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情絲古崖居(梁小蘭)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悠悠情絲古崖居》是中國當代作家寇玉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悠悠情絲古崖居
一
延慶的古崖居被稱為「中華第一迷宮。」說它是第一，一可能因為它面積巨大，近10多萬平方米；其次，在這個巨大陡峭的岩壁上開鑿的洞穴數量多，約有147個；第三，它的結構複雜，有單間、兩間、三間多種結構，而且石室沒有柱，沒有梁，卻有樓的結構，上下多層，沒有梯，卻層層相通；第四迄今為止，無法證明它的開鑿年代，什麼人曾經在這裡生活，它究竟有什麼樣的用途，它像謎一樣存在，留給世人無數猜測和想象。
很想寫寫古崖居，它在我的腦海里是一個古老而雄壯的概念，這個龐然大物引起了我想抒情的感覺。但我想了好多次，卻又覺得自己對於它的了解太貧乏，自己的詞語和句子太貧乏，以至於我不能下筆，不能下筆，我就在腦海里不停地翻動它的影子。
去過古崖居四、五次，對於想要好好把古崖居寫寫的人來，次數真的是太少，一般來說，應該呆在古崖居上，花幾個小時幾十個小時或者幾天的時間去撫摸它的每一寸肌膚，站到它面前，以無比敬仰的心態瞻仰它很多很多次。
古崖居是藍天下的一絲粗狂，是大山中的一絲古舊，是風吹雨打中的一座雕像，是神秘傳說中的一個背影，這些詞語很具裝飾感，但我知道它們依然不能表達我對古崖居的敬意。
古崖居，是傳奇。
最後，我又把它回歸成一個普通字彙，沒有顏色。
二
想起了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武陵郡那個漁人遇到一片桃花林，他懷着欣賞的、好奇的眼光尋到了桃花源，最終發現了在破敗不堪的王朝外還有這麼一個安寧幸福的地方，漁人內心深處肯定是震撼和嚮往的，他帶着一種非常矛盾複雜的心情在這個世外桃源停留了幾天，感受着這片淨土所帶來的快樂，享受着這些為了躲避秦時戰亂遺民們的熱情和酒飯，但很顯然，漁人是個不信守承諾的人，很可能他一邊窺視着這個幸福的團體，答應着村民們不要外說的請求，一邊已經在心底里打定注意，要把這個安寧之地出賣出去。但最後的結局很美妙，這個幸福之地找不到了，美好仙界神奇地在漁人和太守面前消失了。
從古至今，給《桃花源記》的定位是散文，其實我一直以為它是一篇微小說，它完全符合小說的要素，有人物、有情節、有環境，有虛構，同時對人物進行了心理的、動作的、神態的描繪，開端、發展、高潮、結局都很完整，《桃花源記》就是一篇小說，而且是小說中的極品。
桃花源是陶淵明虛構的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美麗傳說，而古崖居呢？也許它就是古代先民中的一個桃花聖地，它真真實實地存在着，存在過幾百年或者說幾千年後，依然存在，它是真實的，我們不僅觸摸到了它的身體，還感受到了它的雄壯與靜謐。它不是傳說，不是虛構，它的數百個洞穴活生生呈現着煙火氣息。我們循着它的神秘而來，依然能感受到這裡曾經歡聲笑語，曾經群馬嘶鳴，星空目睹過它的熱鬧與滄桑。
與陶淵明的桃花源不同，桃花源與桃花源里的人都消失了，而古崖居里的人消失了，古崖居還在。這個真正的「世外桃源」只留下了一個空殼，雞鳴狗叫沒有了、煙火味沒有了。從此，它睜着失神的眼孤寂地凝視着一切，感嘆着歲月侵蝕走了很多很多。
它也知道這裡曾發生過什麼，只是它沒有聲音表達出來，它只能寂寞地等待，等待突然一個馬掌、一片陶瓷、一個鐵環「吧嗒」一聲突然出現一個考古人的腳下，把當時的煙雲統統呈現出來。
三
「爐灶」「馬槽」、石炕」、「出煙口」「煙道」、「神龕」一一陳列在眼前，它跳躍起我對古崖居無窮的想象。也希望突然有一個聲音在大山里喊：是我，是我，我曾經在這裡住過。
但到底是誰曾在這裡耕耘過日月呢？
說不清是哪個世紀，哪個年代，這個山崖里突然湧進一群人，他們拿起各種工具，開始了「叮叮咚咚」的開鑿山洞的宏大工程，一鑿子下去，便迸濺出了歷史的火花，大山由此掀開了新的生命。
沉默不語的大山清晰地聽到了鑿子響的聲音，汗水滴到它的胸懷裡，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和熱情。從此，它的生活有了畫面、有了氣息，有了節奏，有了韻味。
當第一縷炊煙升起來，沉默的大山沸騰了，它那龐大的身軀足以容下很多生命在里繁衍生息，如果有人願意在它的懷抱里生存，它願意接受並樂意奉獻。
有人猜測，開鑿古崖居的人是2500年前的山戎人，山戎人一度生活在燕山地區，以狩獵和放牧為生，但它強大時又不斷南下侵擾中原，歷史上曾發生過「山戎痛燕」的戰爭事件，但是山戎人後來遭受到中原諸國重創，逐漸衰落以至消失。那麼，這個古崖居是不是山戎人接近消亡後僅剩的殘餘勢力避居在這裡？極有可能。
離古崖居數里的延慶張山營鎮玉皇廟村的山坡上，600多座山戎墓葬群被發掘，共出土金、青銅、陶、蚌、瑪瑙等文物一萬餘件，這說明山戎人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很長時間。墓葬群的出現更加佐證了古崖居很可能被山戎人居住。但是山戎人習慣遊牧和守獵，他們是否會一垂一垂花費若干年時間建造這麼些個憋憋屈屈的小洞住？很有疑點。
如若古崖居的主人不是山戎人那又會是誰呢？
有專家學者大開腦洞，開始設想古崖居極有可能是一座儲糧的倉庫。倉庫？對於這個說法，我只微微一笑。如若是儲糧的倉庫，那很可能得鑿很多間大型庫房，而不是一個又一個很小的洞穴，古崖居的格局顯然不是儲物的格局。倉庫說我不太信。 在關於誰到底是古崖居主人的這個問題上，我最傾向於唐朝奚族避難之說。在《五代史》和《遼史》中，也確實能夠找到奚族南遷的記載。
奚族是一個古老的民族，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就有是否用三奚、三十奚祭祀父乙和大乙的卜辭，奚族一直是以一個弱小民族出現在歷史舞台上的，到了唐朝，奚族時而依附唐朝，時而親附突厥，後來契丹強盛，奚族部落又歸附契丹，但是強大的契丹對奚苛虐，致使奚部落又歸附唐朝，於是一部分奚族人就來到了媯州（今天的延慶）。宋代大文學家歐陽修編撰的《新五代史》記載：
「奚人常為契丹守界上，而苦於苛虐，奚王去諸怨反，以別部西徙媯州（今延慶、懷來一帶）。」
此後，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曾親征媯州的奚族部落，經過十多年戰爭最終將他們打敗。雖然後來奚族人回離保曾以奚族立國，但是依然擋不住滅亡的厄運，奚國僅僅存在了八個月，就在公元1123年八月被金將郭藥師所滅。從此，史書中就再沒有奚族這個民族的記載，奚族慢慢銷聲匿跡了。
古崖居極有可能是奚族人建造的。
因為生存，他們必須要找一個易守難攻的避亂之所，而古崖居恰恰滿足了這個條件，去過古崖居的人都知道，若要到古崖居洞穴里去，只有一條很窄的路通行，真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古崖居的石質與結構也很合適在上面開鑿房間，以供居住，另外，《新五代史》還記載奚族首領經常到古崖居所在的大海陀山採集麝香、人參賄賂當時另一個對他們虎視眈眈的劉守光政權，這說明他們很熟悉這坐大山，也希望這坐大山在他們大難時能帶給他們一時的安全。但據史書記載，奚族在媯州只堅持了30多年就消失了，這個大山藏不住他們的身影，也阻擋不了敵人的攻擊。
也許古岸居就是奚部落臨時的避難之所。
但至今古崖居中的各個山洞並沒有一點一滴的證據來表明他們曾是這個山崖的主人，也許是某個夜色中他們在星星和月光的照耀下裹拾起所有的家當悄悄離開了這裡，連一個碗、一個鐵釘、一片紙都沒留下，只留給了大山空洞的、哀傷的、留戀的眼神。
古崖居掩映在群山之中，對我們所有的猜測並不言語，它知道我們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但它始終是沉默的。
四
來到古崖居，「奚王府」是個不得不看的地方，因為它的造型結構獨特，區別於古崖居里其它建築的風格，使人們對這個地方充滿了更神秘的想象。
「奚王府」又被當地人稱之為「官堂子"、「金鑾殿」。「金鑾殿」這個名字足以說明「奚王府」在古崖居中的顯赫地位。「奚王府」在所有洞室中是建造最豪華精緻的，在這個比較寬敞明亮的「大殿內」雕刻有石柱，兩根大石柱擎起洞頂，兩根小石柱中間是一個佛龕，後面8根小柱子撐起祭台，「大殿」兩側鑿有兩個對稱的有炕的小臥室，北側耳室內的灶台上還鑿有石窩供安置「暖壇」（靠灶內的餘溫加熱，隨時取溫水用的容器），大殿裡有石桌石凳。
「奚王府」不僅設計巧妙，而且採光極好，還處在避風處，一切布局都顯示，這兒是個不一般的地方，據說它就是奚部落首領居住之處，還或者兼有議事、聚會、祭祀的功能。但仔細看看，這裡確實不像傳說中的「金鑾殿」，石居最長處約11米，深8米，高3.6米，它只比別的洞穴略微大了些，囿于山崖本身的格局，做大殿還是顯得侷促，但是對於避難之人來說，這已經是個神仙居所了。
「奚王府」的正面是陡峭的絕壁，居高臨下觀看，可以俯瞰到進入古崖居的蜿蜒曲折之路，也許這正是要把首領居住地開鑿在這裡的重要原因，他要掌控這裡的一切。
站在「奚王府」，仔細打量這裡的一切，好象石桌旁坐了曾經的奚族將領，只見他腰帶佩劍，微微蹙起眉頭，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部落的今天明天後天，到底何去何從這個複雜的矛盾糾結着他，使他心裡難以平靜，旁邊冒着熱氣的茶逐漸冷卻，而他還在思索，不停地思索。
想想曾經的奚族人，心裡不僅湧起一種悲壯的感覺，一馬平川的地方，他們無法去，卻只能避居這個大山深處，他們滿腔的豪情無處播灑，心裡該有多少落寞和惆悵。
凝視着奚王府，看它莊重的樣子，暮然就起了敬畏之心。想起了那些拿着錘子鑿子的古人是如何一錘一鑿馬不停歇地在這裡將這個偉大工程完成的如此細緻如此完美，石灰吹落到他們身上，汗水夾雜着石灰順着它們的背影滴答到地上，他們仍然心無旁騖。星斗移轉，無數日月後，一個別有洞天的居所就這樣清晰地呈現在了這片大地上。
一定有一群人為了這個曠世工程付出了健康乃至生命。向他們致敬！
古崖居里有水井，還有石碾，水井已經乾枯，石碾也已經被圍護起來，但水井曾經冒出股股清水，滋養了在這裡生活的無數人，石碾曾經也終日不歇地運轉着，以供給這裡的吃喝。水井和石碾的存在，意味着古崖居里的人不用到外面汲水或者打磨糧食，他們可以更隱蔽的存在，以保證他們世外桃源的安全。 古崖居的山頂處還有一段南北長135米，東西長約50米，高約3米的殘牆，這段殘牆依山而建，站在這個山頂處平原景色盡收眼底，若有敵情出現可以一目了然，也因此有人猜測，這個古崖居就是邊關士兵軍營，他們在這裡屯軍駐守，就是瞭望軍情。 古代戰事頻繁，在這裡修築一個神秘隱蔽的軍事場所，看來也不是不可能。
延慶古崖居的存在不是中國古崖居的唯一，在離延慶不遠河北懷來的天皇山上也有一處崖居，它的開鑿格局更像是人群生活的地方，有某些房間甚至開鑿的比延慶古崖居還精細，因為它的洞頂有類似現在天花板的方形痕跡。這也說明，那個烽火不絕的年代，一個部落里的不同家族可能各自尋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大山，然後開鑿出了差不多風格但略有不同的洞居場所。他們尋找到了共同的避害方式。
陽光暖暖地照在古崖居身上，此刻這個巨人封閉了過往所有信息，只在大山中像個僧人般背靠藍天禪坐，刀光劍影、戰火煙塵、炊煙裊裊一一從它面前略過。
五
世界上的古崖居有很多。
比如格魯吉亞瓦爾齊亞的古崖居，它有13層樓高，共600多間房屋，裡面還設有修道院、教堂，灌溉系統也很完善，這座無比宏偉的建築相傳是塔瑪王后為抵禦蒙古人而修建。
土耳其的烏奇沙、歐塔希沙古崖居簡直就是天然的城堡，高大奇麗，雄偉壯觀。
伊朗的坎多凡古崖居歷史可追溯至公元13世紀，它像一個個巨大的煙洞，彼此獨立而又相互連結，肅穆地站立在群山中間，讓你不得不讚嘆大自然的瑰麗，人類無窮的想象力和創造力。
美國的梅薩維德古崖居看起來也非常雄壯，曾經的主人——神秘的印第安部落阿納薩齊人於公元12世紀在這裡開鑿了居所，生活了很多年後，於公元1300年，集體離開了這裡，給後世留下了一個無法解釋的謎團。
在中國的陝北高原上還有一處很小的崖居——高川崖居，距今約有150年的歷史，它是清同治年間一個家族的五個人為躲避戰亂親手開鑿的，這個崖居的歷史很清晰，因為開鑿崖居人的後代還健在，從遠處看，這個崖居根本沒有門，只有排列整齊的幾個很小的洞口，而其實裡面鑿有13間石室，石室里炕、井、糧囤甚至廁所，設施一應俱全。也許它是離這個時代最近、不用考證就可以說清歷史的的崖居。
古崖居一直是隱秘在歷史深處的古舊的雕像，它龐大、質樸、厚重，由無數人耗費無數時間鑄就，它們裸露在時空之中，向無數煙雲瞥下了意味深長的一眼。歷史隱去，只有它們還在，並藏匿了無數故事。
有時我想，古崖居的存在就是人類生存狀態的一個體現，它可能是一個被迫的存在，因為很多古崖居都是為避亂而開鑿的，古崖居修築在各個險絕的山崖上，生活雖然有些快樂自由，但肯定有說不盡的艱難清苦，如若生活和平誰又想在那高處不勝寒之地脫離了人群、脫離了人世的繁華辛苦地活着。
現在的很多古崖居已經沒有人居住，有的成為旅遊勝地，遊人三三兩兩隻是為了瞻仰人類傑作的神奇與神秘，懷思古人。
還好，大多數人正處於美好的時代，古崖居生活只是記憶中的一縷煙火。[1]
作者簡介
梁小蘭，女,詩人，畫家。北京延慶作家協會會員，北京老舍文學院首屆詩歌創作班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