碗」。五娘在堂屋的灶台前隔着門帘大着嗓門衝着屋裡喊着,那氣勢好像鍋里的餃子如千軍萬馬一般。裡屋的三姐夫也大着嗓門道:「娘,我吃飽了,您包的餃子真香啊,我都吃撐了」。 那時候,家鄉有風俗,閨女結婚後三天要回娘家,娘家要好吃好喝地招待女婿。五娘是個愛面子的人,一件青布大襖,她穿了十來年,色褪了,有補丁了,可五娘手下的補丁像花朵似地點綴着破舊的衣服,農村的活兒土裡泥里的,可五娘的青布大襖總是乾乾淨淨的。

話說這一天,結婚三天的三閨女要帶着女婿回娘家,這可難壞了五娘,家裡別說白面啦就是玉米面也快要見缸底啦,可新姑爺那必須要招待的,要是街坊鄰里知道了,新姑爺沒吃上餃子,五娘可丟不起這個臉兒。

東鄰借一瓢西鄰湊一碗,好歹對付上了,新姑爺不能自己一個人吃啊,得有一位本家長輩陪着吃,兩碗餃子端上炕,爺倆兒一邊簡單地寒暄,一邊吃着熱氣騰騰的餃子。長輩三爺,心裡跟明鏡似地,一雙筷子夾起一個餃子,用沒有牙的嘴噗噗地吹着熱氣:這餃子有點熱,我得吹一吹,讓它涼一涼,三姐夫,你別見外,趕緊吃。三姐夫也學着三爺的樣子吹了又吹,莊戶人家一年也吃不了幾回葷腥,肚子裡那有油水啊,見了餃子格外親,這樣斯斯文文地吃餃子,這苦衷咋道破啊。

五娘在堂屋灶台前大着聲喊着:三姐夫,再來碗餃子啊,鍋里還有好多餃子啦,鍋里哪裡還有餃子,分明是一鍋玉米和高粱面做的嘎嘎湯,嘴裡大聲喊着,心裡直發虛。三姐夫,莊戶人家的孩子,哪能不知道這些啊,他家也是一碗餃子難求啊,這一問一答的聲音消失在歲月里,五十年後的孩子們似聽天書。

說了吃,再說說穿,那時的農村人穿新衣服,那可是一件大事,「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是常態,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補丁打補丁,袖口滿是嘎巴兒,太陽底下一曬,兩袖口都發着亮,那是鼻涕「摸」過的痕跡,只有過年才能盼到新衣服。五十多年過去了,那幾次穿衣戴帽的情景依然那麼清晰地來到眼前。

姐四兒個,一件破絨衣

那是六十年代中期,吃上飯的人們缺穿,大表舅家有四個閨女,冬天只有兩件破棉襖,大表舅出門幹活兒穿一件,剩下的另一件給誰穿就成了難題兒,孩子們都喜歡到院子裡玩,作難的是大表舅母,誰能出去幹活兒,就讓誰穿。玩,對莊戶人家的家庭主婦,那是個奢侈的字眼兒。再窮再苦也攔不住孩子愛玩的天性,二表姐愛活動,天氣再冷,她穿着補丁摞補丁的夾襖,在寒風裡踢毽子、跳皮筋,手凍得裂口子,長凍瘡

我母親看見了捂着二表姐的手落了淚,回到家裡,母親把父親不穿的破絨衣找出來,那是一件什麼樣的衣服啊,提起來一抖大窟窿、小窟窿如同一張破漁網,母親犯了愁,再難也得想辦法,母親心疼那幾個閨女啊,把家裡能找到的布頭兒,一塊一塊地摞起來再安到窟窿上,一件有着各式各樣補丁的破絨衣就在母親手裡誕生了。

當時4、5歲的我好佩服母親:我娘是七仙女啊,她是把天上的雲彩都裁下來了吧,太好看了。就是現在生活富裕了,我依舊在灑滿陽光的露台上,戴一副老花鏡縫補衣裳:一條牛仔褲穿壞了,裁了做書包,在書包上在縫上另一件舊衣服的裁下來的梔子花,背在身上,大街上一走,大姐咱獨一無二。現在看見小青年花上千把元買一條露着大大小小窟窿的牛仔褲,禁不住感嘆,就這手藝咋和母親的比,縫製的七彩服,歡樂了二表姐的童年

說了吃也說了穿,再聊聊住吧。

大土炕

土炕是北方農村家家都有的,它的單位名稱是「鋪」,比如是一鋪炕,說的是家裡屋子裡的大土炕,盤炕是說在屋子裡用磚或土坯沿着屋子的一部分,一定是在向陽的窗戶那側砌的,家裡要盤炕是要找能工巧匠的,請來後,盤炕前,家裡的主婦要給盤炕的師傅做頓帶葷腥的飯菜,富裕人家還會燙上一壺酒,師傅美滋滋地抿着小酒,吃着可口的飯菜,盤算着這炕咋個盤法,炕盤好了,這大土炕就活絡了這一家人的煙火日子。

母親盼了十年,一個大胖閨女艱難地降生在大土炕上,大媽早已把土炕燒的熱熱的,大炕溫暖了一個剛剛睜開眼的小嬰兒,大炕給了小嬰兒一個大大的天地,不像現在的娃娃一個個固定在只有長寬不足幾米的小車裡,大炕寬敞啊,長10來米寬7、8米,孩子像在海里游泳啊,自由地動着小手小腳,自由的孩子,長個兒快,大炕上爬,安全着呢,母親把孩子裹緊後,就下炕給一家人張羅着做飯,農村婦女哪有做月子的福氣啊,娘更是要強,那時解決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很讓家庭婦女們操碎了心,家家都缺糧少柴,母親總能很好地解決這些事情,父親在供銷社上班,有糧票,能買些白面,白面是給爺爺吃的。灶頭是在堂屋裡有火道通向大炕,大飯鍋安在灶台上,旁邊放一架風箱,這風箱的作用是往灶膛里吹風,讓火燒的更旺一些,灶台連着大炕,大炕盛着一家人的日子,大炕上生娃、娃在大炕上爬、在大炕上吃喝拉撒,在大炕上站起來走到地上,走出小屋,走出這個家。6歲時娘生了妹妹,娘的一側是大閨女另一側是小閨女,尿炕的大閨女淹了娘的身子,娘就在大炕上鋪了麥華子(把麥稈用石磨碾壓的)這麥華子像稻草一樣暖和,每天早晨,娘把有着尿液的麥華子抱出去放在太陽底下曬一曬,時光過去四十多年了,病重的母親躺在病床上,小女兒在左側,大閨女在右側,又回到了兒時母親的懷抱,這就是輪迴吧。

大炕是一家人吃飯的地方,方方正正的四條腿兒的木桌子放在炕中間,母親一聲兒:鳳琴哪,放吃飯桌子啦,一家人的胃頓時暖了起來,妹兒從小就會來事兒,家裡來客人,妹兒總是坐在炕桌的上首,「大舅,您吃菜啊」,說是菜,其實也不過是母親醃製的芥菜切成絲兒拌上香油,或自家院子裡摘得豆角或絲瓜,幾個菜放在炕桌上,一家人的日子就活絡起來,大舅在市里當工人,能吃上白面饅頭,到我家就專門挑玉米面窩頭吃,把鹹菜絲夾在窩頭裡,吃得香極了,多少年過節去了,大舅早就去了,可大舅大口嚼窩頭的情景就在眼前。大炕還是一家人話家常、孩子們玩耍的地方,大表舅是我家的常客,吃完晚飯後,大表舅提着煙袋,背着手,慢悠悠地跺着方步到我家的裡屋來,有時家裡剛吃完飯,收拾桌子,有時正趕上我一家人吃飯,大表舅也不論這些,蹲在地上或坐在那個腿兒上纏了幾層破布的椅子上,嘴裡嘬着煙袋,不時從嘴裡吐出一串串白煙兒,伴着白煙兒家長里短地說着,年景的好壞,收成如何,自自然然的.

到現在還記得大表舅對我的開導,那是我和嫂子發生矛盾後,那時糧食緊張啊,貼在大鍋里的玉米餅子成了一家人的主食,貼餅子靠近熱鐵鍋的那一面硬硬的,稀罕地很,咬一口嘎巴脆,香甜的很呢,每次貼餅子費火,也就多貼幾個留在下頓吃。下頓怎麼吃呢,大鍋里擱在篦子上,在篦子上熥,這麼一熥,那硬硬的一面像脫掉的「鞋底」,這「鞋底」軟塌塌地,就不好吃了,嫂子就把這「鞋底」輕輕鬆鬆地扔到雨後的泥地里,人一走過,這「鞋底」就和泥土混在一起啦,家裡養的雞都不願意把這些寶貝兒請出來。那麼好的東西,平時一家人都捨不得吃的食物就這麼讓嫂子給糟蹋了,愛家如命的我氣急了,恨不能衝上去揪着她的衣服領子讓她從泥地里撿起來,家窮的日子天天有着柴米油鹽的煩惱,我是能省就省,同是農家出生的嫂子卻是能費就費,日子就在矛盾里磋磨着。

再一次衝突發生後,父親召開家庭會議,題目還是老調重談:增產節約,對此我是舉雙手贊成,於是,我羅列了嫂子的種種浪費現象,哥瞪着眼睛好像要揍我,愛串門的大表舅的幾句話,至今還在我耳畔:大表姐啊(天津人稱長大的晚輩都是隨着他家孩子們稱呼的),這個家,將來你是一根兒草也帶不走的。離家41載了,確如大表舅所說,家裡的一絲布也沒有穿出來。

記得1978年深秋,大隊喇叭里廣播着「董鳳琴光榮地被空軍軍醫學校錄取」。軍裝到了,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靜靜地放在炕上,父母養育了16年,以後就不穿它了,戀戀不捨地摸了又摸,轉身送給了穿着補丁衣服的九姐,九姐卻目不轉睛地盯着我那一身沒有領章的軍裝,自此後,軍裝警裝伴了41年。

大土炕還是孩子們嬉戲的地方,冬天外邊寒風凜冽,小手凍得通紅,這時,大炕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記得最有意思的是幾個孩子在炕上玩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誰都願意扮演東郭先生,拿着本書在大炕上來回溜達,一隻手背在後腰上,搖頭晃腦學着老先生的樣子,看着腳下爬着的大灰狼,小腦袋抬得更高了,心裡那個美啊,於是幾個小夥伴在那裡石頭剪子布地一決勝負,勝者趕緊去找一本破書,伸伸胳膊踹踹腳,脖子一仰,再找一副瘸了腿兒的老花鏡,活脫一個教書先生,當大灰的小夥伴兒,就有點慘了,只能在炕上爬,為了增加效果,就把爺爺留下的皮褥子披在身上,別說這皮褥子的毛抖落起來挺好看,這麼一來,扮演大灰狼也成了一件樂事,大炕給孩子們的童年添了許多的樂趣。

大炕生大炕長大炕終了。第一次看見在大炕上終了的是奶奶,奶奶是爺爺的後老伴兒,半個世紀過去了,奶奶比劃着嚇唬小孩兒的事情就在昨天一樣,那是我5、6歲的樣子,農家孩子早早就知道幫父母幹活兒,挖野菜是孩子們的天天乾的活兒,家鄉的鹽鹼地愛長敗醬草,敗醬草是教科書上的稱呼,村里人都叫它曲曲菜,此菜綠葉開白花,吃起來苦苦的,所以人們又稱它為苦苦菜。

「三月三曲曲菜往外鑽」,這是家鄉人的諺語。一過年,窖里的白菜、大蘿蔔都見了底,初春時節的大地都是白茫茫一片,每天伴着窩頭的是鹹菜疙瘩,人們都在盼着能挖曲曲菜,因為它比那些需要照料的菠菜、韭菜等來的早、來的更多,於是大人小孩兒都盯上了地里的野生曲曲菜。奶奶是個勤快老太太,可這勤快老太太總想吃獨食兒,村東面的彎彎地、窯窪和村後的長兒地都愛長曲曲菜,每逢這時,奶奶總愛兩手比劃着:「窯窪有鬼啊,長兒地的曲曲菜可多了」,等你到了長兒地,一看,啊!哪裡有曲曲菜呀,轉身再到窯窪時,奶奶早就把挖好的曲曲菜端到爺爺的飯桌上了,在這個家裡她只關心爺爺,可就是只關心爺爺的奶奶卻享盡了幾個不是她生養的兒子兒媳的福,母親和大媽、二媽、三媽,每天在炕頭上伺候生病的奶奶,端屎端尿,最後披麻戴孝送走奶奶。

大炕,演繹了一出出農家人生活的喜怒哀樂,演繹着百姓的日子。

走在村子裡,認識我的人沒有多少了,大灶台、柴火、裊裊炊煙,路上一道車轍,都已消失在歲月里,只有母親喚兒回家吃飯的聲音住在心裡。 [1]

作者簡介

董鳳琴,出生在一個空氣里飄着棗花兒香的小村莊,16歲參軍入伍。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