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靈山(陳言再敘)
作品欣賞
尋找靈山
你本以為，把「微信」拉黑，把電話拉黑，然後就不再聯繫。可是，你心中的另一個謎團，無法解開。你還說，男人都是騙子，就算相信世上有鬼，也不敢相信男人的嘴。可是，你的耳朵對甜蜜入心的話，已經無從設防。於是，你選擇相信，相信他說，在西溪可能找到靈山。其實，靈山是高行健靈魂深處的虛擬，它好像在江南，好像故鄉的山水都能找到高行健描寫的痕跡。於是，那個彷徨的下午，你相信了他的鬼話，你甘願陪同，與他去西溪找尋靈山。
車駛離縣城，車載音樂播放海來阿木的《一世薄涼》，每一句撕裂情緒的歌詞，都與江南丘陵的竹海田園格格不入。你關掉音樂，車隨兩岸的竹林迂迴兜轉，聞農家雞鳴犬吠，看田間水稻轉青。玉米拔節的聲響，迎來初夏燥動的驕陽，天氣突然變熱，像城市中突然走失自我，雖然可以回到故鄉，卻對鄉下的生活很不習慣。於是乎，人在迷芒，車也跟着迷路，莫名其妙的駛入川南田間鄉道。心雖迷失，但並不惱火。「駛入田園，才可能找到靈山的秘碼。」你就這麼說。
「別抱多大希望，靈山真不容易找，好像不確定是某一座山，也好像是山之靈氣與人之精神偶然契合，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他平靜地說。
也許是感覺靈山太過神奇，他們的話題就此打住。車隨導航的語音提示，輾轉前行，很快進入水尾畫稿溪景區。紅褐色的山岩在初夏蔥綠的葉叢中反襯着陽光的金黃，極像是初夏的青春少女不經意間裸露出來的肌膚，又像是女孩子臉上的那顆硃砂痣。竹影婆娑中時隱時現的山泉水，從紅褐色的岩石上跌落下來，突現一簾飛瀑，銀白如雪，聖潔而幹練，白花花地四處飛濺，落向岸邊，落向草叢，落向你的裙擺，落向某個遊人的發端。你都會欣然地接納那些透明的水或小水粒聚成的霧氣。由着它依附近旁，像是由着生命里，冥冥之中總會出現的白月光一樣的女人。
「似水柔情從天降，紛紛揚揚乳白狀。流水高山彈一曲，如歌叩響起風浪。」如此這般的詩句，在那樣的景致里脫口而出。山水如詩景如畫，畫稿溪果真名不虛傳。小溪流過的地方，隨處可遇這般如畫的風景。大概因為，這裡是江南，陽光雨露刻意寵愛，山清水秀，四季分明，竹木依山傍水順勢生長，自帶靈氣，俊秀如詩。
初入畫稿溪，吸引眼帘的是那些白花花的溪水，如一段不帶詞的山歌，從天際的一端流淌而來，嘩嘩地鬧着。金色的陽光，從嫩綠的竹葉尖上滑落到溪流的清波里，連同嘩嘩匯入的山泉，一併增色。水花時不時地，陪同流水吐出許多銀白髮亮的氣泡，像在綠色的葉海講述一條小溪流的青歌，歡快它天真無邪的情趣。
溪流兩岸，山總是從峽谷兩邊陡峭而生，直立向上，全是紅褐色的山岩疊加而成。山體表層泥土不多，因為氣候濕潤，陽光充足，山上全是原始的灌木和竹林，像一層濃郁的碧綠罩住一個靦腆而嬌艷的女子。
有一種感覺，從敘永縣玉皇冠綿延至赤水市四洞溝，這一帶廣袤的青綠里，就藏着靈山的影子。於是，你尤其相信，在西溪更有可能找到靈山。車隨起伏跌宕的柏油公路纏綿入山，一步一景，瞬息入畫的體驗已經悠悠然，助你一臂之力，解脫凡塵。他說，西溪別樣的山水，鐫刻成了極具風情，飽含意蘊，充滿故事感的兩個字，你猜猜看，會是哪兩個字呢？你說，不用去猜，人生亦如旅途，留給腳步逐一破解吧？
開車進入深山峽谷，視線前方峰迴路轉，公路依山勢斗折蛇行，一段狹長的蔥綠走完。視野繞過一排楠竹的末梢，湧現一片無限開闊的原野。山川，房屋，叢林，稻田，以及嘩啦啦的溪溪流水，匯成一個歸隱大山深處的世外桃源。依山順勢而建的西溪「等你」廣場，古色古香的亭台樓閣，悠然地等你入畫入景。於是，你會情不自禁，你和你的故事，伴隨一句「我在西溪等你」的青春代言，在悠揚的樂曲中徐徐展開。
「等你，我在西溪等你。」這話難道是藏在西溪的靈山，積壓多年的低吟淺唱。山水之靈氣與人文精神的偶然契合，就在不經意間發生於此。讓你，或是他的生命，就在此地摁下暫停鍵。你不去想塵世，不用想未來，和山水開懷擁抱，和田園完美融合，和自然促膝談心，和清風水乳交融，和這裡的山林竹木，花鳥草蟲結為一體。反正，即便你的意識里，你尚且知道，你有別於植物和動物，你仍然願意放棄神靈賦予人類的思考，成為西溪的一部分。你等待出現某個機會，與藏在西溪的靈山對視，觸摸彼此。直至等來，山之靈氣與人的軀體徹底放空，完成某種虛擬的交集。然後，你，以及你的軀體，重獲新生。你的靈魂步入無極限的時光里，像山、像水、像風一樣自由……
可是，一抹陽光，忍不住招惹你的眼睛。你已經被西溪這片土地俘虜，你停留，你走動，都自成風景。你無論身處西溪何地，你都會聚焦成光，隨遇而安地加入其中，成為一幅與眾不同的西溪拼圖。一潭碧水，一帶薔薇，一座農家風味的小竹樓，田園別墅旁邊的三五朵玫瑰，都一一被你點化，成了鏡頭下最亮麗的風景。你已經忘了拍照，你已經忘了凡塵，忘了生活之中長久積壓而來的所有不快。你從軀體到靈魂都完全放鬆，你開懷大笑，你張開雙臂，試圖擁抱這片原野。你來到西溪懸崖最高處的觀景台，俯看河谷，俯看淙淙溪流從遠山深處，白花花地湧向你的視線。你把遠山和遠山之外的藍天白雲盡收眼底。你還覺得不夠，你開始尖叫，你和他一起呼喊靈山，等待靈山之魂穿越時空，與你，與他完成一種虛擬的對接。你再次張開雙臂，邁着小碎步跑向他，就在快要靠近他的時候，你突然驚呼：「回聲、回聲、一定是靈山的回聲。」你停在原地，與他保持相對的距離，一同靜立在空曠的時空里。你們側耳傾聽，回聲迴蕩在山谷，回聲縈繞在叢林，回聲匯入溪流的水波里，回聲混入各種鳥的叫聲中，娓娓入心而去，悠悠耳邊迴響。
遠處，群山柔和在夕陽的波光里，天空湛藍而深遠了許多。停留山頂上空的白雲，被一團橙紅如火的太陽輝映着，透射出明亮的金光，灑下一層濃密的金黃色，使得附近的天空也跟着出彩。一時間，山川，叢林，溪流，稻田，房屋，公路，還有那個詩情畫意的「等你」廣場，全都塗上一層厚厚的金黃色。大大小小的杉樹，風影婆娑的楠竹，各種顏色的花，不知名的小草，全都在葉子或花瓣的邊沿鑲上一道金邊，亮麗了整個西溪。就連泥黑的柏油馬路和空蕩蕩的水塘都爭奇鬥豔似的，一同捲入蒼穹底下絢麗多彩的詩畫田園。
陽光燦爛了臉龐，一種重回青春的喜悅，像一道夕陽的金光，活躍在彼此的臉上，喚醒沉靜多年的春心，年輕了彼此，歡愉了彼此。你們幾乎同時問詢對方：「你怎麼一下子就年輕了呢？難道靈山就在附近？」
夕陽被遠山的邊緣一點一點吞食，金色的霞光隨即隱退。你沒再追問靈山到底在哪？但是，你說，你心中的另一個謎團已經不復存在。
當車駛離西溪的時候，你說，我們好像接近了靈山，但又沒能摸清靈山存在的方向。雖然彼此早就錯過青春年少的歲月，但是，西溪，的確是個戀愛的好地方。 [1]
作者簡介
陳志，筆名陳言再敘，教師，四川省瀘州市作協會員，網絡小說3G書城簽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