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荊淑敏)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大姐》是中國當代作家荊淑敏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大姐
在海南過春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今年家裡多了個人,那就是三年前來我家做工的大姐為了照顧我的身體隨我來到這裡
今天是年三十,椰島的風光讓人陶醉,爆竹聲聲,椰風輕輕,門前的芭蕉葉上滾動着雨滴,一隻鳥在椰樹上啾叫了幾聲飛去了。大姐也喝了酒很興奮話語滔滔不絕,用手指點着飛走的鳥兒說「自由就是幸福的。」瞬間我發現大姐以往習慣低垂的眼皮挑了起來,經常溜眼的餘光瞬間變成了直視和凝望。
大姐來自農村,十四年前從家裡逃了出來,為躲避丈夫的暴力,先後給別人家做過保姆看過老人和孩子。三年前在勞務介紹所我見到大姐,人看上去比較乾淨利索,頭髮齊耳,穿着不是很時尚,但卻屬於看上去就很順眼那種。簡單的交流,給我第一感覺就是大姐不和你正視目光,話間的目光是分散的,或向遠方或眼皮下留出一條縫,用眼角餘光看你和你對話。在這個勞務介紹所只有這麼一個候選人我又急着用人就選擇了這個她。
一個鍋里吃飯就是一家人,大姐很快熟悉了我家的環境我的性格我的飲食習慣,多年在外打工生涯的漂泊,大姐適應能力很強,她很會說話,很會做事,對我照顧非常細心,每天清晨我的床頭一定是一杯做好的檸檬水;我要出門,大姐把我隨身帶的東西早早準備好放在門口;我的床單最多一個星期換一次;我喜歡吃的土豆乾兒頓雞塊這個菜,她經常給我做。味道好極了,有小時候媽媽大鍋燉雞的味道。
我有時候不太滿意大姐對我家裡來的客人的態度,她經常以家裡的主人身份對待我家的客人,以至於他們紛紛給我告狀,尤其是有病的弟弟和十一歲的小侄兒,暑假期間我把他倆接來家中小住幾日,他們很快就走了,小侄子回家還在和弟媳婦告狀,說保姆給他氣受。我卻訓斥他們毛病太多。其實我明白,大姐的薪水只有侍候我的份兒,家人不在它的服務之列。
大姐很會節省過日子,擇芹菜時候她把根都留着,清洗乾淨用醬油泡着吃,因為信佛捨不得丟掉一粒米,她說我有福,所以,只要我吃剩的飯菜,大姐一定都要撿吃的,這讓我很難堪。
大姐思維不連貫說話重複嘮叨有魯迅筆下篆刻的祥林嫂的影子。我很害怕和她聊天,一句話她最少要重複三遍以上,有時候自己自言自語地說,實在沒有聽眾就會端一杯水敲開我的房間門,接着重複她剛才的話,有時候突然有名有姓道出個人來,讓你不知道這個人在她生活里是個什麼角色,時間長了,我才知道她經常說起的這些人大多是她曾經做過保姆的每個家庭的主角或配角。誰家有錢,誰家的孩子聽話,誰家的兩口子打仗扭打在一起誤咬了她拉架的胳膊。
大姐來不久就和我聊起了她的丈夫,傷心處淚水漣漣。她告訴我,丈夫因為她不給生男孩兒,喝酒以後就打她,最厲害一次冬天把她趕出家門,赤腳站在雪地里兩個小時。我問大姐「為啥不給人家生個兒子」?她說她的婚姻是繼父為金錢的犧牲品,她不喜歡那個男人,她十七歲結婚,十八歲有了女兒,完後偷吃避孕藥,吃出了葡萄胎,二十歲時候把女人所有的附件都摘除了。丈夫歇斯底里,男人受不了村民給送她丈夫「絕戶」的小人語,鬱悶,痛苦,絕望,只要喝酒就打她。大姐就逃出了家門,一走就是十二年,十二年偶爾偷着回去看看唯一的女兒和老母親,完後就像賊一樣逃回給人家做工的「家。」直到丈夫在三年前去世,大姐才敢回女兒家。
大姐好像和老公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逢人必講,每講必哭,來我家的朋友不到五分鐘,她就會在別人面前說起老公,稱老公是「死鬼」。然後淚水縱橫悲悲切切。忽然有一天已經聽過她無數次控訴的我的姐妹問她「大姐,你想沒想到這輩子你也有錯?」大姐忽然不哭了,語氣生硬道:「我沒錯,我有什麼錯?」說完大姐就耷拉下眼皮偷偷用眼角餘光觀察對方。我想這個習慣是不是她經常和丈夫動用武力之前的預防和和準備?
大姐在春暖花開的季節結束了在我家打工的生涯,我的身體也康復的很好,感謝大姐三年來的陪伴和精心的呵護。
送走大姐回到家,翻開她的枕頭底下,有兩百塊錢,這是我昨天晚上塞給大姐路上的零花錢,她在上車和我揮手告別的時候喊了一聲「淑敏,枕頭下有錢!」
作者簡介
荊淑敏,航天四院7414廠職工,文學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