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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石頭(唐恆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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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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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石頭》中國當代作家唐恆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山中石頭

記憶如雜亂碎片一樣在千百次沖刷磨礪中逐步變得隱約一一飄散,一一模糊,但唯有村里山中石頭,猶如西方天際一道晚霞,在黃昏這塊大幕上飄磨着飄磨着,變得愈加燦爛、愈加閃亮、愈加清晰。因為它承載着山里人生活情愫,更承載着我童年的憂傷和歡樂!

我出生在一個典型落後的偏僻川北小山村,它和全國的千萬個小山村一樣未通電,未通公路,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跋山涉水飄過幾座山、越過幾道溝後,才與那遙遠的鄉政府相連。當時,村長家裡上級配置的一把巡山手電筒成了全村唯一的電器奢侈品。誰家孩子趁村長高興時讓摸一摸,成了旁人羨慕的最高級享受。

村里真是窮得只剩下窮了,唯有最多最富有的就是村里村外的石頭。

站在村頭放眼望去,周圍起伏平緩的山巒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上散布的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石頭。它們有的小如斗,有的大如牛……特大的如城裡六七層高大的樓房一樣;其形狀呢,有的像馬背上取下的鞍子、有的像饅頭、有的像椅子、有的像烏龜、有的像青蛙……坐着、躺着、蹲着、站着……七零八落各自為政,像散兵游勇一樣毫無鬥志和方向;有的挨肩接踵擠成一團,像多年的老友交頭接耳、絮絮傾談……真是千姿百態、栩栩如生。它們長年累月,任憑日曬雨淋、風吹霧罩,毫無怨言,堅守着自己的崗位,打發着自己的日子。

聽老人們講,山裡的石頭是有生命的,隨着時間的流淌,它在默默地長大。少年在家時,他們會經常教育我們不要輕易用鐵器等打鑿毀壞石頭,以免傷了石脈,斷了石頭生命。因此對一些高大陡峭的巨石,不敢打出抓攀的小石洞,以至於至今都無人攀登上去過;還有一說是石頭是定山 的「神針」,無數個石頭像一個個鍥子一樣扎入斜坡上、山腳邊,一個石頭穩住一片坡地,無數個石頭就穩住了一座山,因此山里人形象地把石頭說成是山的骨骼,是山的保護神。

對於石頭的「生命」之說,我沒有考證過它的科學依據,憑肉眼也沒有發現哪個石頭明顯長大了,只是年年春天都會發現一些石頭上要長出一種青茸茸的「石毛」,使人感覺到有一種蓬蓬勃勃的生命跡象。但無論怎樣,至少可以說是山里人對石頭感情化理想化的一種美好願望。對於石頭對山的「保護」之說,我的確目睹見證過。記得少年時,村里一家將對面坡腳的一塊石頭打掉作為修房的材料,第二年夏天大雨暴發的時候,由於坡腳失去石頭的定力,一里多的山坡連樹帶石,頃刻間滾滾呼嘯而下湧向山谷,接着又堵住了從山上奔流而下的山洪,蓄積形成了一個大的堰塞湖,給整個村子釀成了不小的災害,這件事後來成了教育人們愛護石頭的典型事例。

山里人熱愛石頭,生活也離不開石頭。山里人家,無論貧窮和富有,都有兩件必不可少的石器——碓窩(上大下小舂米的石臼)和石磨。這兩件石器都是山里石匠從大山深處採集的那種堅硬的大青石打制而成,一般都是幾輩人延續使用,短者幾十年,長者有上百年乃至幾百年的歷史,可以說是山里人家使用最長的生活器具,幾乎是山里人家的文物。碓窩主要是用來將大春主產糧食作物稻穀搗造出食用的米,石磨主要是用來將小春的主產糧食作物小麥、豌豆等物磨成食用的麵粉。從我記事起一直到恢復高考制度升學離開家鄉,山里人家的碓窩、石磨都擔當着加工稻米和麵粉兩種主要食物的重任。

夏天中午最炎熱的時候,城裡人午休,鄉下人也無法外出幹活,而此時卻是山里石磨最繁忙的時候,幾乎是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齊上陣,年壯的站成一排手扶用竹繩系在屋樑上的木製「丁」字形磨推手的後橫木把上,兩腳前後站立步調一致,一俯一仰的前後移動身子的重心,以此動力推動磨把手前後運動,憑着「丁」字形的前木彎頭上的大鐵釘抓入石磨上扇木手眼中的巧妙靈活連接,像一隻長手一樣十分省力又運轉自如地推起石磨上扇按順時針方向呼呼地運轉起來,家中一位年老體弱的就站在石磨旁一把一把地將要磨的糧食從上扇的磨眼中丟入,雪白的麵粉就十分均勻地撒入周圍的磨槽里。有時個別推磨的人實在累了,就把在磨把手上忙裡偷閒地打上一個盹兒,既沒誤了推磨的功夫,也不會被人察覺。那時,山里小孩唱得最多最好的歌是「推磨搖磨,推個饃饃,請來外婆……」一個「推」字、一個「搖」字,再加上簡潔明快的節奏,可以說是對山里人推磨最形象最生動的藝術描繪。

碓窩舂米,因只需一人用一隻腳上下踏動舂棒後端就可操作,時間也較靈活,一般是家裡的婦女擔當此任。特別是冬日夜長的上半夜,當你在山溝里緩行,兩邊山腰人家的點點星火處都會傳出「咚、咚」的舂米聲,這聲音無論從誰家何時先後發出,好像有人在暗中指揮着似的,都會十分默契地慢慢合到一個節奏上,就像無數個棒槌一齊敲打着大山一樣,既有節奏鮮明的重音,又有飄散在山谷間和着銀色月光的餘音蕩漾着,構成了一個明快而又餘韻繚繞的舂米合奏曲,聲音里仿佛還裹着一種稻米香味,聽得直沁人心脾,一切煩惱隨着這「咚、咚」的震盪聲煙消雲散。

山裡的小孩更是對石頭情有獨鍾。兒時貧困落後的山村連飯都難以吃飽,更不會有家裡拿什麼錢用來買玩具了。但貧困沒有壓抑住孩子們生性好玩的天性,我們發揮自身創造力就地取材發明了坐石滑板的遊戲比賽,在村外遠處的山坡找一塊大的光滑的斜度適可的石坡,各自尋上一小方塊石板墊在稚嫩的屁股下面,在石坡頂上一放就玩起了原生態的石頭滑滑板遊戲比賽。黃昏,當夕陽燒紅了西邊天際,霞光照耀在滾石斜坡上時,村裡的二十多個孩童有割草的、放牛的都相約齊聚在石坡下平地上,開始了一天最快樂最興奮的時刻。十幾個裝滿柴草的背兜整齊排放在石坡底平壩上,十幾頭吃飽喝足了水的牛兒也站着、躺着,打着嗝、反芻着,悠閒地望着石坡,像老觀眾一樣習慣等着他們可親的主人日復一日的精彩表演。當一切準備就緒後,就抽籤決定分組,然後五個一組分批賽出第一名參加第二輪比賽,再賽出冠軍、亞軍、季軍。隨着裁判的一聲「嗖」的哨響,一組五人從坡頂「嘩啦啦……」地沖向坡底,有人未掌握住重心連人帶石滾向坡底,有人被滑石碰傷手指和褲子……逗得其他人笑得前仰後合,喧鬧聲一波高過一波震動聲在兩邊山腰迴蕩着。每天都有人傷着,笑着,但沒有人哭過、退縮過。手傷流血的,從山坡草叢拽一小束茅草花貼上止血,這是他們從小從父母學到的有效的救治法,第二天又照常帶傷參加比賽。只是那刺破了褲子的回去免不了遭一頓臭罵或暴打,因當時憑票計劃供應每人每年只發三尺布票,要兩年才夠得上買一條褲子布料,褲子磨破了當時可算一件大事,但第二天他們又穿着昨晚母親用針線手工縫好的褲子繼續比賽。這比賽還逐步地引來了收工回家大人們來此駐足觀看取樂,豐富彌補了一年只有一次巡迴電影的鄉村貧瘠的娛樂生活。石頭滑滑板猶如一道閃電一樣打開了鄉村天邊一個缺口,給寂寞的山村帶來了一道閃的快樂!

現在,每當看到城裡孩子在公園玩梭梭板時,周圍墊上厚厚的塑膠軟墊,兩旁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兩世同堂保護着,真是令人感嘆不已!

酷暑夏季是山村最富情調的歲月。中午火辣辣的太陽下,村頭兩塊凸起的平坦大石頭上曬着剛收穫幾天的花生,由於石頭在陽光直射下溫度達到了極高,熱風中仿佛向村里飄逸着一股淡淡的焙炒花生的香味,吸引着村里男女老少的無數眼球。當時的花生,可是人們心目中的奢侈品了,全村在山腰幾塊肥沃土裡按上級分配的計劃種植花生,當成熟收摘後就集中曬在村頭這塊最高石頭上,全村人都方便地互相看着監督着。這還不放心,村長又另外派了一位70多歲的不講情面的孤老王大爺專門守護。曬乾後的花生大部分上交當時公社糧站,少部分由村里貯存留下作來年的種子,而種花生農民們是不能分配享用的,只有我們這些小屁孩兒們才有點特別收穫,我們拿着玩耍的小鋤頭奔跑着蜂擁而至,圍着大人剛挖完花生的土裡和花生滕里去創去尋個別「粗心」大人遺落下的花生果。當時我和村里20多個小孩一年一次大多能藉此撿上10多顆花生,除分別給父母和姐弟們留上一顆外,自己實在忍不住了把其餘的都吃了個精光.

記得一個酷暑的中午,村里人都躲進屋裡涼爽去了,我悄悄地躲在連着村頭曬花生石頭底下小水溝里,偷偷斜睨了下坐在村頭黃桷下專守花生的孤老頭王大爺,見他手拿着蒲扇搖着搖着靠在樹幹上睡着了似的。終於,我覺機會來了,毫不猶豫地快速地沿着水溝掩護直奔到石頭下,沿着石縫攀爬到石頭上面,迅速地用小手抓了幾把滾燙的花生放在小褲兜里,又用手抓了把捏在小手裡,轉身剛要離去,頓見黃桷樹下孤老爺子突然醒了,雙眼正驚愕地看着我,驚得我心撲撲地跳,腦子一剎那變得一片空白,進而空白處忽又閃亮了下,只見老人搖着蒲扇向着我來時水溝指了指,我頓醒悟過來,緣貓一樣順着石縫滑了下去沿着水溝一溜煙地消失了……

十多年後,我從城裡回鄉村探親時,專門買了一袋花生及水果糖、煙,去看已近九十的王大爺,當我歉疚地說起這段往事,只見還耳聰目明的王大爺哈哈爽朗大笑說,你小子那點小花樣我早就看出來了,那幾天來中午在周圍偷偷轉悠着就是在找機會,那天中午一進水溝我就發現你了,為促成你的「好事」,我才故意「睡着」了,後發現遠處村長正向這裡走來時,就醒來指揮你小子趕快逃離開去,不然要被村長抓個正着。頓時,我一下子熱淚流下來了,原來我認為一直孤情冷酷的王大爺卻是這般柔情善良,讓我兒時在鄉村貪吃了一次最美最多的花生盛宴。

夏夜,是川北山村最美夜晚。月亮照耀着山嵐,銀暉灑落在影影綽綽的石頭上,山澗田野里、小河裡蛙聲此起彼伏地鼓鳴着,空氣里飄散縷縷稻穀成熟的清香。勞累了一天人們早早吃了晚飯,一家家就陸陸續續來到村外山坡上,各尋一大塊自己滿意石頭簡單地鋪上一點稻草涼蓆躺下睡着乘涼,仰望着漸漸升高的月亮,彼此向附近石塊上的鄰居打着招呼,聊着農人們的話題。此時,年輕姑娘小伙子們彼此拉拉山歌,聊聊年輕人關注的話題。小孩子們呼朋引伴隨意聚在一家石頭上,一直玩得自由自在地倒下睡去,也無人過問喊回,一直到第二天朝陽升起,大人們呼喊吃早飯時,才睡眼惺忪地蹣跚回家。

山裡的石頭承載了山里人的多彩生活,也承載了我童年的悠悠快樂憂傷。無論走到哪裡,無論在城裡多少年,我都忘不了山里石頭。無論城裡公園的石頭打造得多麼藝術,我都認為比不上我家鄉山裡的石頭的秀美多情!

如今,通過政府主導的美麗鄉村建設和扶貧工作的推動,我落後家鄉發生了一日千里、天翻地覆的變化。蜿蜒曲折平坦的水泥公路早已修進了村,通向了各家各戶,高壓線把電送進村里家家戶戶,一排排磚瓦砌成的中式傳統民居小洋樓矗立在綠樹掩映中,偶爾誰家還飄灑出縷縷如絲炊煙,傳出幾聲雞鳴狗叫……城裡人享用的小轎車、智能家用電器等也大都進入村里尋常人家。村里很多人家又都買了小型電磨和打米機,未買的也可到鄰家花一點電費加工大米和麵粉,傳統的。石磨和碓窩大都閒置起來。儘管如此,但山里人對石磨和碓窩的情結絲毫沒有淡漠,誰也捨不得將它們拋棄,仍然將它們擺放在屋裡原來的位置。曾經用過石磨和碓窩成了山里人家過去落後生活歷史見證及祖傳的石器文物了。 三十多年,彈指一揮間。改革開放社會主義的制度優勢把我們祖國發展套上了高速列車,鄉村生活跨越式地躍入了新時代。猶如電影中穿越鏡頭一樣,一晃一個新的美麗時空出現了……但山村裡的石頭被山里人保護着,以一種原始的質樸狀態巋臥於原地。人保護着石頭,石頭護着青山,山滋養着勤勞的山裡人,形成了天地人和的生態環境。這些石頭到底存在了多少年,山里人其說不一,但誰都說不清楚,但有一點是共識的:有這座山時就有了這些石頭,肯定是很久很久、很遠很遠的時候了。[1]

作者簡介

唐恆金,四川南充市政府工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