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爺爺(李同書)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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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爺爺》是中國當代作家丁召書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和三爺爺
我依稀記得爺爺時不時把我往一個邋裡邋遢的男人懷裡推送，堅定認真地說道，他是你爺爺。那個讓我稱之為爺爺的人總是下意識地在懷裡把我摟緊一下，黯淡的眼光隨之一亮，補充道，是三爺爺。後來我知道三爺爺是那個時代的冠之於右派的壞分子，他一直像一隻虛無縹緲的風箏一樣掙脫禁錮自己的天空，可是不管飛多高多遠，怎麼也找不到自由的出口。在一個又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爺爺總是把我從隨眠中擾醒，拖着我悄悄地走到一個夜色般漆黑的人影跟前，讓那團影子厚厚地包圍着我。
父親死得早，按照當地風俗，我成了三爺爺理所當然的繼承人。儘管繼承一個右派的衣缽需要承擔很多風險，但是開明的爺爺還是無所顧忌地完成了這一使命。
我的記憶完善以後，三爺爺摘了帽，他揮舞着教鞭，重新走上了講台。按照他的設計，我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學生。他因為沒有家室，準確地說他的家室被過去無情的歲月沖盪得片甲不留，因此他把更多的愛賜予了我。他把有限的工資全花在我身上，除了給我買很多課外書和學習用品，不斷給我買零食吃，包子，果子，油條，麻花......那時候市面上很難找到更多豐富的食品，不知道他從哪裡買來一堆蝦條，那些膨脹的散發着濃濃甜香的零食勾引着我的食慾，在他講課的時候，不斷挑起我的味蕾，弄得肚子一直像敲鼓一樣響個不停。下課以後，我會像風一樣溜進他的寢室，狼吞虎咽一直到上課鈴聲響起。後來他發覺我的行徑，不再給我買零食吃。並對我約法三章，一：不准吃零食，二：不准哭鼻子，三：不准抄別人的作業。很長時間我一直為三爺爺的約法三章大動肝火，逆反心理使我一次次想着逃課或者故意把答案寫錯。一次晚自習之後，我竟然背着書包搭乘一輛拖拉機跑到了幾十華里之外縣城，無所事事地玩了一天，兜里沒錢了，才無精打采地回到學校。三爺爺作為我的任課教師和監護人，氣不打一處來，扇了我兩個巴掌之後，把爺爺叫到我的面前。三爺爺歷數了我最近的種種劣跡，眼睛一直沒有離開爺爺，從爺爺的面目表情中他努力尋找更多處理我的信息，可是事與願違，他沒有得到爺爺反饋意見。目不識丁的爺爺一直耿耿於懷，他充滿信心地把我交給自己的親弟弟，相信學富五車的三爺爺一定把我培養成大學生，光宗耀祖。沒想到短短几年時間我成了這個樣子，爺爺痛心疾首又毫無辦法。
在爺爺的意識里，三爺爺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這是他的奇恥大辱。很長一段時間，爺爺再也沒有理睬三爺爺。儘管三爺爺一如平常把我和爺爺看成自己唯一的親人，依然故我地用不菲的工資無私地貼補家用，爺爺仍然不肯原諒三爺爺，在他看來，我的高考的失敗，很多因素來自三爺爺，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三三兩兩地走進大學校門，唯獨自己的孫子名落孫山，三爺爺教不得法，空有一腔學問。爺爺對三爺爺嗤之以鼻，再也沒有念及一脈相承的手足之情。我相信那是三爺爺灰暗的人生驛站，除了不堪回首的蒙冤歲月帶來的屈辱，還能有什麼更能使他心灰意冷地感知親人的冷落帶給自己的痛苦和委屈？
那時候有一個明文規定，公職人員可以頂替接班。三爺爺經過深思熟慮，終於決定要我頂替他去教書。這個決定在特定時期顯得順理成章而又開明大義，初始階段幾乎鼓舞人心充滿希望。後來我冷靜審視那段為接班而忙碌的日子，竟然再也無法找到一種開脫的理由為自己種種行徑尋找答案，高考失敗的我急於找到一個體面的工作，在各種複雜心理的推動下，機械地做着各種必備的來自外界和內心所需的課題，不知道什麼原因，我一直忐忑不安，冥冥中，好像覺得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要把我掏空。我順利地進行了考試，各科成績全優，在全縣教師頂替接班子女中成了佼佼者，可是最後複試的時候，卻沒有我的名字。三爺爺去了縣教育局，見到了分管負責人梁科長，梁科長翻閱着三爺爺的檔案，慢條斯理地告訴三爺爺，我和三爺爺不是直系關係，不能頂替接班。三爺爺無計可施，立馬在梁科長面前拍桌子，聲嘶力竭地大吼，他就是我孫子，就是我孫子。有人把三爺爺拉了出去，悄悄告訴他說梁科長托人傳話，他需要一台彩電，只要三爺爺滿足，我接班的事情值得考慮......三爺爺非但沒有深諳傳話人話里的奧秘，反而破口大罵梁科長貪污受賄，是共產黨的蛀蟲、敗類......很多年過去之後，病入膏肓的三爺爺無限感激地看着我在他病床前忙忙碌碌的身影，兩行渾濁的淚水順着眼角流了下來，我仔細地替他擦乾淨，就在我抬手的一剎那，我發現三爺爺眼睛像火一樣燃燒起來，他緊握着我的手，我感到他來自體內的力量，我明白，他是想告訴我，人活着，要靠自己，要正直...... [1]
作者簡介
李同書，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超市老闆，發表文章多篇，多次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