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曆里過日子(組章)(蔡興樂)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在農曆里過日子(組章)》是中國當代作家蔡興樂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在農曆里過日子(組章)
這是春天的分水嶺,花朵總是悄悄地就綴滿了少女們的裙裾。臨水而居的蒹葭與菖蒲,從兩小無猜,再到相敬如賓,毫無疑問,成為整個分水嶺最富有意境的一方所在
總有坐北朝南的幾間老屋。而並不太高的竹籬笆牆邊,三兩朵南瓜花的金黃,與已經攀上高處的牽牛花互為映襯,相得益彰。
再往更高處,一大片羊群,雲朵般地飄在瓦藍與黛青構成的天地間,如詩似畫。
這是春天的分水嶺,夜不能寐的我,每每把那一粒粒帶着體溫的文字,進行悉心打磨,成為與黃土地一樣質樸的顏色。
然後,一起去母親的村莊安家落戶,深居簡出……
在農曆里過日子
在黃土連着黃土的分水嶺,在雨水比油還金貴的分水嶺,我的親人與那些不屈不撓的玉米、棉花、土豆以及紅薯一樣,都屬於耐旱作物。他們早已經習慣於在農曆里,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那土牆草頂的房舍冬暖夏涼,那雞鳴狗吠是原生態的天籟。燕子銜泥進了誰家,就會給誰家帶來人丁的興旺;一大早喜鵲喳喳登門來報信 ,就一定會有喜事降臨。
如果興致來了,就着家產的菜蔬,比如帶着刺的黃瓜和脆生生的花生,喝上幾口自己釀造的高粱燒,這樣的小日子雖然波瀾不驚,卻連神仙也會羨慕嫉妒恨。
那些個恩怨情仇,可以省略;那些個燈紅酒綠,可以省略。
在分水嶺,就連所謂的上帝,也會知趣地悄悄走開。甚至眼前這白駒過隙的時光,也停下了腳步,定格良辰美景。
隱形的翅膀
在分水嶺,我總是把那些花朵,那些粉紅色的、淡藍色的、金黃色的花朵,
那些扁豆的花兒、牽牛花兒、南瓜花兒,還有甚至一輩子只能開在路邊和地頭、無名無姓的野花,都看作是一隻只還沒有來得及長出翅膀的美麗蝴蝶。
正因它們還沒長出會飛的翅膀,也便只能一門心思地,把自己小小而溫馨的家安在分水嶺上。我的故鄉才如此的絢爛多彩,才風景這邊獨好。
其實,故鄉分水嶺上的每一朵花兒,它們都渴望能夠自由飛翔。其實,它們沁人心脾的花香,便是扇動在陣陣微風中,那一雙雙隱形的翅膀……
一粒露珠的家
整個早晨,都坐在嶺脊之上,看一粒露珠如何把晶瑩的家,安在坡南的玉米苗上;看一株一株柔弱的玉米苗,如何才能撐起母親蒼白的年景;看一天中第一縷裊裊的炊煙,如何悄悄地自坡腳老屋頂上,升到玉米苗的高度。
整個早晨,我都確切地聽到推土機隆隆的轟鳴聲,自坡北那邊清晰地傳來。
據說那裡正在建一座很大的開發區。那些長勢良好而手無寸鐵的玉米苗,無疑會在推土機面前丟盔棄甲,死無葬身之地。
整個早晨,我都在擔心:也許等不到明年的今天,坡南的一粒露珠就會流離失所,再也無處安置自己小小的家……
姐姐大我五歲,出生時恰遇天災。老屋外正茂盛着的幾株艾草,也便順手成為了姐姐的乳名。母親說她是花朵的香氣,青草的命。
一旦離開自己的家鄉分水嶺。無論走到哪裡,仿佛都是在流浪。曾幾何時,回家的那條羊腸小道,總是在落日的餘暉里漸行漸遠。草字頭姓氏的我本也就是一株草,一株艾一樣的草,開不出紅的花,結不出金黃的果。
而今,我要用握筆的手握住鋤頭,握住一把瓦藍錚亮的鐮刀,與我那艾草一樣苦命的姐姐一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種秋收,夏耕冬藏。把農曆里所剩無幾的每個小日子,打理得既風調雨順,又寵辱不驚。
翻過這面坡,那邊的分水嶺,就是我雞鳴狗吠的小小村莊。相信十步之內必有芳草,風吹草低的分水嶺牛羊成群,也有埋葬着父母的矮矮墳頭。
木門窗,竹籬笆,馬頭牆,就是我日思夜想的村莊模樣。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一定就是我民風淳樸的村莊。
我的村莊,春日把米粒般的細花綴滿裙裳。然後,趟過揮汗如雨的旱季,去一一收穫那些成熟的大豆、玉米、高粱、還有花生。也把方圓十里最俊俏的姑娘,吹吹打打地娶進嶺坡下面,那個早已經修葺一新的婚房。
從明天起,我不再寫下這些,百無一用的分行文字。我要回到我炊煙裊裊的村莊,在庸常的生活里,種瓜種豆,也栽下幾株扶桑花。灑掃庭除,相夫教子。讓每一個平平淡淡的小日子,風生水起,有滋有味。
我的親人大都留在故鄉分水嶺。即便那些個奔上海去深圳打工的,他們的胎衣仍然埋在鄉下老家。而村西南的棉花地頭,仍然葬着他們的祖先和父母雙親。即便那些個考取功名,或是在外面做官做府、混出個人模狗樣的,他們草字頭姓氏怎麼也改變不了。
還有那一口稍不留意,就會蹦噠出來的地道合肥腔,一輩子也改變不了。
就讓那些鄉音相同的人,都回到,同一片熟悉的土地之上好了。給正在荒蕪的黃土地,重新種上小麥、玉米、紅薯、花生、豌豆,種上水芹、茄子、南瓜、馬鈴薯,用真實而飽含着鹽分的汗水,換取那一粒一粒賴以過冬的口糧。甚至連溫順懂事的羊羔羔,也能夠擁有一片風吹草低的所在。
再用暫時還沒受到污染的眼淚,把逝去的至親們,一一護送到天堂。
認識一株野葵花,是在七月裡來,那個流金淌銀的季節。很難想象這樣一株如此超凡脫俗,而又不卑不亢的植物,怎樣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悄悄地就完成了自己的愛情過程。
仿佛一夜之間,一株野葵花的秸稈,就已超過老屋前籬笆牆的高度。因為它知道,再過些日子,就進入水貴如油的旱季。它要緊緊抓住稍縱即逝的好時光,趕在這之前,把整個七月金黃燦燦的美,好展現在村莊的高處。
一株野葵花也有自己的故鄉。它的故鄉與我一樣,在美麗的分水嶺。
一株野葵花也有自己的秋天。一株野葵花歸根結底也是一朵花。花開花落間 ,一株野葵花竟讓我想起姐姐出嫁時,那滿臉的憂傷……
作者簡介
蔡興樂,男,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安徽省報告文學學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