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中的小鎮(陳傳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成長中的小鎮》是中國當代作家陳傳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成長中的小鎮
這是一座千年古鎮,座落於白塔河畔。河上原有一道石橋,橋上有一驢蹄印,據說是張果老留下的,故名石樑鎮。
河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河。古白塔河是洪水隨地勢流淌衝擊成的天然河道,忽南忽北,任意東西,何止九曲十八彎。沿岸有居民們為抵禦洪水修築的高埂,也是因勢隨形,蜿蜒而下,形如長城。然而遠沒有長城堅固,洪水經常破圩而入,肆意泛濫。中下游地勢低洼的圩區,過去是三年兩頭淹,鄉民們飽受洪災之苦。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縣政府動員全縣的社員,奮戰近十年,捋直了河道,拓寬了河床,加固了河堤。打那以後,洪水不再肆虐,溫順地沿着河道東流入高郵湖。白塔河成了造福鄉里的平安河、豐樂河。清清的河水靜靜地自西向東流淌,不僅能泄洪灌溉,沿岸的人家還來淘米洗菜。開春後,兩岸都是前來垂釣的人。橋也不再是原來的石橋了。兩個石砌的橢圓形橋柱從河心高高豎起,頂着混凝土澆築的筆直的橋樑,橋面寬而又平,橫跨於兩岸之間。車輛穿梭,行人從容。夏天的晚上,人們喜歡聚到橋上納涼,倚着護欄,談天說地,聊時事,侃生活,享受河面吹來的陣陣涼風。
小鎮長高了,也變胖了。
老街在北岸,跑馬巷、木板門、磚鋪街道還在,只是不見了昔日的繁華。矮小,擁擠,促狹,只能作為現代街市文明的反襯了。受限於地形,老街沒有足夠的發展空間,地勢較平坦的南岸成了人們安居的熱土。
一個地方的發展首先從建築上表現出來。土胚房的陰暗潮濕還沒從鄉民們記憶里抹去,建築磚瓦房的艱辛則尤為深刻。進入1980年代,村民們開始嚮往寬敞明亮的生存空間。燒磚備瓦,選木伐竹,買水泥運沙石,請瓦工拜木匠。經過一番精心籌備,再拉些債,幾間烏壁紅頂的瓦房就赫然而立了。還有幾家出類拔萃的,房子上再摞房子,可謂鶴立雞群,引來許多羨慕的眼光。到了新世紀,鄉村追趕着城市,舒適、衛生、時尚是新的生活標準。村民們耕種收割完畢就去城裡淘金,扛烈日頂寒風,用自己的汗水和雙手改造生活。靠着辛勤的勞動,有的住進城裡,更多的向鎮上遷徙。小鎮上一幢幢高樓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街道更多了、更長了、更寬了,小鎮迅速擴展。建築工地是最熱鬧的,腳手架一天天長高,塔吊不停地起降,人聲喧譁,車輛穿梭。給自己家鄉幹活,建造自己的家園,他們更富熱情。夏日的中午不回家,擇一平坦的陰處席地而睡,小憩片刻,疲乏稍退,下午又迎着熱浪去添磚加瓦。冬臘月天氣短,午休就省了,匆匆地填下肚子,就去跟急着趕回家的太陽賽跑了。用汗水和成混凝土,澆築出高樓,一排排布局有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住進樓房,接通自來水,裝起空調,連上寬帶,鄉下人在與城市生活對接。老房子還在,大門緊閉,由一把鐵鎖鎮守。倘老人健在,就在家留守,餵養雞鴨,伺弄菜地,做城鎮生活的忠實後盾。老人們隔三差五地拎些青菜、蔥蒜、蘿蔔、雞蛋、鵝鴨等自家特產,到鎮上給兒孫送去。小鎮在不斷地成長着,成為農村生活的中心。以前炊煙繚繞的村莊,日漸冷落起來。
趕集依然是盛大的節日。
踏着雞啼,趕在第一縷曙光之前,生意人就來搶攤位了。各式攤鋪很快占領街道兩邊的空地。鄉民們習慣於看天色生活,天亮就起,天黑則歇。為了趕集,早早地起來,打理好日常家務,簡單地吃點,穿戴整齊,約幾個伴兒,說笑着上路了。趕集的人從不同的方向湧來,小鎮很快沸騰起來。人聲嘈雜,人頭攢動,人影散亂,滿街都是人。倘有車輛,得遠遠的選地停放,否則進得來就休想出得去。過路車輛要選擇繞行,繞不開的那就得有耐心了,只能隨着人流緩緩向前挪動,走走停停,任你喇叭叫破天也不頂用的。
過去趕集,鄉民多帶着自家的特產(花生、大豆、雞蛋、鵝鴨)上街來賣,再到商店捎帶些油鹽醬醋等日用品回去。熱鬧的也就是農貿市場和大型商場了。現在,市面的物品可謂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簡直就是各類商品的展銷會。
最紅火的當屬衣服鞋襪市場。商家都選擇色彩艷麗的衣服掛在陽光下,整條街五彩紛呈,烘托出節日的氣氛。他們還準備了音響,播放音樂,宣傳商品,招攬顧客。音量很大,好像在比嗓門似的。「看一看,瞧一瞧,不買不要錢嘞。」「貨比三家,最後你還會到我家。」「正宗名牌,清倉甩賣,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走過路過,你千萬不要錯過。」商家變着法兒吸引過路的人,叫賣之聲不絕於耳。光顧這種地攤市場的多是中老年人。他們看看顏色,摸摸質地,問問價錢,有合意的就穿上身試試,最後討價還價,花幾十元買一件自己稱心的衣服。在他們看來,穿貴的衣服那是遭罪,又怕弄髒又怕刮破,行動都不自如了,那還怎麼幹活?貴重些的衣服他們也有,只在走親戚或參加重要儀式時才穿,平時就壓箱底。
最誘人的是零食小吃市場。瓜果飄香,光鮮誘人。山東大棗,紅富士蘋果,新疆哈密瓜,嶺南荔枝,各地特產雲集於此;桃子、橘子、橙子、梨子一應俱全;還有板栗、核桃、松子等堅果。前來趕集的都會精挑細選幾種喜愛的果品,裝一大袋,帶回家去。燒、烤、煎、炸、烙,各色街頭小吃熱氣騰騰,香氣盈鼻,挑逗着遊人的味蕾。有要一碗鴨血粉絲嘶溜嘶溜吃着的,有拿一塊烤得焦黃的雞腿大快朵頤的,有還沒吃到嘴圍着燒烤攤排隊等待的。民以食為天,幸福往往是吃出來的呢。
最賞心悅目的是花卉市場。龍鬚木風流瀟灑,蘭花苗條文靜,金桔微笑依舊,月季嬌艷而熱情。她們整齊地排成隊,等着主人領回家去。有的已盛開,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執着的綠着,千嬌百媚,芳香四溢。她們都身價不菲,少則幾十元,有的逾百元。為了讓生活更美好,鄉民們也不吝惜這個錢。他們徜徉在花市,挑選心儀的盆景,捧回家去,裝點自己的生活空間。於是,日子也美麗芬芳起來。
黃梅戲圓潤悠揚的曲調從一個角落蔓延開來。那是賣音響製品和小擺件的攤位,攤主六十多歲了。他獨處一隅,好像故意避開人流似的,神情悠閒地隨着黃梅戲的曲調打着節拍,口中小聲哼唱着。他賣的主要是錄有多種戲曲唱段的小音箱,那東西個頭不大嗓門挺亮,是老人的愛物。留守老人身邊有了這個,就可排遣歲月深處的寂寞。
「老李,過來坐坐啊!」攤主看見一個路過的熟人,大聲地招呼。
老李聞聲,上前坐下:「老王還做賣賣吶,生意怎樣?」
「馬馬虎虎,撈點零花錢吧。」老哥倆嘮了起來。
「孩子都已成家,你就別折騰了,該享享清福啦。走東闖西地趕集不累麼?」
「閒着也是閒着,老打麻將也沒勁,趕趕集吧心中還有個盼頭。掙錢倒在其次,上街來湊個熱鬧,活活眼目,也好過悶在家裡呀。」
說話間太陽已至頭頂,老李告辭下街,老王也收拾攤子準備回家了。
打麻將仍然是鄉民們主要的休閒娛樂方式。
麻將室的生意方興未艾。人們閒下來就習慣性地聚到麻將室,人夠了就摸八圈,不夠便聊聊天。先交流牌經,再侃侃天下大事,然後是家長里短,當然也少不了花柳韻事。麻將室捎帶了小鎮新聞發布的功能。不過,打牌才是正經,一切樂趣和恩怨都來自牌上。大缺自摸,槓後開花,怎能不叫人心潮澎湃。伸手輕輕一摸,感覺兩塊粗糙的圓,再低頭一瞄,嗯,二餅,大缺!砰的一聲,重重拍下,整個桌上一百三十六個方塊為之震動。自摸的臉上樂開了花,另外三張臉則漫開了陰雲。有時明明已經摸在手上,對家偏偏要碰,結果讓上家胡了,雖然不動聲色,心中那個恨啊,真想放狗去咬他。八圈下來,贏了的自然一身輕鬆,心裡美滋滋的。輸了的則懊悔不已,心想,折了錢,還落得頸椎病、肩周炎,發誓再也不打了。
然而,誓言終究敵不過寂寞的時光。日子越來越好,閒暇也將越來越多,在這小鎮上,生活的間隙里,不去打打麻將,又該做些什麼呢? [1]
作者簡介
陳傳祥 安徽天長人,鄉村教師,偶以詩文自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