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螢火(葉映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夏夜螢火》是中國當代作家葉映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夏夜螢火
飛着螢火蟲的夜晚，孩子們便開始蠢蠢欲動，就連正在聽着好聽故事的孩子，也敵不住神奇螢光的誘惑，一個個奔向那飛舞的小燈籠，大人們便任由我們去追逐那點點亮光。螢火蟲們如一個個調皮的小精靈，在我們跟前忽上忽下輕盈翻飛，等我們伸手一抓，它們就飛得更高更遠一些。於是，月色下的點點螢光後面，總是追隨着一群叫嚷嬉戲的頑童，讓原本寧靜的夏夜變得活潑生動。直至夜深，直至家家的大人在門前聲聲呼喚，孩子們才依依不捨地告別螢火蟲，而在孩子們身後，仍有那點點螢光伴隨，螢火蟲們點着它們的小燈籠，一路護送着我們安全到家。
那一年夏天，小村莊迎來了又一批知青，村民們的關心與呵護，讓他們很快適應了農村的環境，並熱火朝天地開始在這片廣闊天地的鍛煉。這些來自城裡的年輕人，還都是些不羈的淘氣男孩，晚飯後他們除了會結伴到村邊的小樹林裡打麻雀，還喜歡在一起搞些惡作劇，比如偷偷去田間地頭拔幾根甘蔗、挖幾個蕃薯、摘幾個西瓜，這在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當年，似乎也成了知青們的一種樂趣，而淳樸的鄉親們對此也大都報以寬容的一笑。父親是較早下鄉的知青，琴棋書畫樣樣都會，於是，我們家自然就成了閒暇時知青們的聚會點，一幫年輕人在我家海闊天空、吹拉彈唱，屋子裡總是洋溢着歡樂的氣氛，我則樂顛樂顛混在知青們中間，或唱或跳，度過了一段快樂的童年時光。
記得那時村裡有一個知青姐姐，在我的記憶中，她很愛笑卻極少與人交流，不管見了誰都是抿嘴一笑，一笑起來就露出兩個好看的小酒窩。她和我家住得非常近，卻從不像別的知青那樣到我家串門，她躲在自己小屋昏黃的燈光下，安靜地看書、寫字。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就喜歡上了往她的小屋裡跑，她也很喜歡我，從城裡帶來好吃的都會給我留着。我發現這個平常最愛笑的大姐姐，有時也會在自己的小屋偷偷落淚，年少的我不懂事，每次只會緊張茫然地看着她。而她每每看着天真無邪的我，就會擦乾眼淚，拉過我的小手，對我露出帶小酒窩的燦爛微笑。
別看知青姐姐上山下鄉到農村接受鍛煉，但畢竟還只是個未滿二十稚氣未脫的小姑娘，也會在鄉下找到很多城裡沒有的樂趣，其中就包括捉螢火蟲。那個夏夜，是她第一次帶我去捉螢火蟲。我們都很興奮，然村莊的夜晚黑咕隆咚的，心裡還是免不了有幾分膽怯，我緊緊拽着她的手跟在她身後，心跳得厲害。好在不遠處的池塘邊有人乘涼聊天，給我們壯膽的還有一路悠揚的蛙鳴和蟋蟀的彈唱。此時，夜色中的田間小道上飛過來一隻螢火蟲，它的尾燈在夜色里散發出美麗的光芒，緊接着是兩隻、三隻、四隻，螢火蟲們像相約好了似的，紛紛聚集到我們周圍。一時間，流螢點點，小精靈們時而飛舞在我們頭頂，時而環繞在我們身邊，時而又駐足於我們的裙角發梢，那閃耀着的晶瑩光芒，就像一盞盞明燈陪伴着我們。於是我們便忘記了害怕，轉着圈陶醉在那忽明忽滅的螢火里，仿佛自己也變成了傳說中的小公主，正被美麗的光暈層層包圍……
不知過了多久，當螢火蟲飛累了，一閃一閃停在草葉間休憩時，我們便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趁其不備用手掌粗魯地往它蓋去，然後輕輕用手指捏着它，放入事先準備好的秸杆里。秸杆里的螢火蟲越來越多，發出的點點螢光匯聚到一起，使原本微弱的光線越變越強，霎時照亮了眼前的一片。
知青姐姐舉着發光的秸杆，甜甜地笑着：「真好！讓這些『小星星』陪伴我，我就不會害怕黑夜了。」此後，她常帶着我去捉螢火蟲，樹林中、田野里、小河畔，處處留下了我們的歡聲笑語和月下追逐的身影，與螢火蟲一起共享我們的快樂時光。每一次，我都豪爽地把捉來的螢火蟲送給知青姐姐。每一次，知青姐姐都會小心翼翼把它們放進帳子裡，讓自己夢中的天空始終閃耀着點點星光。幾年後，我父親、她、還有小村的其他知青先後落實政策返城，有的參軍、有的就業、有的上學，據說知青姐姐後來去了稅務所工作，但從此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長大後的我終於明白，當年正是這小小的螢火蟲，正是這亮晶晶的螢光，撫慰了知青姐姐思念親人的一顆寂寞的心，陪伴她走過了那段艱苦難忘的鄉村生活。
當年燃燒在夏夜裡的點點螢光，正如今夜星光點點，它曾照亮過我的童年生活，如今又重新點亮了我對兒時的記憶。漂亮的知青姐姐，不知她回城之前，有否和螢火蟲作過道別？不知回城之後的她，一切可好？不知她是否還能想起，我們一起捉螢火蟲的那些個夜晚？
作者簡介
葉映紅，1973年9月生於哈爾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