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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雙搶(謝隆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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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雙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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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雙搶》中國當代作家謝隆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大雙搶

引子:七月,太陽像一盆毒辣的火盆高懸在江漢平原上空,一壟壟成熟的早稻早已被六月的暖風染成了金黃。當一聲雄壯的喇叭聲響起,一年一度的大雙搶便開始了。

一九七二年七月二日凌晨仲夏的熱浪還沒消退,向陽大隊的高音喇叭就響起了激越雄壯的軍號聲。剛進入睡夢中的大姐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披好衣服。她知道,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雙搶已經開始了。

昨天晚上,隊長姚大桃就召開了生產隊長會議,傳達了大隊革委會精神,目前早稻已進入收割季節,公社要求向陽大隊不插八一秧。也就是說從現在起,全大隊2500畝早稻必須要在10天之內搶收完畢,邊搶收邊灌溉邊整地,八月一號之前要把晚秧全部栽插下去。

我們四隊是全大隊早稻面積最大的生產隊,有290畝早稻面積。那一壟壟整齊的秧苗早已葉青苗壯,正趁着露水往上生長。它們都等着移栽到大田裡去。

過了一刻鐘,就聽到隊長姚大桃喊工了:「都起來,雙搶開始了。大家都拿鐮刀下田去。」這嘶啞的聲音從隊頭喊到了隊尾。其實大伙兒心裡早就做好了準備。每年金黃的早稻壓彎腰,刺得人眼睛發痛的時候,大隊就要在杉樹林裡召開雙搶動員會。今年的會議姚大桃還在會上做了表態發言。那嘶啞的聲音通過高音喇叭傳出很遠。

在昏暗的月光中,一把把明晃晃的鐮刀在大路上晃來晃去,人們臉上露出疲憊,行色匆匆。

大姐是今年新當選的婦女隊長。那一年,我10歲。我不知道只有19歲的大姐是如何被選為婦女隊長的。只知道她那一米五的單簿身材幹起活來像有使不完的勁。此刻,大姐正提着一個小鬧鐘,鬧鐘正指向凌晨二點三十分。她是第一個起床走在人群前面的人,後面黑壓壓地跟着幾十號人。她那神情就像一個女游擊隊長要帶領她的隊伍去參加一場重大戰役。走過了幾度棉田,就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早稻田了。這裡離村莊越來越遠了。月光里的村莊是一片朦朧的黑影。今年的早稻風調雨順,長勢喜人,在這仲夏的夜裡正被凌晨的夏風吹得瑟瑟着響。水稻隊長汪文斌走近大姐身邊,對大姐說:「今天是頭天開鐮,就讓大夥按照先後順序下田。你第一個開鐮,大夥都跟着下吧!」說完他就朝人群後面走去,他要到人群最後一個下田,這樣可以督促後面的人。

大姐脫下了外套,把鬧鐘放到外套上就開始割谷了。大姐一人割一廂田,後面的人也挨着大姐一廂廂站開去。只見大姐左手抓起幾蔸稻穀,右手用鐮刀在谷蔸上輕輕一拉,一把稻穀就割下來了。大姐的動作很輕快,鐮刀飛一般在田裡晃動,那鐮刀上的白光在皎潔的月光里發出明晃晃的光亮。不一會兒大姐就把後面的人群甩出了好遠。後面的社員見大姐割的很快,也你追我趕,形成一股勞動熱潮。到天亮時,100米長一度的稻田已經割了大半。送早飯的社員也挑着擔子趕到了田頭。這一天,大姐帶領社員割了30多畝地。

晚上,生產隊要召開會議。勞累了一天的社員很快吃過晚飯,有些社員還沒等炊煙消散就來到了隊屋的禾場上。大姐沒等母親做好晚飯就朝隊屋走去。禾場上掛着幾盞夜壺燈,大夥圍在夜壺燈周圍,火紅的燈光把大夥的臉上照得彤紅。姚大桃走到人群中間,那嘶啞的嗓音隨着習慣的手勢發出聲來:「各位社員,今天是我們四隊雙搶開鐮的第一天,大夥情緒都很高漲!可是還是有那麼一些人割的很慢,消極怠工。為了不給全大隊雙搶拖後腿,我們隊委會決定,從明天起,兩個人一溝田,自已找對子下田。除了棉田留下的勞力,其他社員都要投入到雙搶中去。」姚大桃一講完,大夥就嘰嘰喳喳議論開了。有的說,各人手腳本來就有快有慢,有的說,勞力年齡也有大有小,有的說,什麼都別講了,趕快找個好對子明天好下田吧。

第二天,大隊禮堂頂上的高音喇叭聲仍然那麼雄壯。大姐訊速穿好衣服,拿着鐮刀和小鬧鐘就出屋了。按照隊裡規定,如果在二點半還不能下田,就要扣一分工分,遲到半小時的,就要扣二分工。那時社員的滿工分只有十分工,而每天的工分有計工員專門計在工分簿上。所以大夥出工儘量趕在提着鬧鐘的大姐前面。

到了田裡,和大姐結對的劉嬸很快就和大姐站到了頭溝田裡。劉嬸四十出頭,是水稻隊裡汪文斌的老婆。她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很善良,很有正義感,無論什麼活路都做在社員前面。劉嬸是看着大姐長大的。對能幹的大姐一直都很喜歡。去年隊裡選幹部,劉嬸第一個提出讓大姐擔任婦女隊長。劉嬸看了看大姐,又看了看田塊,對大姐說:「我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割在大夥前面,給大夥做個榜樣。」劉嬸口裡這樣說,心裡其實也沒有底。這每一溝田都是按四畝面積劃分出來的。前些年園田化改造時,把田塊都整成了棋盤格式的形狀,而棋盤格裡面都按四畝一小塊劃分出來的。這一溝溝整整齊齊、平平坦坦的農田在江漢平原隨處可見。

大夥見大姐和劉嬸在頭溝田裡開始下田了,就挨着下了地。剛開始,大夥還能趕上大姐和劉嬸,但很快就與大姐和劉嬸拉開了距離。大姐和劉嬸一廂田已經快割到了田頭,好多社員還只在田中間。到下午三點鐘,大姐和劉嬸就把一溝田割完了。而有些社員還只割了一半。

大姐在田梗上坐了片刻,喝了幾口水,渾身的汗水都沒擦乾,就走到王嬸田裡去了。王嬸家挨着我們家,平常王嬸也沒少接濟我們。王嬸知道大姐是要幫自己割谷,就說:「春香,看你身上都汗透了,就回去歇會吧!」大姐說:「沒事,太陽還老高,我幫您割完了再回去。」和王嬸割一溝田的李嬸也過來笑着說:「那就謝謝春香妹了!」三個人割一溝田,不到六點鐘就把剩下的田割完了。

這時,太陽還有一杆高。大姐坐在田梗上看着還沒割完的幾個年老體弱的社員,就走到魏嬸田裡,什麼也沒說,低下頭就割了起來。劉嬸和李嬸看在眼裡,一人也找了一個年老體弱的社員幫着割了起來。等到太陽快要落山,社員們都你幫我我幫你齊心完成了一天的任務。

江漢平原的七月,太陽像一個大火球,將湖泊河塘蒸騰得像一口大熱鍋。

向陽大隊二千多畝早稻已經收割了700多畝,各隊開始安排社員捆谷了。四隊安排大姐帶領三十個婦女捆谷,二十個男社員往大路上挑谷。那些割在地里的稻穀經過三天日曬,已經曬乾,抱在手上嚯哧嚯哧着響。大姐將女社員分成五人一組。經過一個多小時緊張勞動,那一排排割在田裡的稻穀,就變成了整齊的谷捆。那些坐在田埂上抽煙的男社員拿起沖擔就往田裡沖,大路上十個牛車正等在哪裡。那些趕牛車的老社員這時也打起精神。他們站在牛車上把社員遞上來的谷捆碼的齊齊整整。等谷捆碼到一定高度,他們就套起軛頭,趕着大牯牛往倉庫的禾場上趕。

另一塊地里,水稻隊長汪文斌正帶着另一班男女社員在緊張地收割剩下的早稻。他們還是採取倆人一溝田的方式,誰先完成定額誰先收工。社員們冒着高溫,衣服沾在身上濕透了,有些社員乾脆把衣服脫了晾在田頭的樹枝上,身子暴露在驕陽下。一些社員背上曬脫了皮,但沒有誰叫一聲累。

從雙搶開始到現在已經數十天了,汪文斌發現了一個奇怪現象,姚大桃每天喊完工後就不見了人影。直到太陽一杆子高后,他才踦着個破自行車下到地里。汪文斌總以為姚大桃仗着自己是正隊長,喊完工後就回家睡大覺去了。而她老婆也不知道她男人喊完工後究竟去了哪裡。

晚上,倉庫前的禾場上燈火輝煌。十幾個夜壺燈掛在沖擔上冒着黑煙。幾盞馬燈的玻璃罩也被倉庫保管擦得錚亮。滿臉疲憊的人們怱怱吃過晚飯後又到禾場上來了。他們把白天牛車運來的谷捆撒開,鋪在禾場上,白天拉了一天牛車的老牯牛又被套上了軛頭,拉起了沉重的石磙。這些牯牛在老農的吆喝下不斷沿着禾場轉圈,那些金黃的稻穀就從石磙下碾壓下來。

另一邊禾場上,社員們正用揚杈將稻草堆成小垛,然後捆起來上堆。這些稻草弄走後,剩下的就是一層金黃的稻穀了。社員們還要用耙子和竹掃帚將稻穀上的渣屑掃盡,然後用抱板將稻穀堆起來,整個打場的工敘就算結束了。隊裡安排賢慧的劉嬸熬了兩大鍋糯米粥。劉嬸熬出的糯米粥不僅粘稠,而且散發出清香。她蹲在禾場邊的泥灶旁,一邊往灶里添柴,一邊用鍋鏟在鍋內攪動。灶內的火光把她臉頰映的通紅。隊裡男社員都羨慕汪文斌,和他開玩笑說,你是哪輩子修來的福份,才找了劉嬸這麼好看又賢慧的媳婦。劉嬸每天晚上都要熬出兩大鍋稀粥。那時,禾場上不僅有熱鬧的打場聲,也有隊裡小孩子的打鬧聲。他們每天都到禾場上鑽草洞、爬草堆。最主要的還是想喝劉嬸鍋里熬的糯米粥。每每到大人們盛過後,劉嬸也會給這些調皮的孩子一人添上一碗。

社員們鋒利的鐮刀在田間揮舞着,而秧田裡的晚秧也在嗞嗞往上生長,它們正等着人們不誤季節移到大田裡去。

大隊總乾渠的水泵日夜往收割的田塊灌水。四小隊的田塊在大隊中間,離泵站最近,很快就把收割的田塊灌滿了水。隊裡的老把式們又牽着耕牛,背起農具下地了。論耕地,60歲的坤叔可是一把好手。每年的雙搶都是他下頭犁,其他社員跟在他後面一犁挨着一梨往前耕。坤叔的犁腳深淺適中,犁印耕成一條線。大夥翻耕過的田塊像一排排撲面而來的浪花。但這些浪花很快就被一道道深深的耙印給碰碎了。翻耕過的田塊只有經過一遍遍泥耙,才能把土壤弄細。耙田雖說是一道輕鬆的活路,但人要跟在泥耙後面深一腳淺一腳,必須要有很穩的腳力。這種活路要安排相對年輕些的社員,陳嬸的愛人經常就被隊裡安排耙田。我聽父親說耙田要一耙挨着一耙,有時還要站在泥耙上橫直耙上幾遍。耖田是整地最難的一道活路。50多歲的生才叔就是耖田的能手。耖田要的是眼力。耖子要從高處下田,耖齒就會帶着泥土移向低處,直到整個田塊高低一致,平得像一面鏡子。據說生才叔帶出了幾個徒弟,人人都是耖田的能手。

為了把秧田整出泥腳,耖平後的田塊還需要宰滾宰上幾遍。宰滾上面安放有高腳木凳,人只需坐在木凳上就可趕着耕牛往前走。這種活路隊裡一般都安排年紀比較大的社員。經過幾遍宰滾的田,田裡湧出了泥漿,只需朗耖平上一遍就可插秧了。

為了趕生產進度,全大隊一百多頭耕牛天不亮就被趕到田邊河旁吃草去了,等到天亮時牛都吃飽了肚子,又被社員趕到田裡重複着耕、耙、耖、宰的繁重生產勞動。這種每到雙搶季節遍地是耕牛的繁忙景像,就是那時農村獨有的田園風光。

經過幾天緊張的耕整,四隊已整出了三十多畝地,可以安排勞力插秧了。晚上,隊委幹部在姚大桃家裡召開了生產會議。安排水稻隊長汪文斌繼續帶領社員搶收剩下的早稻,棉花隊長汪文國帶少數社員到棉花田裡防治三代三化螟。大姐帶領年輕社員開始搶插晚秧了。

第二天清晨,隨着大隊的高音喇叭聲響起,剛進入睡夢中的人們就披衣起床。大姐提着鬧鐘走在人們的最前面,跟在身後的多是隊裡的青壯勞力,其中還有十幾個沒出嫁的年輕姑娘。她們來到秧田時,時鐘正好指向淸晨二點。大姐脫下外套,挽起褲腿,一腳踩到秧田裡。她弓起身子就扯起秧來。為了發揮大家的積極性,隊裡要求他們每人扯一廂田。他們右手手指輕快在泥里一扯,一小把秧苗就傳到了左手指上,根系上也很乾淨。等到左手握起一把秧苗,一把根系乾淨的秧苗就扯好了。他們系秧的速度也很快,幾乎是在左手洗淨秧苗的同時,右手就拉下了一根系在腰間的齊穀草。到天剛剛麻麻亮,一廂田就扯到了田頭。男社員也不干示弱,女社員邊扯他們邊捆,到天亮時,他們就把捆起的秧苗挑到了大田裡。吃過早飯,三十多個青年婦女就開始下田插秧了。

這天,四小隊的大路上插上了「鐵姑娘戰鬥隊」「青年突擊手」的紅旗

向陽大隊召開了雙搶生產動員會議。大隊黨支部書記汪建國擲地有聲地說「從目前我們大隊雙搶的進度看,在全公社還是處於上游。為了早日完成雙搶任務,在八月一號以前把晚秧全部栽插下去,支部決定成立「鐵姑娘戰鬥隊」和「青年突擊隊」,發揚連續作戰的精神,發揮年輕人的先鋒模範作用。從明天起,各小隊要把紅旗插到田頭去。」大姐成為了四隊「鐵姑娘戰鬥隊」的隊長。

大姐每天帶領十幾個末出嫁的姑娘和青年婦女插秧,只要大隊廣播一響,就要穿衣起床。那時大隊的廣播就像戰場上的衝鋒號,社員們就像衝鋒陷陣的勇士。為了安排好第二天的生產,隊委會每天晚上都要召開一次會議,把明天那個社員做什麼活路都安排到位,散會後隊委幹部就要挨家挨戶到社員家裡通知一遍。

「鐵姑娘戰鬥隊」在大姐的帶領下每天都是最先下到田裡的。那鮮紅的旗幟在大路上呼啦啦着響。姑娘們即使來了例假也不能請假,在泥水裡一站就是一整天。每到中午前後,田裡的水蒸氣把姑娘們全身都浸濕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往下掉。由於水溫太高,腳泡在田裡起了水泡。最難受的是,姑娘們的手掌全都腐爛了。大姐的雙手也不例外,剛開始是指蓬烈開了一道道口子,接着手掌也紅腫了。大隊赤腳醫生給每個小隊都分發了一些典酒,但是用在姑娘們手上不起作用。姑娘們白天插秧,忘記了手上的疼痛,一到晚上撕心裂肺地疼。她們眼含淚水整夜不能入睡。

這天,大姐聽鄰村一老人說,用柳樹葉可以治手腫,於是她從柳樹上摘下了一把柳葉,用鐵錘搗碎後敷在自已雙手上,到了第二天,紅腫的手撐和潰爛的指蓬果然沒那麼疼了。又連續敷了幾天,手指潰爛的地方僅全愈了。她把這一方法告訴姑娘們,姑娘們像得到一個大喜訊一樣奔走相告。柳樹葉,在當時的雙搶戰鬥中起到了神奇的作用。

一九七0年,當時的臨江縣委就提出了一句響亮的口號,農業要實現機械化。儘管耕牛在當時的農業生產中還發揮着無可替代的作用,但臨江縣機械廠開始研發機耕船了。由於當時受技術條件的限制,廠里只能生產出少量的機耕船。一個公社也只能分配到兩三台機耕船。每年的機耕船公社都獎給了雙搶生產先進大隊。向陽大隊每年生產處於中游,所以還沒有一台機耕船。向陽大隊有幾個技術高明的木工,他們一合計,就研製出了幾台木製機耕船。這種機耕船沒有方向盤,只能用繩索牽引着往前跑。這種木製船特別適應水深淤深的田塊。向陽大隊王家湖就有這麼一塊地,這塊地是土改時社員們下到齊腰深的湖邊開墾出來的,後來每個小隊都分了幾十畝。由於淤深水深,社員們割谷時只能下到齊腰深的水裡割「水絞」。早稻收割後,就要把田耕整出來,插上晚秧。木製泥船就派上了用場。這天,四隊50多歲的老黨員汪文清和社員扯了一早晨早秧,吃過早飯後就到王家湖準備把幾十畝低湖田用木船耕整出來。他熟練地發動了機器,然後用系在沖擔上的繩索牽引着泥船。泥船以他為圓心跑一圈,他的沖擔就要往前插一下。一上午泥船就宰出了上十畝地。正準備上岸吃中飯時,悲劇發生了,泥船上的繩索突然斷了,失去了牽引力的泥船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正對着他沖了過來,他被沉重的泥船壓到泥里去了。人們七手八腳把他從泥里拉出來時,他的手腳已經被泥船壓斷了,腦袋也宰到了深深的泥土裡。人們再也聽不到他那樂呵呵的笑聲了。他也知道,木製泥船在當時的生產條件下有很多不確定的安全因素,但是為了早日完成雙搶任務,這個具有10多年黨齡的老黨員還是主動請嬰,最先學會了操作木製泥船。

由於是雙搶季節,汪文清的遺體沒有大操大辦,很快埋到了祖墳地里。

七月二十五日,社員們已連續插秧二十多天。從清晨二點廣播響起到下午天黑,社員們要在地里連續搶插十多個小時。清晨下到田裡時,各種夜蚊子在秧苗、水面上嗡嗡作響。它們在人的大腿上、胳膊處到處盯咬。這些狠毒的蚊子,甚至連人的衣服都能盯咬進去。更讓人厭惡的是那些水裡的螞蟥,它們聽到水響,就不聲不響地鑽到人的大腿上吸血,等到發現時,它們已吸飽了鮮血。

這天清晨四點,天空還滿天星辰,杏花愛人姚四喜由於癲癇發作,要回屋裡拿藥。哪知推開房門,發現姚大桃和杏花正赤身裸體躺在床上。本來就有癲癇病的姚四喜見狀一下又氣得倒在地上抽搐。姚大桃嚇得跳下床來就往外跑。杏花卻赤身裸體來到姚四喜身邊,臭罵道:「死鬼,你害病還來嚇唬老娘。哪個要你身子不爭氣。當初我嫁給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霉了。」杏花這一罵還真湊效,姚四喜連滾帶爬從地上爬了起來。

姚四喜和汪文國從小就是最好的朋友。從小到大,姚四喜有麼心事都對汪文國說。這天晚上,姚四喜實在沒忍住,就把姚大桃和他老婆的事講了出來。汪文國聽後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姚大桃天天叫他安排杏花到棉田裡做輕閒活路。原來姚大桃早就和杏花搞上了。但汪文國又怕得罪姚大桃,一來姚大桃家族大,二來姚大桃是正隊長,他只是個管棉花的副隊長。隊裡的話語權都掌握在姚大桃手裡。由於一掌遮天,因此經常傳出姚大桃拈花惹草的事。他不僅占了相貌姣好的杏花,隊裡凡有點姿色的年輕婦女都被他染指過。但眼下正是雙搶的緊要關頭,姚大桃怎能丟下生產不顧,跑到杏花家裡去呢!為了雙搶生產,汪文國還是叫姚四喜先忍一忍,等雙搶結束後再算總帳。

姚四喜聽進了汪文國的勸告,但沒有不透風的牆,姚大桃和杏花的事在隊裡傳的沸沸揚揚。大夥都在背後議論紛紛。他們都知道姚大桃喊完工後就鑽到杏花被窩裡去了。

姚四喜這幾天還是和社員一道起早貪黑。可事情並不象姚四喜想象的那樣。一場無形的風暴正向他捲來。這天晚上,民兵排長通知姚四喜參加群眾大會。當來到貧協組長王生元的門前時,兩個剛參加農業生產的高中生就拿了一個牌子掛到了他的胸前。他不僅不積極參加生產勞動,還到處散布謠言,破壞安定團結。對這種不老實的地主份子我們要批倒批臭,叫他永世不得翻身!」接着兩個高中生也上台作了發言。當兩個高中生帶頭呼喊口號時,下面回應的聲音寥寥無幾。這時,老閔走到前面狠狠打了姚四喜兩個耳光。一直手抖腳顫的姚四喜終於被打倒在地,腳手抽搐,口吐白沫,不醒人事。老閔見狀,嚇得往屋裡亂跑,口裡囁嚅道:「散會,散會。」

這次會議姚大桃沒來參加,聽說是肚子疼要在家休息。有幾個社員小聲議論,說昨天晚上還看到姚大桃和工作組長老閔在家裡喝酒,今天就肚子疼了,世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分明是心中有鬼。

繼七月一日臨江縣革委會召開雙搶動員大會後,七月二十日,全縣又召開了雙搶誓師大會。會議提出,決戰十天,爭取早日完成雙搶任務。會議還動員廣大幹部咬定目標不動搖,奮力衝刺不放鬆。全縣各公社以上幹部參加了會議。有兩個雙搶進度快的大隊被安排作了典型發言。各公社也召開了動員會,部署最後幾天的雙搶收尾工作。提出的口號是:大戰數十天,不插八一秧!

向陽大隊已搶插2000多畝晚稻,完成任務的百分之七十。為了早日完成雙搶任務,各小隊都在想方式,上勞力。哪些抽調到各單位的臨時工被請回來了,公社抽調到松滋建設三線鐵路的社員調回來了。各小隊的大路上又多了一面鮮紅的黨旗,村里成立了共產黨員突擊隊。各隊7O多歲退休在家的老人也紛紛柱着拐杖走到了田間地頭。四小隊已完成了240畝搶插任務。儘管十幾頭耕牛夜以繼日的耕作,幾十畝秧田還是沒能耕整出來。坤叔帶領幾個社員用牛鞭在耕牛身上使勁抽打,希望能加快速度。可是超負荷工作的十幾頭耕牛都已精疲力竭,任人怎麼抽打都無動於衷。坤叔他們也很心疼這些朝夕相處的「朋友」。這天,坤叔趕着叫青毛的老牯牛犁田,青毛走着走着,腿腳實在邁不動了。坤叔使勁用鞭子抽打它的脊背,可是任坤叔怎麼抽打,它站在哪裡全身顫抖。最後,它回頭用閃着淚光的眼睛看了坤叔一眼,轟的一聲倒下了,再也沒能爬起來。坤叔滿含淚水,像撫摸一個老夥計一樣,把它全身都撫摸了一遍,然後用手把它睜着的眼睛合上了。有人建議把青毛殺了讓社員們加個餐,而坤叔怎麼也不讓。他和隊裡十幾個飼養員在圓月的夜裡把它拉到大湖邊埋葬了。

青毛死了,飼養員心裡都很難過,特別是坤叔總坐在青毛倒下去的田埂上抽着旱煙。但雙搶生產刻不容緩,坤叔又趕着另一頭牯牛下地了。

為了與時間賽跑,四小隊凡60歲以上的社員都下到水田裡去了。幾個多年末參加農業生產的老黨員主動請纓,要求下到秧田裡去扯秧。這些土改時就加入了黨組織的老黨員奉獻一生,本來就體弱多病,經常在公社衛生院看病。可是他們拄着拐杖硬要下到田裡去。四十多度的高溫,把秧田裡的水蒸得發燙,幾個老人站在秧田裡全身都已濕透。由於生長時間長,這些秧苗已齊大腿深了,底下的根扎得更深。老人們每扯一把秧都很費勁,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七月二十八日,經過一個多月的緊張戰鬥,四小隊終於完成了今年的雙搶任務。這本來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可第二天一大早,隊裡傳出噩耗,倆個70多歲的老黨員由於勞累過度,躺在床上再也沒能醒來。這一天是7月29日。

大結局

八月一日,向陽大隊召開了雙搶總結大會。向陽大隊今年在全公社雙搶生產中名列前茅,公社獎勵向陽大隊機耕船一台。

由於四小隊幾名老黨員向公社和大隊革委會反映姚大桃的問題,大隊革委會決定撤銷姚大桃生產隊長職務。公社黨委書記也參加了向陽大隊的總結大會。他厲聲怒斥道:「姚大桃作為一名共產黨員,喪失了黨性原則,在雙搶的緊要關頭,不以身作則,積極參加生產勞動,反而與地主老婆勾搭成奸,在群眾中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對姚大桃的腐敗問題決不姑息,決不手軟。經公社革委會研究決定,將姚大桃移送到公安機關處理。」公社革委會對向陽大隊四小隊工作組長閔立高工作不力,原則性不強的問題也進行了處理,撤銷其工作組長職務,讓其回原大隊當了一名普通社員。同時,經縣革委會同意,批准幾個在雙搶中犧牲的老黨員為革命烈士。

這一年,大姐被評為了公社和縣裡的勞模。[1]

作者簡介

謝隆新,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