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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墳前的大楊樹(王延忠)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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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墳前的大楊樹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寡婦墳前的大楊樹》中國當代作家王延忠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寡婦墳前的大楊樹

村裡的人都說,周寡婦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她二十八歲那年,丈夫到呼蘭河南岸拉燒柴,讓鬍子給打死了。她哭了幾天,擦乾了眼淚,決定挺起腰杆,帶着四個孩子往前過日子

老大是女孩,那三個男孩都是挨着肩膀頭生出來的。女孩叫桂金,男孩依次叫家興家旺家財。名字都很好聽。

不用說,她家的日子就是一個字——難!解放前那個年月,身強體壯的硬勞力都掙不飽一碗粥喝,何況她一個寡婦帶着四個孩子呢?

周寡婦就像那路邊的車前草冬天的霜雪打不死,夏天的車輪壓不碎,豬啃馬咬也照樣黑綠茁壯。她是從小從山東逃荒過來的,對生活有着天然的韌性。不管是什麼苦難,她都當小米粥一樣消化。白天她到財主家去洗衣服做飯,晚上給孩子縫縫補補。油燈下,多半是坐到雞叫天明。她的手很巧,會編炕席會織蓑衣。冬天多數人農閒的時候,倒是她最忙碌的季節。她家沒有地,秋天就領着四個孩子滿山去撿糧摳耗子洞。到了冬天,一家人喝粥的糧食也算對付夠了。

苦着熬着撐着,周寡婦就把四個孩子都帶大了。

東北土改後,各個村子陸續建起了小學校。周寡婦讓她的四個孩子先後背上了書包。她有一個美好的願望,讓四個孩子都土蛇成龍,給她這個寡婦門庭爭個榮耀。

大女兒桂金心疼媽媽,念了一年書,就說什麼也不念了,幫媽媽下地幹活。十八歲那年,她嫁給了本村的一個木匠。後來,這個木匠到哈爾濱 幹活,留在了一個建築工程隊。她成了哈爾濱人。

大兒子家興,念了兩年半書,也下地扛起了鋤頭。小伙子長得精神,人又機靈,很快就當上了村民兵隊長。高級社成立,他當上了高級社副主 任。人民公社成立,他又當上了大隊長。在農村,算是羊群中的駱駝。

小兒子家財,從小就調皮,心思根本不在書本上。三天遲到,兩天曠課,完不成作業,天天讓老師罰站。哭着喊着念到了四年級,就說什麼也 不去上學了。媽媽用柳條子抽他,他拿過了一把尖刀,讓媽媽捅了他。媽媽大哭了一場,就把他的書包燒了。

最有出息的是二兒子家旺。小學畢業考上了縣師範學校。師範畢業以後,當上了村裡的公辦老師,捧上了掙工資的鐵飯碗。

這時的周寡婦,在村里是直着腰板走路。不管怎麼說,她的四個孩子出息了三個。逢年過節,有求於大隊長家興的人,還提着果子罐頭來看看 老太太(三個兒子分家以後,她就住在家興家裡)。拿來的東西不多,老太太自己一點也捨不得吃,總是把孫兒孫女叫到一起,一塊果子一塊 糖地分下去。看見孩子小嘴那甜甜的樣子,她覺得自己這些年吃的苦,都化成了心裡的蜂蜜。

周寡婦的天一下子塌了。曾經燦爛的紅家庭變頓時成了一抹黑。老太太天天在家裡哭,後悔不應該讓家興當幹部,後悔不該讓家旺念了那些年 的書。

好在,老太太還有一絲安慰。姑爺是工人,什麼造反團也不參加,成了逍遙派。姑爺的腦瓜很活泛,從工地里弄出一點木料打家具賣。世道最亂的那幾年,他家在市區里蓋了氣派的三間大磚房。老幺家財受了姐夫的影響,在房前屋後種煙種蒜,養雞養母豬,有時候還偷偷地到呼蘭河裡打魚賣。兩個哥哥那段最黑暗的時光,弟弟卻悶頭掙了幾個小錢。

天上的陰雲很快就散了。文化大革命還沒有結束,家興就「解放」了出來,當上了大隊的黨支部書記,在村里還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家旺又拿 起教鞭走上了講台。不久,他當上了小學的校長。

世界上的事情很奇怪。人的感情往往跟着季節環境而變化。

大哥還是站在人前,發號施令;二哥還是站在講台,呱呱地給孩子講課。他呢,還是一個順壟溝扒土塊的農民。我們都是從一個娘腸爬出來 的,為什麼就對我這樣不公道呢?漸漸地,他的心中燃起了一股嫉恨,和兩個哥哥的關係越來越疏遠了。平日很少來往,就是街上偶爾碰了 面,只當是陌生的路人,連句話也不說。

媽媽坐在她家炕頭講今比古地勸過,也聲嚴厲色地罵過,家財嘟嘟囔囔地就是不聽。媽媽氣急了抓起笤帚疙瘩打他。他才不在乎呢!罵也不

痛,打也不疼,你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還能把我塞回你的肚子裡去?

逢年過節,哈爾濱的那個姐姐常回老家。但在家興家旺的家裡住得很少,卻在家財的家裡住得多。媽媽氣憤地說,這個姑娘跟我的感情,都沒 有跟她老弟媳婦走得近。

周寡婦的四個孩子分成了兩幫兩伙。

轉眼幾個春秋。一九七七年冬,全國恢復高考。過了一年,黨的政策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發財光榮!

生活就像那萬花筒,輕輕地一搖一晃,就是一個新的圖案。

家興雖然挨過斗,抹過黑,但還是覺得當幹部好。他總是對孩子們說,人生的價值,就是能為大家做點事情。你應該站在人生的舞台中間,不 能永遠坐在台下,為別人鼓掌。

家旺經常對他的孩子講,白色的粉筆灰,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老師的教鞭,就是孩子心中的指路明燈。

家財總是對他的孩子說,咱們發財的機會來了。只有金子銀子是硬頭貨,哪朝哪代,錢都是最好的東西!他想用錢找回他的失落,他想用錢把兩個哥哥徹底壓倒。

木匠反覆對他的三個兒子進行教育,手藝就是吃飯的本錢。你們要是把木匠手藝學精,國家再蓋人民大會堂都來情你。

孩子都是涉世不深。多數人,按照父母指出的方向往前走。

十幾年後,周寡婦死了。她的墳前種了一棵大楊樹。大楊樹枝繁葉茂,長得很豐滿。

周寡婦的後代,就像這棵大楊樹,橫枝豎杈都有。

家興的大兒子結婚生子,沒有考大學,後來接了他的班,還是村裡的黨支部書記。二兒子大學畢業,回到了鄉里,一步一步做到了鄉長。三兒 子大學畢業,留在了省城,給一個省領導當秘書。前兩年下派,現在是這個縣主管財貿的副縣長。不管大小,說起來都是官位。

家旺的三個女兒都是師範畢業。一個在小學教書,一個是中學校長,一個是大學教授。家旺常常自豪地說,這叫女承父業。

家財的三個兒子,一個考大學的也沒有。改革開放之初,兄弟三個承包了鄉里的磚瓦廠,幾年就成了鄉里的暴發戶。家財常常得意地晃着腦袋 說,那些花花紙兒,就是對我們家親!後來,三兄弟鬧了矛盾,加之對企業管理不善,磚瓦廠辦了五年就破產了。三兄弟各奔他鄉,尋找生 路。

木匠的三個兒子都學了木匠,在建築工地幹活。後來,哥三個嫌工地幹活累,掙錢少,合夥開了一個家具店。哥三個都愛喝酒,酒後常常誤 事。家具店開了三年,就賠本賣了。現在,哥三個都給一個家具廠打工。

周寡婦後代的命運,就像她墳頭的那棵大楊樹。有的樹枝挺拔向上,有的樹枝旁生虬曲,但是,不管橫枝豎杈,都連在一個根上。一棵完整的 大樹,就應該什麼樣的枝杈都有。

每年的清明節,家興都領着他的三個兒子來給奶奶上墳。他燒完了紙磕完了頭,總是叨叨咕咕地說,媽,有你老在地下保佑,你的三個孫子都 幹得不錯!

家旺的三個女兒不來,都是他替女兒來上墳。燒完了紙,他輕輕地對母親說,媽,你老在天堂有知,三個孫女都算是出息!

家財的三個兒子和木匠的三個兒子,從來不到奶奶和姥姥的墳頭來。偶爾碰到一起提起上墳的事情,他們總是憤憤不平地說,那個死老太太, 就保佑了那兩支子人,從來就沒保佑過我們兩家! [1]


作者簡介

王延忠,男,出生於綏化。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