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故事十二(居仁堂主)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小鎮故事十二》是中國當代作家居仁堂主的散文。
作品欣賞
小鎮故事十二
外爺六二年最早投奔我們,從灘橋到裁縫店。六三年房子蓋好後,我在三間房北頭的那間房裡跟外爺睡一張床上。晚上,外爺打呼喚,打得山響,打炸雷似的。把那張木頭床震得吱吜亂顫。好在小撥一撥瞌睡大。小時候吃肉時,毛沒有褪淨,總會夾到碗裡,再仔細地拔掉。外爺就會說:怕啥了。吃到嘴裡,嚼不爛,脖子一伸就咽下去了。
我常和外爺爭肉吃。外爺是大人爭不過。我嘴裡嚼着,眼睛盯着盤子和鍋里,外爺他們把菜夾走,但見白色一閃,我的筷子就準確地上去夾到那塊肥肉。外爺老嘆口氣說:文俊的筷子長的有眼。
後來,外爺在黃家柞那裡租了幾畝地種瓜。長大了,看到魯迅的文章,潤土和刺蝟的描寫,極像我在外爺瓜地里看到的情景。
黃家柞離裁縫街約三里路。外爺的瓜地在裁縫到馬山的那條路的南邊。
外爺在瓜地搭了一個瓜菴。那種呈三角形的茅草菴棚。一頭用草簾堵着,別一頭基本就是開放的。種瓜時,沒對瓜時,不需要住在地里,等瓜即將成熟時,天也熱了。有個瓜菴,中午可以遮遮太陽,下雨時能避避雨就行了。外爺種的有甜瓜和西瓜。甜瓜的葉子是圓的,西瓜的葉子是花的。這是瓜藤上沒有結瓜時,我就分得清哪是西瓜,哪是甜瓜的知識。當然是外爺教我的。
瓜熟時,外爺一天二十四小時吃住在瓜地里。一日三餐要送。不是姐姐送,就是我送。
有一次,我生病了,感冒發燒,不是高燒。母親讓我給外爺送飯。我提着飯菜給外爺送去。外爺吃完後,對我說,你在瓜菴里看一會兒瓜,我回街上買點東西。
我不敢說不行。
外爺走了後,我在瓜田裡轉一圈,看見刺蝟偷吃瓜,刺蝟一點也不怕人。攆都攆不走。還有一條蛇,從瓜田裡遊走。蛇只怕土蛇子。一般的蛇被我遇到了,會被我打死的。轉一圈回到瓜菴,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外爺回來後把我叫醒,把我狠狠的收拾了一通,說我睡覺不好好看瓜。我哭着回家,到家後,把中午吃的飯全部噦出來了。我對母親說,我不得勁的很,睡着了,外爺嚷我,我以後再也不送飯了。母親看我確實生病。好半天才把我哄好。
外爺也給我送過飯。有一天,可能是中午飯做晚了,我沒吃飯就上學去了。外爺在瓜地逮了不少的螞蚱,外爺把螞蚱用油炸得焦黃。他把油炸螞蚱放在米飯上面,很大一碗。同學們一見外爺給我送飯竟然送了那麼多的油炸螞蚱,一個個嚇得跑很遠,鼻了縐着嘲笑。
文俊怎麼吃蚱母子。
你怎麼嘛子都吃呀。好舍人吶。
同學們的嘲笑,讓我很沒面子。把螞蚱全部扔了。只吃半碗白米飯。平時我們在家吃螞蚱,不讓別人知道。因為當地人不吃螞蚱,誰吃螞蚱就會嘲笑誰。
瓜熟了,我近水樓台有瓜吃。但也不能放開吃,外爺要賣瓜。外爺把瓜摘了擺在街上賣。那時候,裁縫店種瓜的人少,種瓜是技術活。
後來,小舅也來了。外婆也到了。外婆到了後,我和外婆睡一個床。外婆是小腳。一年四季用白布把她的三寸金蓮裹着。我常看見外婆洗腳,她的腳指頭都是摞着背的。應該說是老骨折了,搭在一起的。俚語說,老婆的裹腳又臭又長,實符其實。聽外婆對母親說,吃食堂飯時差一點餓死。食堂飯吃到最後,就是喝水。喝那稀飯永遠喝不飽。上面喝着,下面尿在褲襠里都不知道。好在二舅在鄭州開火車,能給外婆點錢和糧票,沒有餓死。小舅和外爺一起種菜賣菜。再後來大舅一家子也去了。
大舅一家應該是一九六四年到裁縫的。父親拉着板車從沙市把他們接到裁縫。到家時天很黑了。應該是十來點了吧。夏天,人多沒有地方睡,地上鋪條蓆子當床,我和大舅的大女兒榮敏姐睡。榮敏大我一歲。二妗子也跟過來了。
大舅是裁縫,能剪會做。大妗子是做縫紉機活和手工。
來這麼多人,在家裡住了一段時間。他們人生地不熟,在哪兒落腳是個問題。而且,他們是不會下田幹活,一定要做裁縫。起初父親將他們安排到李埠向奶奶那裡。因為外婆做飯時,一不留神將所租住的 廚房給燒着了。差一點把外婆燒死。大舅捎話讓父親去一趟。說有急事。
父親聽說後,不顧大雨如注,水漲得溝滿河平。父親為節省時間,從八寶山抄近路去李埠。原來的路都讓水給淹了,父親摸索着走,蹚着水,冒着生命危險來到李埠。着急八慌地來到大舅家裡。原來就是說不在李埠幹了,要父親再為他們找地方。至親,理直氣壯,不找還不行。父親到處托人為大舅們找地方落戶。後來幺媽的一個親戚在李場這一塊。通過幺媽將大舅小舅們在李場安家落戶。大舅來後,小舅跟着大舅學裁縫,二妗子跟着大妗子做縫紉機活和手工活,踩縫紉機,鎖扣眼,訂扣子。燙衣裳。
大舅家的大小事全是大妗子當家。大妗子很惡,常欺負二妗子。外婆常替二妗了打抱不平。
聽外婆講。大舅下荊州之前,在紅泥灣屬下的大橋街開縫紉店。外爺和外婆讓二妗子跟着他做幹活。二妗子性格屬於傻別固執,還沒有能耐。大舅負責剪裁,大妗子和二妗子負責做縫紉機和手工活。經常晚上加班至十來點時,大妗子就會找二妗子的茬,說二妗這不行,那不中。二妗子一別就會做個通宵。第二天照舊幹活。二妗子有身孕後,照樣起早摸黑地干,看看足月,街上的老太太對大妗子說:瞅瞅張姑娘快生了。你快叫她回沈營吧。大妗子聽後,只是笑笑,太忙了,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二妗子肚子酸痛,大妗子才讓一位老太太陪着二妗子回去。二人走到官關北,二妗子羊水存,不能行走。而且,此時風狂風大作,大雨傾盆。二妗子和那位老太太躲進樹林裡。老太太把二妗子安排在樹林裡,對她說,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官莊找接生婆來。
官莊是外婆的娘家,即是舅舅的外婆家,外婆姓亞。老太太急慌慌找來接生婆,在樹林中,冒着大雨接生,生下了大老表。接生後沒法休息,冒着大雨,蹚着水回家。樹林裡,二妗所經過之處,鮮血把水都染紅了。
二妗子的身體也真好。這樣的環境下生孩子,竟然沒有落下什麼後遺症。
大舅他們到李埠後,二妗子也跟着去了。大老表也跟着在李埠。大舅家是大妗子當家。二妗子辛苦一年了,大舅上到街買給全家辦年貨,順便給二妗子買了一雙解放鞋。大妗子看見大舅為二妗子買鞋了,當場大罵。大妗子個子小,嗓門大,聲音還脆亮,什麼話難聽罵什麼話,罵了大舅罵二妗子,罵了半天。
大妗子掌控着家庭的財權。所有的開支均由大妗子負責。大妗子買棒棒糖零食等,只發給他的孩子,二妗子的孩子得不到。大舅的二妮拿着棒棒糖,自己吃一會兒,把棒棒糖給二妗子的大兒子嘬一口,二妗子的大兒子就咯咯地笑。等一會兒,再嘬一口,再笑一回。那時候,二妗子的大兒子也就一歲多吧。
外婆說,她看到這樣的場景,直想哭。除此沒有別的辦法。
那時候,一到秋天,我償總會到李場去砍柴割草。順便總會給外婆們帶些東西。父親搬運站,可以開後門買一些緊俏商品。我們每每是起早從裁縫出發,到李場天不亮。母親會把外婆叫上,在歇歇兒時說說體已話。外婆坐在板車上,會哭着罵大妗子,說大妗子欺負二妗子,也對外婆不好。那時聽着,心裡不舒服,也不太懂。
在荊州鄉下做衣裳有個習慣。每年某個時間,全家的衣裳集中一起做,每人需做什麼衣裳的布料撕好了,然後把裁縫師傅請上門去。專門做幾天。此為做上工。李場那個大隊和附近的村子就大舅一家裁縫師傅,大舅有做不完的上工,也有就錢所掙,而且做上工,人家管飯。家裡有吃不完的糧食。沒兩年,大舅就住上了大瓦房。
小舅比我大十來歲。平時和小舅走得近些。放假了,小舅會接我去李場玩。記得有一天,我和小舅去李場,路上小舅給我出個趣題。
黃瓜一擔子,老婆兒一院子。一個老婆兒吃一根少一根,兩老婆兒吃一根多半截。問幾條黃瓜,幾個老婆兒。
那時大概十歲左右。四年級。總認死理。小舅說是老對頭賬。好算。我則想的一擔子黃瓜可不少。幾十斤。一院子老太婆肯定也不少。沒有十幾個,也有七八個。但無論如論湊數,就是湊不對。最後小舅把答案告訴我:黃瓜二根,老婆婆三人。
我還不服氣地說,兩根黃瓜怎麼能算一擔子嘛。
後來上初中,我專門用二元一次方程組解過這道題。答案就是黃瓜二根,老婆婆三人。
作者簡介
劉文俊。一九五六年生人,文學愛好者。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南陽市作家協會會員。珠海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