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出自宋代張孝祥的《念奴嬌·過洞庭》[1]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鑒瓊田三萬頃,着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着 同:著;玉鑒 一作:玉界)
應念嶺海經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髮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浪空闊。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肝肺 一作:肝膽;滄浪 一作:滄冥;嶺海 一作:嶺表)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洞庭湖與青草湖相連,浩瀚無邊,在這中秋將至的時節,更是沒有一點風勢。秋月下浩浩湯湯、一碧萬頃的湖水,載着我一葉細小的扁舟。皎潔的明月和燦爛的銀河,在這浩瀚的玉鏡中映出她們的芳姿,水面上下一片明亮澄澈。體會着萬物的空明,這種美妙的體驗卻不知如何道出與君分享。[2]
感懷這一輪孤光自照的明月啊,多少年徘徊於嶺海之間,心地光明磊落像冰雪般純潔。而此刻的我,身着單薄衣衫,平靜的泛舟在這廣闊浩淼的蒼溟之中。讓我捧盡西江清澈的江水,細細的斟在北斗星做成的酒勺中,請天地萬象統統來做我的賓客,我盡情的拍打着我的船舷,獨自的放聲高歌啊,怎能記得此時是何年!
注釋
張孝祥:字安國,號於湖居士,南宋著名愛國詞人。
洞庭:湖名,在湖南嶽陽西南。
風色:風勢。
瓊:美玉。
着:附着。扁舟:小船。
素月:潔白的月亮。
明河:天河。明河一作「銀河」。
表里:里里外外。此處指天上月亮和銀河的光輝映入湖中,上下一片澄明。
嶺海:嶺外,即五嶺以南的兩廣地區,作者此前為官廣西。嶺海:一作「嶺表」。
孤光:指月光。
肝肺:一作「肝膽」。
冰雪:比喻心地光明磊落像冰雪般純潔。
蕭騷:稀疏。蕭騷一作「蕭疏」。襟袖冷:形容衣衫單薄。
滄浪:青蒼色的水。滄浪一作「滄溟」。
挹:舀。挹一作「吸」。西江:長江連通洞庭湖,中上游在洞庭以西,故稱西江。
北斗:星座名。由七顆星排成像舀酒的斗的形狀。
萬象:萬物。
扣:敲擊。扣一作「叩」。嘯:撮口作聲。嘯一作「笑」。
不知句,讚嘆夜色美好,使人沉醉,竟忘掉一切(包括時間)。
賞析
這首詞上片先寫洞庭湖月下的景色,突出寫它的澄澈。「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青草是和洞庭相連的另一個湖。這幾句表現秋高氣爽、玉宇澄清的景色,是縱目洞庭總的印象。「風色」二字很容易忽略過去,其實是很值得玩味的。風有方向之別、強弱之分,難道還有顏色的不同嗎?也許可以說沒有。但是敏感的詩人從風雲變幻之中是可以感覺到風色的。李白《廬山謠》:「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那萬里黃雲使風都為之變色了。張孝祥在這裡說「更無一點風色」,表現洞庭湖上萬里無雲,水波不興,讀之冷然、洒然,令人嚮往不已。[3]
「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piān)舟一葉。」玉鑒就是玉鏡。瓊是美玉,瓊田就是玉田。「玉鑒瓊田」,形容湖水的明淨光潔。「三萬頃」,說明湖面的廣闊。著,猶着,或釋為附着。船行湖上,是飄浮着、流動着,怎麼可以說附着呢?著者,安也,置也,容也。陳與義《和王東卿》:「何時著我扁舟尾,滿袖西風信所之。」陸游《題齋壁》:「稽山千載翠依然,著我山前一釣船。」都是這個意思。張孝祥說:「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在三萬頃的湖面上,安置我的一葉扁舟,頗有自然造化全都供我所用的意味,有力地襯托出詩人的豪邁氣概。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這三句寫水天輝映一片晶瑩。「素月分輝」,是說皎潔的月亮照在湖上,湖水的反光十分明亮,好象素月把自己的光輝分了一些給湖水。「明河共影」,是說天上的銀河投影到湖中,十分清晰,上下兩道銀河同樣地明亮。素月分輝,明河共影」這兩句明點月華星輝,暗寫波光水色,表現了上下通明的境地,仿佛是一片琉璃世界。所以接下來說:「表里俱澄澈。」這一句是全詞的主旨所在。說來說去,洞庭秋色美在哪裡呢?詞人在這一句里點了出來,美就美在「澄澈」上。這裡表里如一的美,是光潔透明的美,是最上一等的境界了。「表里俱澄澈」這五個字,描寫周圍的一切,從天空到湖水,洞庭湖上上下下都是透明的,沒有一絲兒污濁。這已不僅僅是寫景,還寄寓了深意。這五個字標示了一種極其高尚的思想境界,諸如光明磊落、胸懷坦蕩、言行一致、表里如一,這些意思都包涵在裡面了。杜甫有一句詩:「心跡喜雙清」(《屏跡》三首其一),心是內心,也就是里,跡是行跡,也就是表,心跡雙清也就是表里澄澈。「表里俱澄澈,心跡喜雙清」,恰好可以集成一聯,給我們樹立一個為人處世的準則,我們不妨拿來當作自己的座右銘。當張孝祥泛舟洞庭之際,一邊欣賞着自然景色,同時也在大自然中寄託着他的美學理想。他筆下的美好風光,處處讓我們感覺到有他自己的人格在裡面。詩人的美學理想高尚,心地純潔,他的筆墨才能這樣乾淨。
上片最後說:「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洞庭湖是澄澈的,詩人的內心也是澄澈的,物境與心境悠然相會,這妙處難以用語言表達出來。悠然,閒適自得的樣子,形容心與物的相會是很自然的一種狀態,不是勉強得來的。妙處,表面看來似乎是指洞庭風光之妙,其實不然。洞庭風光之妙,上邊已經說出來了。這難說的妙處應當是心物融合的美妙體驗,只有這種美妙的體驗才是難以訴諸言語的。
下片着重抒情,寫自己內心的澄澈。「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嶺表,指五嶺以外,今兩廣一帶。嶺表經年,指作者在廣南西路任經略安撫使的時期。「應」字平常表示推度猜測的意思,這裡講的是自己當時的思想,無所謂推度猜測。這「應」字語氣比較肯定,接近「因」的意思。杜甫《旅夜書懷》:「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猶言「官因老病休」,「應」字也是肯定的語氣。「應念嶺表經年」,是由上片所寫洞庭湖的景色,因而想起在嶺南一年的生活,那是同樣的光明磊落。孤光,指月光。蘇軾《西江月》:「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悽然北望。」就曾用孤光來指月光。「孤光自照」,是說以孤月為伴,引清光相照,表現了既不為人所了解,也無須別人了解的孤高心情。「肝膽皆冰雪」,冰雪都是潔白晶瑩的東西,用來比喻自己襟懷的坦白。南朝詩人鮑照在《白頭吟》里說:「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南朝另一個詩人江總《入攝山棲霞寺》說:「淨心抱冰雪。」唐代詩人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說:「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這些都是以冰雪比喻心地的純潔。張孝祥在這首詞里說:「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結合他被讒免職的經歷來看,還有表示自己問心無愧的意思。在嶺南的那段時間裡,自問是光明磊落,肝膽照人,恰如那三萬頃玉鑒瓊田在素月之下表里澄澈。在詩人的這番表白里,所包含的憤慨是很容易體會的。
「短髮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這兩句又轉回來寫當前。蕭騷,形容頭髮的稀疏短少,好象秋天的草木。結合後面的「冷」字來體會,這蕭騷恐怕是一種心理作用,因為夜氣清冷,所以覺得頭髮稀疏。「短髮蕭騷襟袖冷」,如今被免職了,不免帶有幾分蕭條與冷落。但詩人的氣概卻絲毫不減:「穩泛滄溟空闊」。不管處境如何,自己是拿得穩的。滄溟,本指海水,這裡指洞庭湖水的浩淼。這句是說,自己安穩地泛舟於浩淼的洞庭之上,心神沒有一點動搖。不但如此,詩人還有更加雄偉的氣魄:
「盡挹西江還,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這是全詞感情的高潮。西江,西來的長江。挹,汲取。「盡挹西江」,是說汲盡西江之水以為酒。「細斟北斗」,是說舉北斗星當酒器慢慢斟酒來喝。這裡暗用了《九歌·東君》:「援北斗兮酌桂漿」的意思,詩人的自我形象極其宏偉。「萬象」,天地間的萬物。這幾句是設想自己作主人,請萬象作賓客,陪伴我縱情豪飲。一個被讒罷官的人,竟有這樣的氣派,須是多麼的自信才能做到啊!
詞的最後兩句更顯出作者藝術手法的高超:「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舷,船邊。扣舷,敲着船舷,也就是打拍子。蘇軾《赤壁賦》:「扣舷而歌之。」嘯,蹙口發出長而清脆的聲音。張孝祥說:「扣舷獨嘯」,或許有嘯詠、嘯歌的意思。「不知今夕何夕」,用蘇軾《念奴嬌·中秋》的成句:「起舞徘徊風露下,今夕不知何夕!」張孝祥稍加變化,說自己已經完全沉醉,忘記這是一個什麼日子了。這兩句作全詞的結尾,收得很經松,很有餘味。從那麼博大的形象收攏來,又回到一開頭「近中秋」三字所點出的時間上來。首尾呼應,結束了全詞。
張孝祥在南宋前期的詞壇上享有很高的地位,是偉大詞人辛棄疾的先驅。他為人直率坦蕩,氣魄豪邁,作詞時筆酣興健,頃刻即成。他的詞風最接近蘇東坡的豪放,就拿這首《念奴嬌》來說吧,它和蘇東坡的《水調歌頭》風格就很近似。《水調歌頭》寫於中秋之夜,一開頭就問:「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將時空觀念引入詞里,在抒情寫景之中含有哲理意味。末尾說:「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欲打破時間的局限和空間的阻隔,在人間建立起美好的生活。整首詞寫得豪放曠達,出神入化。張孝祥這首《念奴嬌》寫的是接近中秋的一個夜晚。他把自己放在澄澈空闊的湖光月色之中,那湖水與月色是透明的,自己的心地肝膽也是透明的,他覺得自己同大自然融為一體了。他以主人自居,請萬象為賓客,與大自然交朋友,同樣豪放曠達,出神入化。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仿佛是與明月對話,在對話中探討着關於人生的哲理。張孝祥的《念奴嬌》則是將自身化為那月光,化為那湖水,一起飛向理想的澄澈之境。兩首詞的寫法不同,角度不同,那種豪放的精神與氣概,卻是很接近的。
黃蓼園評此詞說:「寫景不能繪情,必少佳致。此題詠洞庭,若只就洞庭落想,縱寫得壯觀,亦覺寡味。此詞開首從洞庭說至玉界瓊田三萬頃,題已說完,即引入扁舟一葉。以下從舟中人心跡與湖光映帶寫,隱現離合,不可端倪,鏡花水月,是二是一。自爾神采高騫,興會洋溢。」(《蓼園詞選》)這首詞在情與景的交融上的確有獨到之處,天光與水色,物境與心境,昨日與今夕,全都和諧地融會在一起,光明澄澈,給人以美的感受與教育。
這首中秋詞是作者泛舟洞庭湖時即景抒懷之作。開篇直說地點與時間,然後寫湖面、小舟、月亮、銀河。此時作者想起嶺南一年的官宦生涯,感到自己無所作為而有所愧疚。而且想到人生苦短不免心酸,不過由於自己堅持正道,又使他稍感安慰。他要用北斗做酒勺,舀盡長江做酒漿痛飲。全詞格調昂奮,一波三折。▲
創作背景
這首《念奴嬌》就是張孝祥的代表作。公元1166年(宋孝宗乾道二年),張孝祥因受政敵讒害而被免職。他從桂林北歸,途經洞庭湖,即景生情,於是寫下了這首詞。
鑑賞
這首中秋詞是作者泛舟洞庭湖時即景抒懷之作。開篇直說地點與時間,然後寫湖面、小舟、月亮、銀河。此時作者想起嶺南一年的官宦生涯,感到自己無所作為而有所愧疚。而且想到人生苦短不免心酸,不過由於自己堅持正道,又使他稍感安慰。他要用北斗做酒勺,舀盡長江做酒漿痛飲。全詞格調昂奮,一波三折。
「洞庭春草」指的是洞庭湖加上與之相連的春草湖,點出地點,題目是《過洞庭》,詞一開頭就緊扣題目。「近中秋」點出時間,秋天天高氣爽,「月到中秋分外明」,秋月對於生活在農業社會與大自然息息相關的古代文人來說,當是別有意味。「風色」二字值得注意,風有風向、強弱,從來沒有聽說過風有色彩,其實張孝祥用「風色」是有所本的,李白《廬山謠》「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說的是黃雲萬里改變了風的色彩;張孝祥的「更無一點風色」說的是洞庭青草湖上,萬里無雲,水波不興,不僅沒有風,而且連風的影子都沒有,這種表達方式富有新意,增添了一分詩意。「玉界瓊田」形容的是秋月下浩浩湯湯、一碧萬頃的湖水。「界」又作「鑒」,玉界也好,玉鑒也好,美玉般的瓊田也好,都是以玉比喻湖水清澈透明之美,「萬頃」則極言湖面之廣,如此良辰美景,駕一葉扁舟游其中,該是多麼愜意,這是一;點出了過洞庭的方式,進一層緊扣題目,這是二。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素月分輝是說皎潔的月亮把自己的光輝分給了湖水。水裡的銀河是天上銀河的倒影,它們有着同輝的形象。「素月」、「明河」兩個意象點出了天空的特徵,「分輝」、「共影」則寫出了秋水長天一色的美景,儘管只有八個字,卻具體而生動的顯示了詩人的才華。「表里俱澄澈」是這首詞主旨所在,它包含了兩層意思,一層是寫秋月秋水之美,美在哪裡,美在澄澈。澄是水清,澈也是水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沒有一絲一毫渾濁,沒有一絲一毫污染,這樣的清澈明亮,有如非人間的琉璃世界;另一層是說三萬頃湖上扁舟上的我,也有如秋月,有如秋水,我就是一個光明磊落,坦坦蕩蕩,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男子漢、大丈夫。所以表里俱澄澈不僅是寫景,而且也是寫人,寫自己品格之美。杜甫詩有「心跡喜雙清」,行跡是表、心靈是里,「心跡喜雙清」是杜甫的夫子自道;「表里俱澄澈」則是張孝祥的夫子自道。中國文史館館長袁行霈認為,「表里俱澄澈」「心跡喜雙清」可以集成一副對聯,而且給人提供了一個為人處世的準則,此言良是。
屈原《離騷》「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寫出了屈子自己內美與外美的統一。張孝祥則進一步寫外在世界與內在世界澄澈的相會與相合。則是一種天人合一的會合,這一會合的美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是人生最高、最美、最富有詩意的高峰體驗,因此詩人用「怡然心會,妙處難於君說」作為上片的結語、同時巧妙的引出了下闋。上闋寫景,下闋則從回顧嶺表一年寫起,抒發感情。
嶺表指五嶺之外,即今之廣西一帶。《宋史》本傳載張孝祥於宋孝宗乾道元年(1165年)知靜江府兼廣南西路經略安撫使,次年因讒落職,由桂林北歸,途徑岳陽,故有《過洞庭》之作。「應」,因也,杜甫詩「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是說名難道以文章而著,官因老病而休。此處的「應」語氣相當肯定。詩人由洞庭湖的澄澈,想起自己在嶺表一年因被讒而免職的經歷,感慨系之矣。蘇軾《西江月》:「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悽然北望」,張孝祥用了「孤光」這一典故源於此。「孤光自照」,一方面指月亮在天宇中,只能自我孤獨地照耀着;另一方面想起自己的嶺表一年,不被人所理解,同時詩人也無需別人理解,只能與孤月作伴,引清冷的月光相照。冰雪的特點是潔白晶瑩,南朝詩人江總有「淨心抱冰雪」之句,所以「肝肺皆冰雪」之句,唐王昌齡有「一片冰心在玉壺」之句,所以「肝肺皆冰雪」,實際上是說,儘管自己被免職,但自己是光明磊落、心地純潔、肝膽照人的;另一層意思是說,我問心無愧,話語中有憤慨、有失望、有自我安慰,但主要還夾雜着自豪、感情真摯而又複雜。
「短髮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這是從嶺表經年回復到當下,「襟袖」則是以部分代全體,月夜清冷,衣服單薄,涼意頓生,更重要的是官場人情冷暖,不免有蕭條冷落之感。儘管如此,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如今我正泛舟於橫無際涯的洞庭湖上,不就是證明凡此種種,體現了詩人的鮮明個性。
「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這是全詞的高潮所在,也是詩人感情的高潮所在。《景德傳燈錄》卷八記馬祖語曰:「侍女一口挹盡西江水」,此處界禪宗話語,表明自己的心胸開闊。北斗星是由七顆星組成的星座,像舀酒的長把勺,《詩經·小雅·大東》:「維北有斗,不可挹酒漿」,而屈原《九歌·東君》則反其意而用之,「援北斗兮酌桂漿」。詩人作主人,請萬象(天地萬物)作客人,舀盡西去長江的水,用北斗七星作酒器,低斟淺酌的招待天地萬物,這是何等氣勢,一個被讒免官的人,如此自信,如此心胸,真有李白當年「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向之」,或「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大無畏的浪漫主義精神。
「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蘇軾《前赤壁賦》有「扣舷而歌之」之語,張孝祥則是敲擊船沿、仰天長嘯,抒發出自己的滿腔豪情。受蘇軾《念奴嬌·中秋》:「我醉拍手狂歌,舉杯邀月,對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風露下,今夕不知何夕」影像,張孝祥以「不知今夕何夕」作結,從秋月秋水回歸自我,扣舷是動作,獨嘯是聲音,從空間上說是由洞庭之大到一己之小;從時間上說是由今夕之初泛到穩泛;從心理上說是由知到不知,通過對照,說明詩人已忘情這月白無風之夜,忘情於與大自然交融之中。
這首詞,通篇景中見情,筆勢雄奇,境界空闊,表現了作者胸襟灑落、氣宇軒昂,顯示了作者的高尚品質。因此南宋學者魏了翁認為:「張於湖有英姿奇氣……洞庭所賦,在集中最為傑特。」這首詞歷來為人稱頌,還因為他在詞中所創造的獨特意境,體現了天人合一的理念,因而受到後人的重視。
總的說:夜半更深,一個人劃小舟泛於廣闊的洞庭湖上,天地間唯有自己,「表里俱澄澈」,「妙處難與君說」。但這寂寥仍讓他想起往事,「應念嶺表經年,肝肺皆冰雪」。當職期間,自問心中無愧,也就把這往昔打點。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西江水作酒,北斗星作盅,天下萬物邀作賓客,舉杯暢飲。扣舷而嘯,將心中鬱悶盡散入虛無之中,其氣勢之恢宏,讓人心胸登時為之開朗。
張孝祥的詞上承蘇軾,下啟辛棄疾,是南宋詞壇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之一。這首詞,上闋主要是寫景,景中寓情;下闋着重抒情,意轉激昂。通篇景中見情,筆勢雄奇,境界空闊,表現了作者胸襟灑落、氣宇軒昂,顯示了作者的高尚品質。因此南宋學者魏了翁認為:「張於湖有英姿奇氣……洞庭所賦,在集中最為傑特。」這首詞歷來為人稱頌,還因為他在詞中所創造的獨特意境,體現了天人合一的理念,因而受到後人的重視。在寫作此詞的同時,作者還寫了一篇小品《觀月記》,記載了這次夜遊的經過,可以並讀。
張孝祥
張孝祥(1132年—1170年),字安國,別號於湖居士,歷陽烏江(今安徽和縣烏江鎮)人,卜居明州鄞縣(今浙江寧波)。南宋著名詞人,書法家。唐代詩人張籍的七世孫。張孝祥善詩文,尤工於詞,其風格宏偉豪放,為「豪放派」代表作家之一。有《於湖居士文集》《於湖詞》等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