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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哥孔(蒙瓦礫)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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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哥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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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哥孔》中國當代作家蒙瓦礫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乾哥孔

乾哥本名:孔蒙。祖籍是洛南縣人。他的父親早年得病去世,為了生存,母親帶上他們兄弟三人來到我們村,和一個叫五七的老人搭夥過日子。

那一年,我剛結過婚,母親在我們村子南邊的舊打麥場,為我申請了一塊場地,準備給我建新房。

建新房的磚瓦,木料,水泥等等一切原材料都已準備妥當,就剩下一個關鍵環節,尋找建房的匠人。

我們的村子不算大,可論起建房的匠人也有六七個。我們村距離縣城比較近,六七個匠人那會兒大都去縣城承包了工程。剩下的只有南巷的張金斗和北巷裡的孔蒙哥。

晚上,我和母親盤算來盤算去,在兩個匠人中選擇合適的人選。母親說,南巷的張金斗雖然蓋了一輩子的房子,年過五旬了,手藝好,活做的細,就是脾氣歹。不好伺候。北巷的乾哥,雖然年紀輕,可是移居到我們村,屬於他親手蓋的房子寥寥無幾。母親左右為難,我看在乾哥和我家都屬於外地人的份上(我老家是寧夏回族自治區的),決定將我家建新房的任務交給乾哥干。

沒有想到一個月下來,新房如期完成。房子蓋的很漂亮。最關鍵的是開出的工錢也不多。

在我們村,建一座新房工錢大約500元。可是,那天晚上結賬時,母親拿出一沓錢,遞給乾哥。乾哥坐在馬紮上,一張一張的清點着。點完後,他又從那沓錢中,數出兩張(一張面值50元)交給母親。

母親瞪起眼睛不解的問:「怎麼着回事」?乾哥說:「好我的大娘咧,你給這麼多幹啥,400就夠了」。

母親兩手推擋着不接,乾哥執意要給。一個要給,一個不接。我在一邊,說了句話。我說:孔蒙哥你就收下吧,今後我家有活還要煩你干。

母親和我將乾哥送出家門時,乾哥還一直不好意思說着一句很客氣的話:「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後來村子裡但凡有個紅白之事,我們兩就會不約而同的湊在一起猜拳行令。久而久之,我一旦和他照了面,不叫哥不說話。他也無論在人多廣眾時,還是單獨和我見面時,習慣性地叫我兄弟。

再後來,逢年過節,我們開始來往走動。成了真正的哥弟倆。

一九八七年夏天。一天,有人告訴我說乾哥在縣城開公司了。這人是同村好友張平。

那天,晚霞把西天映成了玫瑰紅。我下班在村口大柳樹下遇到張平,他站在柳樹下,一隻手把叼在嘴上的煙捲拿下,張開兩槽黑牙齒的大嘴巴給我透露了這個消息

可我怎麼也不會相信他的話。因為我知道乾哥是個勤勞的人。地里的莊稼收入不菲,另外他還有一把建房的好手藝。一不愁吃,二不愁穿,生活過的很優渥,何必改弦更轍去陌生領域去闖蕩?

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由於我們的特殊關係,對張平所說的話對於否;我還是要落實的。

第二天清早,太陽把萬道金光灑向大地,城區鱗次櫛比的樓宇猶如塗上一層金粉,街道里瀰漫着樹木和花草散發出的清香。一上班,簽完到,我懷着疑惑的心情走出機關,按照張平告訴的地址,按圖索驥找到了他的公司。

公司在縣城中醫院對面。是一個白牆黛瓦的二層小白樓。二樓的陽台上豎立着一塊用紅筆書寫的:「信息服務部」廣告牌(這個廣告牌是原先一家個體經營着遺留下來的)。臨街的正門關閉着。進出要走面向西側的小門。

這是城區一家私人的住宅。一樓屬於乾哥的公司租用,二樓是一個美容院。

我走進一樓的樓洞。發現兩邊辦公室的門楣上都懸掛着精緻的標識牌:總經理、副經理、業務科、銷售科、會計科等等。每個科室的房門都虛掩着,從裡面往外洇散出一股粉刷牆壁的灰漿和油漆味。看來是剛搬進不久。

透過門縫往裡看,每個房間並沒有一個人。我欲退出時,突然從樓道的拐角閃出一個人來。他腳輕的像貓步一樣的輕柔,沒有一點聲響,嚇得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此人上身穿着圓領短袖對襟衫,褲子是當時最時髦的黑色燈籠褲,腳蹬一雙黑色圓口老北京布鞋。從這身打扮看,很酷,有點像電影裡的黑社會老大。

儘管他換了身裝扮,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我說:孔蒙哥,你怎麼不種地了,跑城裡掙大錢了?他笑着說:種莊稼太辛苦了,我要當老闆。

進入他的辦公室。桌子上放着幾瓶雙溝酒,和兩盤殘留的菜。一盤是油炸花生米,一盤是土豆炒肉絲。

沒等我問,他說剛才他們幾個喝了一會兒小酒,這會兒他們出去聯繫業務去了。我問,他們是誰?他告訴我。小兵和小苗。 我知乾哥是個酒鬼,看在兄弟的份上我還是提醒他,不要過度貪酒,還是要將心思放在公司的業務上。酒不是不能喝,關鍵是看在什麼時候喝。

他是個有頭腦的人,能聽出我話里的弦外音。他點了點頭,我以為他會認可我的忠告,沒想到他卻說:酒和咱們無仇,喝酒是喝酒,幹事業是幹事業,一碼歸一碼。

攀談中,他告訴我,公司剛成立,一切得從零開始。說完話,他還借用了一句名言,說,咱們也是摸着石頭過河。 他吩咐我一件事,讓我幫他找一些關於企業管理方面規章制度。

我說你找那個幹啥?他說一是要給每個科室房間牆壁上懸掛,二是要和大家學習。不干則罷,要干就要按照正規化來運作。 聽完他的話,我由不得好笑起來(他說是大家其實只有他們三個人)。

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們主營業務是什麼,建制度可是要有針對性的。

他說:別管幹什麼,你先弄個條條槓槓掛在牆上,起碼外人看了像那麼一回事。

我知道他性格執拗,只好答應。

我趁機追問一句:你們主要做什麼生意?

他一隻手在下巴上捏了捏說:遇到什麼生意就做什麼生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幾天後,當我再次去他公司時,看到公司每個科室牆壁上都已懸掛出我為他提供的有關管理制度,只不過將信用社的名稱改成鴻運有限責任公司。

一天,小兵和小苗來機關找我。說是想貸款。我說我沒那個權限。我只是一個刀筆吏。小兵遞我一支煙,從口袋掏出打火機,為我點上。他說:我們經理說有生意要做,手緊,先讓你幫貸幾個子,等我們生意做成,立即歸還貸款。

什麼生意?我問。小苗說;茶葉,電光紙,電纜線什麼的。

擔心我以為他們說謊,改口說:不信去公司面見孔經理。

我和他們倆小坐,藉機詢問他們開公司的起因。

原來乾哥是受到我們村張思孝的外甥,岳龍的影響。

提起岳龍我當然很清楚。岳龍家在距離我們村以北20里的辛莊村。岳龍的母親是我們村張思孝的妹妹。小時候岳龍逢年過節來看望他舅,我與他時有碰面,也寒暄幾句。後來知道他在城裡做生意,而且做大。有幾樁生意我親眼目睹。一次是摩托生意。他從南方廠家弄回一車摩托,不知何種原因,將摩托車存放在張思孝大兒子家中。大約有50多輛,個個裝在木箱,摞在門房裡。把房子快要撐破。剩餘幾輛放在院中的屋檐下。我和思孝大兒子住一條巷道,去他家借農具時偶見過。還有兩次。一次,不知道從哪裡弄回來一車毛線,一次是一車豪華燈具。後來聽還都未換成銀子,被對方告進法院。說是要給岳龍定罪。罪名:詐騙罪。聽起來很怵人。又有人說,岳龍神通廣大,

竟然把官司打贏了。

小兵和小苗告訴我說,孔蒙就是了解到岳龍做生意有三很:很大,很成功,很賺錢才動了心思開公司。

一天,同村李金鎖告訴我說,孔蒙從外地搞回來一車罐頭。 聽了前半截話,我很高興,以為孔蒙初戰告捷了,沒想到後半截話卻說搞回來的罐頭,被派出所沒收了。

我報以好奇心,匆匆向派出所奔去。派出所的門前被人擁擠的水泄不通。遠遠看到有一輛大貨車停放在那裡。車後面用黃帆布罩的很嚴實。看不見裡面裝的東西。

走近,從車後的帆布縫隙里,卻能夠看到一箱箱整整齊齊的玻璃瓶罐頭。

我在周圍的人群中左顧右盼,沒有找到孔蒙、小兵、小苗。

繞過擁擠的人群,進入派出所。派出所東邊的小平房前,有幾個人在門口站立着。我透過一間房的玻璃窗,看到裡面有幾個人影在晃動。我將臉貼住玻璃窺視,裡面有孔蒙、小兵、小苗他們三個,另外還有幾個派出所人員。他們三個人站立在牆角,幾個穿警服的人在和他們說話。看起來像是在對他們三個進行審問。

孔蒙扭過頭看到我,他用一隻手做出一個讓我去一邊的動作。他們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被派出人員用什麼器戒約束。我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才得以舒緩。我就暫時離開。

我從派出所出來,在路邊遇到張平。我說:你怎麼也來了,張平一臉嚴肅地說:我也是剛聽到這個消息才趕過來。 我憂心忡忡問::他們是怎麼回事?

張平從口袋裡掏出紙煙盒,把一支噙在嘴上,不慌不忙的說:

孔蒙他們通過熟人關係,從西安一個罐頭廠弄回一車罐頭的。

我說:為什麼被關押在這裡?

他說:他們是用一份假合同,把廠方銷售科科長收買通,只支付百分之十的款,拉出一車貨。按照合同,十天必須將全部款項支付清,超了時,人家科長三番五次找孔蒙索要,結果他和人家玩起躲貓貓。活不見人,死不接電話。,廠方意識到被落入騙局。連夜從西安追來,去派出所報了案。

原本城區派出所要將他們送進監獄關押。人搬人,能搬走泰山。結果小兵的舅舅和所長關係不錯,說了情,罰些款,才放人

孔蒙回到他的公司。一天晚上我去見了他。

他獨坐床上,依偎在床前一張桌畔。他低着頭,默默的抿着茶。看到我進門,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像做錯了事的孩子,無語。我看着他那副表情,也想不出一句安慰話,更不想諷刺和挖苦他。

相互沉默了片刻,我提醒他說:做生意要講究方式,要走正常渠道。我的話畢,他抬起頭,兩眼注視着我,那眼神不是認可和順從的眼神,而是不服氣不認輸的神色。

我說,我的話難道說錯了嗎?他有點粗暴,然後看了我一眼語氣有點緩和說,不是我們做錯了,也不是我們違法違紀,辯解說,這是目前新形勢下的一種新的商業運作方式。我看他不但沒有聽進我的話,反倒像給我上政治課似的。

聽他的話,我有點哭笑不得。起來走人。我想,看來乾哥已經是一頭石頭獅子——滴水難進。

那一年,孔蒙的公司,像中了邪,除了那樁出師不利的罐頭事件,還接連發生過幾件不愉快的事。第一件是:遭遇狼幫。 一天上午。孔蒙和張平在公司房間閒諞。小兵和小苗那天不在場。

正當他們兩人聊興正濃,突然院子裡響起一陣陣「嘩嘩嘩」的流水聲。衝擊着他們的耳郭。他們還以為上天降雨。

門打開,原來是二樓站着一個紅衣男。裸着肚腰,兩手揣着雞雞,正在往樓下撒尿。尿液以拋物線形狀往孔蒙的院子裡砸。孔蒙和張平站在屋檐下,注視着那人。那人不僅沒剎車,反而將水管擰大,嘩啦啦更放肆。張平問乾哥,這人是哪裡的,竟然這樣?乾哥說,上面明里說是美容院,其實是窯子(舊社會稱青樓)。承包上面房子的是一個東北女人。那男的定是嫖客。

孔蒙接着說,這個店在上面真夠煩人,整天嫖客來來往往不消說,關鍵到了晚上才討厭。經常是睡到半夜時,上面就會傳出咿咿呀呀的怪叫聲,太肉麻。

張平朝那人喚:喂,你是哪裡的?怎麼不講公德啊?

那人黑着臉說:怎麼了,老子撒潑尿還礙了你的事?

張平氣頂腦門:你他媽的還有理了。和孔蒙上樓。那男的躺在床上,眯着眼。東北女老闆娘看張平和乾哥,感到沒有好事,說:他喝了點酒。

張平說:喝了貓尿也不能往樓下撒尿。那男的從床上猛起身,借着酒勁,沖張平指手劃腳,口出狂言:老子就尿了,你們想怎麼樣?張平二話沒說,上去就是兩拳。酒鬼見遇到狠人,啞了口。躺在床上裝醉。

一個禮拜後,以為事態就此平息,沒成想到報復來得那麼快。一天下午,我、孔蒙、小苗、還有我一個乾弟,在公司踹小五(一種撲克牌的玩法)。日頭下山時刻,我發動摩托回家。離開不多時,從樓上下來四個陌生青年,每人手裡提着刀。刀不是一般的刀,明晃晃,有二尺三寸多。門口守衛一個,只准進不許出。另外三個魚貫而入。正好和乾哥他們成比例,三對三。

進房後,不問長短,揮刀。每人身上挨了一刀。不是用刀韌。用刀背。

乾哥嚇得依着牆,渾身如篩糠,自己沒有擰開關,褲襠怎麼就濕了。小苗年輕氣盛,欲反抗,被一個青年用板凳砸頭。小苗本能的兩手抱頭,一支手的食指被板凳砸折。乾弟說,他雖沒反抗,臉上挨了兩巴掌。

我問乾弟,你們咋不問來人,為何對你們動手?乾弟說,那會兒都被嚇懵了,嘴像沾了膠水。再說,人家只動手,沒動口。出門時只扔下一句話:今後給老子乖乖的。

幾天後,我發現小苗左手指裹着石膏,從左肩膀上繞下來一條白紗布將胳膊吊着。

我問:這是怎麼回事?他支支吾吾謊稱說,是自己騎摩托車栽了跟頭。幾天來,我感到此事有點很詭異。

事後聽乾弟說,那四個人是樓上老鴇從運城雇的狼幫。

第二件是:美女夜宿事件。

時值暮秋。一天傍晚,鴻運公司房裡坐着孔蒙、小苗、小兵和我。

孔蒙說這一段總遇不順心事,約我陪他喝酒。我看他一臉沮喪,像窮漢子遇年關一樣難受。搜腸刮肚想找幾句安慰的話。不成想順嘴卻說:棄我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舉杯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我久站不坐,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他苦笑着說:你對了吧,哥心都像刀剜,你還有雅興唱詩。

他吩咐小兵從街道買回幾個下酒菜。幾根火腿腸,一包油炸花生米,兩包涪陵榨菜,三瓶雙溝酒。

雙溝酒產於江蘇省宿遷市泗洪縣雙溝鎮。此酒可謂是物美價廉。酒瓶很特殊,造型是上闊下窄。上面用一層鋁箔紙封口。打開後濃香撲鼻。

酒菜擺上桌,孔蒙先斟滿一杯敬我喝,我說,都是親兄弟何必客氣。我反客為主,拿起酒杯給四個酒盅斟滿,大家一起碰杯。

酒過三巡後,孔蒙將話引入正題。要我再幫他們貸幾千元。說是準備出去跑業務急需。我追問:上次貸的三千元資金去向?他嘆息了一下用筷子指着小兵和小苗說:你問他們。小兵和小苗反應迅疾才說起他們兩個去南方跑茶葉的業務。 原來,「罐頭」生意失敗後,有人給孔蒙提供了一項業務。從南方,準確的說就是去湖南聯繫茶葉生意。結果他們兩個帶上兩千元現金,在當地登記了賓館。

他們在街道上找到四五個茶葉加工廠,和廠方進行了磋商,結果都不能如願。原因是他們想先支付百分之十的錢,說是等貨到家,再支付剩餘部分的錢。得到廠家拒絕。其實廠方也不愚蠢,早就識破他們的行騙伎倆。他們的企圖無法得逞,去張家界遊玩了幾天,將手裡的錢揮霍一空,便打道回府。

聽了乾哥講述了小兵和小苗南方之行,我對孔蒙說;怎麼你們還是這樣干。為什麼不通過正規渠道和人家廠方好好做生意,你們總是一意孤行,怎麼一直在錯誤的道路往前走?

孔蒙抬起頭,一臉無奈的表情,他說:好我的老弟啊,我現在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啊。貸的款還不了我急呀。

我說:再急也不能走歪門邪道啊。你假如不把我的話聽進去,不端正經營方向今後將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乾哥酒喝的有點多了,說話時舌頭有點硬,都打不了彎,兩眼有點發直。我說,不喝了。咱們睡覺吧。

這時候,大約快午夜12點,街道上各種大小車輛飛馳而過發出的呼嘯聲,人們趕集逛街高聲嚷嚷聲都基本平息。老五從街道匆忙趕來,說是找小兵有事, 和我們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老五和我們一個村的。他父親過去在我們村一直擔任副書記。老五四個哥哥都成家立業。老五其實也結過婚。後來不知道啥原因又離了。不知道後來做什麼。

我問孔蒙:老五目前做啥?孔蒙和小苗幾乎異口同聲說:他在市紅旗小學給教師員工做飯。我說:老五和我在一個隊裡,那幾年一直不安分,他父母也拿他沒辦法。看起來現在一下子安分了。

我們三個閒聊了一會兒,孔蒙說 天光不早了,睡覺

孔蒙和小苗在偏房睡,我單獨在他倆隔壁一間簡易房間睡。

匪夷所思的是,半夜,也不知道幾點鐘。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這時候,一陣敲門聲將我驚醒。

我沒起床,躺着。側耳傾聽,發現頭頂的玻璃窗發出「碰碰碰」的敲擊聲。睜眼看,透過窗上的玻璃,看到兩個人的面孔。他們大聲吼叫着:起來,開門,他媽的還愣什麼!

我將房門打開,走出房間,這時候院子裡,燈光下緊靠着牆壁站着一排人。顯然他們是率先被喚出來的。老五、小兵、小苗、孔蒙。這時候,我意外發現在他們中間站着兩個年輕女子。兩個女子看起來都不大,大約20來歲,黑髮明眸,鼻樑小巧。雖然頭頂的電燈有點昏黃,但透過燈光可以看到她們的臉頰很豐潤,額頭看起來那樣光潔而亮堂。看到這情景,我懵了。用不着我多想,三四個穿着警服的人將我們帶進派出所。

派出所距離公司只有百米左右,我們跟着打頭的一個民警,站成一排隊形,向派出所走去。街道上那會兒冷冷靜靜,只有夜風卷着街道上的碎紙片和樹葉打着旋兒爭先恐後朝一邊吹過。我在隊伍的後邊,頭腦亂鬨鬨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下一步我們將面臨着什麼境況。

我們被帶到東邊的二樓辦公室。一名民警對我們逐個做了詢問筆錄。讓我們說出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然後重點將那兩個陌生的女子帶下樓。單獨進行審問。

這時,一個高個子民警,從我們身邊將小兵叫到他跟前。指着小兵氣憤的說:你知道我是誰?小兵一臉茫然。沒等小兵反應過來。民警突然掄起拳頭,照着小兵面孔就是幾個拳頭猛擊過去。瞬間從小兵嘴角爬出兩條蚯蚓。

我很清楚自己沒幹什麼違心事,理直氣壯說:你為什麼要打人?

那個民警瞪着白眼看着我說,你就不知道今夜發生的什麼事?我說我怎麼知道。民警指着小兵說,你問問他?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民警說:他們兩個每人和一個女的……我這才明白。我說:你們做為人民警察也不能動手打人?他說:他是我表妹的女婿,在外面背着我妹妹干着這些齷齪事,你說我不揍他行嗎?

天亮時,所長上樓讓我和孔蒙、小苗三個走人。將小兵和老五關進警備室。我感覺這半夜被派出所弄到這裡灰不溜秋有點太虧。對剛走上樓的派出所所長說:我們三個啥也沒幹,將我們弄到這裡你得給我們個說法?所長白眼一瞪輕蔑一笑說:哈哈,你們還要說法。

我那會兒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肚子怒火,我說:你必須給我們賠償精神損失費,不然咱們走着瞧。他從褲腰帶上拔出手槍,顛了顛,然後把黑洞洞的槍管對着嘴吹了吹,好像他手裡緊握的手槍剛進行過射擊,槍口還冒着裊裊青煙似的。苦笑着說:你能將我怎麼樣。

走出派出所,乾哥對我說:好傢夥,你真膽大,還敢和所長頂嘴。我說:怕他幹啥。其實對於張所長我早有耳聞。早知道他不是什麼好鳥。有關他的「段子」,半個縣城人都知道。其中最著名的段子一個是他抓住賣淫小姐後,自己都要乘人之危,近水樓台先得月。凡是他抓住的小姐,藉機都會過手。那些小姐個個都有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後來我才知道,晚上老五將小兵約去學校,兩人約了兩個社會上女子,半夜趁我們睡眠時,將兩個女子帶進公司客廳干起那種事。

他們哪裡知道,他們來公司路過派出所時,早已被夜間巡查的民警盯梢。

鴻運公司連續發生了幾起不愉快的事,對孔蒙打擊不小。轉眼功夫,到了歲末,結果不但一點收益也沒有得到。反而將三千元貸款和他借私人的八千元錢花的一乾二淨。雖然只有萬拾塊錢,可是在那時候錢可頂錢。放到現在可不是個小數目。

我和孔蒙兩個人坐在公司那間偏房裡,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孔蒙,再看看眼前這空蕩蕩的租賃的房子,心中莫名的生出幾多悲涼。

我思索了半天,有一句話想當着面對他講,卻有點猶豫不決。因為,我知道他是一個很愛面子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性格執拗的人。

不過,回想起他的公司從起始到眼下,一路走來存在着很多問題。

譬如,沒有嚴格的管理制度,沒有經營管理的專業人才,沒有專門會計人員等等。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們的經營思路有問題。 思來想去,我還是說出了我內心要說的話:我說孔哥,你感覺咱們公司這樣繼續下去行不行?他把端在手裡的水杯放在桌子上說:你什麼意思?

我毫不掩飾地說:我的意思是說,公司還能不能開下去?有沒有必要這樣辦下去?

他兩眼注視着我,好似我是坐在他身旁的陌生人。

幾秒鐘後他立刻反應過來似的張開嘴,唉!發出一聲嘆息。說:你說目前我該怎麼辦?我說:你們三個人整天呆在這裡,一分錢沒賺下,惹出的事情卻不少。你們一個個身強力壯窩在這裡不說,每天還要支出很多開支,你說值不值?

他反應很快強辯說,你沒聽人常說,好事多磨嗎?

我因機關工作忙,好多天沒有光顧孔蒙的公司。一天夜幕降臨,街道上燈火闌珊。我前去孔蒙的公司。

我從西邊側門進入(一般情況下我習慣從側門進去)。兩扇鐵門銹跡斑斑,門上掛着一把冰冷的鐵將軍。它此時用一副冰冷的面孔看着我,向我發出指令說:你的主人早已離去,請你止步。

我只好繞道從面向大街的正門進去。走進大門,只見一位五十開外的胖女人。她穿着一身寬大的碎花衣服。端着一副疑惑的面色問我:你幹什麼?我說我找孔老闆。她說:孔老闆好多天都沒在這裡啊。我說:他去哪裡了?她說:你問我?我問誰?我說:你找他幹啥?她一臉憤怒的說:他還欠我幾個月的水電費呢。

此刻,有一種不詳的徵兆從我心上掠過。難道他們走人了?他又去了何方?

一九八七年冬天。

一天中午,我在巷遇見張平,他手裡拿着一把鐮刀,說是要去自家地里割玉米杆。我說起孔蒙。他從嘴裡拿下煙捲,一臉驚訝的氣色說:你難道不知道他最近做啥?

我說:我最近被機關派出去學習培訓了,不在家。我昨天去了孔蒙公司,他們的公司已經人去樓空啊。

他靠近我,先是扭頭朝兩邊瞄了兩眼,神秘兮兮的把聲音壓的很低對我俯身而語:你不知道?然後自問自答說:孔蒙挖墓了!

去哪裡挖呀?

就在咱們村北啊!

張平說:你不知道,村里人都在挖啊!

我說:你怎麼不勸勸他,讓他趕快回心轉意種好他的那幾畝地算了。

張平大嘴一撇,嘿嘿一笑說:我勸他了,可是他不聽啊。

我問他怎麼勸的。

張平說我說:孔哥,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種好咱的一畝三分地吧。你聽他怎麼說?

他說,好兄弟咧,哥這性格難道你還不知道嗎,開弓沒有回頭箭啊!

後得知,那一年上級要在我們村北修建一條從運城通往風陵渡的108國道。在勘探地基時,發現路基下有一大片古墓群。古墓群南北長几公里,東西寬寬半公里。經過考古專家考證,古墓群屬於東漢末年的古墓,距離現在兩千多年。當時發現古墓葬後,由於挖掘工程量大,便將開挖工程交給伍姓湖農場的犯人來完成。我們村東的伍姓湖過去建立了一座關押犯人的監獄。為保密,對外稱之為伍姓湖農場。早年也就是文革時期,這座監獄裡曾經關押過很多「五七幹校」的幹部,其中最有名的有新華社社長朱穆之,從維熙。從維熙是一個著名的作家。他寫的一部最著名的小說是《大牆下的紅玉蘭》,當年在全國轟動一時。後來還被拍成了電影。

挖掘古墓葬是一項很艱苦的工作,一來讓犯人幹這項發掘工作是對其進行勞動改造,二來可以節省公安和文物部門大量的人力物力。那年,這些犯人在獄警的監管下,每天坐上綠色解放牌大卡車,手拿鋼鐵钁頭,來到國道進行挖掘。

這些犯人挖掘古墓時,我們村的村民感到很稀奇,紛紛前去圍觀。那些被挖開的古墓葬,有兩三丈深。往下看,是一具具死人的骨骼。有的骨骼一邊有很多隨葬品。隨葬品有瓦罐,瓦盆。有鐵器銅器。有的墓葬里還有被文物部門認為最具有考古價值的三獸鈕蓋鼎、鳥形鐓鳥尾紋、三獸足陶樽、陶壺狩獵紋綠釉等等。據專家考證每件文物都相當昂貴,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這裡怎麼會有古墓群?我當時也感到很疑惑。

有一天,我在村口遇到,本村正準備下地幹活的村民路順當。他在我們村可算是一個通古知今的人。雖然他無法和那些知識淵博,學富五車的人相提並論。記得小時候,我家門前有個打麥場。打麥場在麥子收割,碾打的時候是最繁忙的時候。到了揚麥,晾曬的時候比較消停。那時候沒有什麼文化娛樂場所,打麥場成了我們這些發小們唯一的娛樂地方。那時候順當叔白天揚麥,曬麥。到了晚上他和一些老農就在麥場裡看守麥子。這時候,他就給我們這些發小諞一些故事。當時他給我們講的故事大都是神怪故事。譬如:《封神演義》里的女神女媧。他說,相傳一以前,水神和火神決鬥,把支撐天地的大柱子「不周山」撞了一個大窟窿,天開始傾斜。人民開始恐慌。女媧不眠不休將天補好,讓人們過上好日子。又給我們講《隋唐演義》里的農民運動。講述在當時黑暗政治統治下,那些草莽農民英雄對貪官污吏的刻骨痛恨,對勞動人民的深切同情,把貪官污吏的財產分給飢餓人民,殺死凌辱民女的全豪公子的故事。還給我們講述如:《三國演義》、《水滸傳》、《史記》、《上下五千年》一類的書故事。我想他看書多,見多識廣,就攔住他問起我們村北古墓群的源由。

當我問起村北的古墓葬時,他放下手裡的鐵鍬,掏出828雪茄煙說:據我所知,在公元前206年至202年的4年期間,項羽和劉邦為爭奪政權展開激烈角逐,史稱「楚漢戰爭」。漢王二年五月,路順當說,具體說就是公元前205年。劉邦率軍直逼項羽都城,結果反被項羽揮師擊敗,敗退榮陽,各地諸侯紛紛背漢向楚。當時魏王豹擁兵蒲坂,亦宣布歸附楚王。劉邦先派人說服無果,就令韓信為丞相率兵征討。韓信到達臨晉,結果發現河橋被拆,遂將船隻匯集臨晉,擺出欲渡黃河強攻蒲坂之勢,對岸魏軍發現後秣兵歷馬,嚴陣以待。這時候,韓信卻命士兵用木桶陶瓮捆綁做成筏子,從夏陽偷渡黃河,最終占領河東重鎮安邑。魏王豹被抄後路,戰敗被俘。韓信率兵木罌渡軍,聲東擊西,成了楚漢爭霸的著名戰役。

路順當說:雙雙激烈鏖戰,當然在我們村北那塊土地激戰最為慘烈。死傷將士不下三千餘人。按理這片古墓葬應該是最後將士們的墳墓。可是史書卻沒有詳細記錄。有人說,這些墓葬是過去一個什麼大家族的墓葬,但是也沒有具體記載。我說,難道沒有發掘出墓碑?順當叔說,沒有。他有思考了一會兒說,估計應該有,但是這次發掘後,沒有發現一丁點有關死亡者的記載痕跡。

108國道路基下發現古墓群後,在周邊地區引起不小的轟動。很快被盜墓者和文物販子盯上。

有人企圖在國道上偷掘有公安和文物部門專人看守。就有懂行的人在國道兩側的田地進行勘探。

他們用洛陽鏟進行勘探,發現了古墓葬,便大肆進行挖掘。挖掘一開始利用公安和文物部門看管不嚴的漏洞,借着田地里未割倒的莊稼作掩護。晝夜不息的盜墓。並取得一定成果。

村民張浩然帶上妻子和兒子,一家三口在自家那片掰掉棒子,未收割的秸稈地里挖掘。他們借着乾枯的玉米秸稈作掩護。採取過去村民那種土法打井和開挖紅薯窖的方式挖掘,兒子在下面用鐵鍬挖土,他們夫妻兩人在上面用手搖軲轆把土一筐子一筐子往上絞。從晚上開始到東方天空發白就將一個漢墓坑挖掘完。獲得三件文物。一件是將軍頭盔一件是陶瓷花瓶,另一件是一把青銅腰刀。聽說,當他們將三件文物從墓坑挖出,正拿到手中時,被正在趕來的城管派出所一行三人沒收走。他們一家三口還被帶到派出所進行管制,最後罰款三千元後才放行。

我的一個同村同學高興中和四個村民合夥挖墓,經過三天三夜「苦戰」,挖出完整無缺的青銅十二屬相,據說賣給外地文物販子獲得現金十五萬元。最後遭到本村村民舉報,被公安局關押,最後每人處罰5萬元放行。那兩年,我們村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挖過古墓。

不過剛開始那兩年,抓住村民挖掘後,頂多抓進去拘留幾天,處罰幾千元就放人。後來全省開展以打擊文物犯罪和人口販賣為中心的嚴打鬥爭,被抓進去的村民,就不能與頭兩年的等同,實行「連打帶罰」的政策。那幾年,我們村被關押和判刑的人多達近百人。其中第一村民小組被關押判刑的人最多,有的青年剛結了婚第二天就被抓,被判刑五年。有的人春節正在給孩子過事,正在給客人敬酒時就被抓走。總之,第一村民小組當時被稱之為「寡婦巷」

孔蒙那時候公司正處在困境之中,突然得到我們村有了古墓葬的消息後,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他認為這下是鹹魚翻身,否極泰來的契機來到了。關閉公司大門,匆匆趕回家,加入到挖掘古墓葬的行列中。

其他村民挖掘古墓都是以家族為主進行挖掘。而孔蒙不這麼幹,他怕和老婆孩子幹這項發掘活動受到連累,怕被公安部門秋後算賬,他從老家叫來五六個老鄉一起挖掘。孔蒙暗地裡請懂行的村民幫他用探杆(洛陽鏟)在地下探有沒有古墓,一經發現就給人家出一些人力費,然後糾集老家的人進行挖掘。別人開挖不分白天黑夜進行(因為有些古墓是在一些村民自家承包的田地里公安局一般沒發現就不會幹涉),而他則是白天將老鄉圈在自己家打撲克,耗時間,等待夜幕降臨後,才伺機行動。

一天,我聽說孔蒙回村挖掘古墓,前去找他談歸還貸款的事宜。發現他家大門緊鎖。我從門縫往裡看,看到有幾個身穿破舊衣服的男人圍着一口大鐵鍋,手裡端着碗在吃飯,當我敲門時,這些人像兔子一樣,快速躲進了堂屋。再敲門時,沒有任何反應。我只好憤然離去。

之後很多天,我無意再去找他,我覺得孔蒙還是一個講信用的人,一時半會歸還不了貸款,只是暫時的,相信兜里有了錢也會主動找我的。這樣又過去幾天,突然一天深夜。我正在酣睡中,聽到有人嘭嘭嘭的敲門聲,聲音有點沉悶。我坐起來,仔細聽,又是幾聲呼叫聲。我披衣,打開大門,原來是孔蒙。他只說了一聲,快將門關上,就和我走進房間。

他看起來和在公司那會兒的模樣判若兩人。穿戴邋遢,灰頭土臉。他從腰間的一個黃色布袋裡拿出一個東西。那件東西似乎和小孩的腦袋一樣大小,。那件東西渾身表面上好像有一層泥土,放在燈光下仔細看除了上面沾有泥土外,有的地方浮出銅銹色。我問他,這是什麼?他告訴我這東西叫鼎。他說,剛從地里挖掘的。要存放在我家。當時我在琢磨,他為什麼要存放在我家?是想以物抵賬,還是有意拖我下水?

我問他,挖掘了多少,他說:還有幾件。不過,只想將這一件存放在你家,由你保管。

我頓時感到十分恐慌。我說,你拿走,自己保存。其實,那時候,我已經知道,挖掘和販賣文物的性質。只怕受到連累,才說出推脫的話。

自從那次拒絕他之後,隨着嚴打鬥爭的深入開展,整個村莊處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狀態中。

有句俗話:久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還有一句叫:瓦罐不離井口破。孔蒙那年發了瘋的盜墓,發了財,他也知道自己被公安部門盯上了,所以就避開了公安部門的視線。不知道是隱蔽起來了還是去了別的地方。反正從此我們村人再沒有看到過他的蹤影。

孔蒙沒有出現過,但不等於公安部門放棄對他的抓捕。縣公安部門連續幾個月對孔蒙進行抓捕。結果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雖然行動很縝密,很突然,但抓捕行動一直無果。

有人說看到孔蒙在風陵渡一家叫《白天鵝》的歌舞廳看到過他,還有的說在大荔縣的《天堂》大酒店見過他的身影。

那幾年,白天鵝和天堂在周邊幾十里是負有盛名的。那時候盜墓者手裡一旦有了錢,就去那裡去消費。

儘管有人說看到過孔蒙,可是說歸說,沒有抓到真人,說也是白說。

第二年,在我們縣西的那片空地上,發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社會福利彩票抽獎活動。原本空曠寂寞的荒地,瞬間紅旗招展,彩球高懸。高音喇叭像瘋子一樣,撕破嗓門一遍遍呼喊着宣傳口號。空地上搭建了高高的平台。活動進行了十一天。活動開始後,全縣群眾從四面八方紛紛趕來摸獎。獎品有洗衣粉、臉盆、毛毯。大件的有摩托車和小轎車。我們鄰村的溫三虎,掏出十元錢購買了一張彩票,竟然摸到一輛紅色小轎車。人們像打了雞血,男女老少都擁擁擠擠把手伸進貼有「彩票箱」紅紙的鐵皮桶里摸獎。

孔蒙老婆和她11歲的兒子也去抽獎。她怕孩子承受不了人山人海的擁擠,讓孩子在人圈外的信用聯社門口等她,自己前去摸獎。想不到當孔蒙老婆摸了一個綠色臉盆從擁擠的人群里出來時,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她一邊高喊孩子的名字,一邊睜着焦急的眼睛四處張望,結果喉嚨都喊沙啞了,眼淚都流幹了也沒找見她的孩子。孔蒙的弟弟聞訊後,立即去公安局報了案。好多年過去,結果一直沒有孩子的音訊。

一天,村民王平子告訴我一個很不尋常的事情

他說,那年夏天,他記不清是中午還是下午。他像往常一樣,在伍姓湖北邊的一處水域前垂釣。從蘆葦盪中間的小路上晃晃蕩盪走來三個陌生人。

那三個人從什麼方向來他也不知道,他們快要走到王平子身邊時,才吆喝一聲:喂,老鄉,你是哪個村莊的? 聽到呼喊聲,他才扭過頭。從三個陌生人的衣着看,都不像農民。

王平子用手朝北邊指了指說,我就是這個村的。

三個人其中一個臉上有一道刀痕的中年人說,那你知道孔蒙嗎?

你知道他最近在哪裡?

看着三個陌生人,王平子感覺到有一絲不祥之兆。

他機警的問,你們找他有何事?其中兩個人互相使了一下眼色,吞吞吐吐的說,就想找他問個事。

王平子說,問事你可以去找他呀。

我們去過他家很多次了,連個人影也沒見到。

王平子和孔蒙雖然不在一個村民小組,可是都在一個村,他倆除了平時能聊的來外,也是酒場上不見不散的酒友。

他感覺這三個陌生人太可疑,順口說,噢,孔蒙很久村莊裡都沒有看到他。

三個陌生人沒有得到有關有用的信息,轉過身走了。

後來王平子對我說,看起來有人找孔蒙的麻煩了。

村子裡的人也都猜測說,孔蒙的兒子丟失一定與這些人有關。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直以來我對這種缺乏科學依據的,缺乏辯證關係的言語很反感。可以說反感的到了非常討厭的程度。我認為什麼事情都不是絕對的,都是一分為二的。 可是這句話在孔蒙身上得到了印證。

此從那一次我去孔蒙公司以後,反正再沒有見過他本人。儘管信用社主任多次向我催促要我為其擔保的那筆貸款,但我總會軟磨硬抗。在我看來,一筆小額貸款和一個大活人失蹤比起來份量要輕的多。

二零二零年夏天,當村民們都在為生計奔波忙碌的時候,突然從外地傳來一條驚人的消息。聽了這個消息讓人着實感到很恐怖。孔蒙的二兒子死了。死在臨汾一條深水河裡。人們發現時,是被五花大綁着的。通體浮腫如鼔。

據可靠消息說,孔蒙的二兒子,一直和聞喜當時公安部門抓捕的盜墓賊人稱侯百萬郭千萬有關。

孔蒙二兒子死後,沒有在我們村安葬,聽說人被他兒子的媳婦安葬在臨汾。因為媳婦娶的就是臨汾那邊的。

多年以來,我再也沒有見到孔蒙。村民說,他也不敢回來,他一直是公安局抓捕的對象。

前段時間我回老家。在村子口見到孔蒙的老婆。他老婆穿着一身破舊的灰色對襟衫,褲子是一條綠色的棉布褲。最明顯的是一頭凌亂且灰白的頭髮,和一臉長滿皺紋的面孔,讓人看着很寒磣。

她看到我站在她身邊,用一雙混沌的眼色看着我,半天才囁嚅的說出一句話:你是不是來找你乾哥的?

我還以為她真的知道我乾哥在哪裡,我俯下身子,低下頭正要聽她回答我。不料她卻呵呵呵輕輕一笑說:你就等着吧。說完話,她立刻轉過身,邁着蹣跚的小步,朝她身後的房子走去……[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