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證120回水滸傳是真原著(盧慶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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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證120回水滸傳是真原著》是中國當代作家盧慶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考證120回水滸傳是真原著
不經意間，我也幸運的成了一個水滸迷。今天六月，好友張寶送我100回本的水滸傳，再有因為聽說好就買回來卻也沒讀的金聖歎71回本，以及我已經閱讀兩遍的120回本，手頭有了3個代表性的《水滸傳》版本。有關水滸的文章已寫4篇：《施耐庵在水滸傳中否定了什麼》、《水滸英雄輸在哪裡》、《朱仝是水滸最具神性英雄》、《水滸傳寫了幾重世界》等。但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要「考證」水滸傳這部曠古名著。其實，自從寫了水滸傳第一篇文章，我就已經走在了「考證」水滸傳的路上。
前一段時間寫完第四篇文章《水滸傳寫了幾重世界》，發給自媒體《九州作家》總編的當天，在網絡上看見一篇自稱作者是老覃的文章，文章題目是《120回《古本水滸傳》：梁山和朝廷血戰到底，據說是施耐庵原著？》。這讓我非常意外，也就趁此第一次關注起原著以外的信息，在網絡上，在收藏的著作中，一頓瘋狂的查找有關金聖歎、金聖歎如何批改水滸傳、魯迅如何評價金批本、水滸傳的版本、水滸傳的作者等資料。這些信息看的越多，我越堅定自己的判斷--120回版本的水滸傳是真原著。
我不考證施耐庵是否真的就只寫到《水滸傳》前70回英雄排座次，也不考證後50回是否屬於續作的問題，也不考證水滸傳作者是施耐庵或羅貫中或二人合著，更不考證歷史宋江和小說宋江的區別，好好讀古典原著就是對作者最大的尊重。在中國文學史上，名著或被篡改，或被託名，真偽難辨，四大古典名著和金瓶梅等的作者一直就沒有定案。這是文壇不幸，但幸運的是這些名著畢竟流傳了下來，無論多不完美，後人都可以讀到這些名著。
那麼如何「考證」呢？我主要想從120回版本的《水滸傳》前70回和後50回的九個一致性，來推斷120回版本的水滸傳是真原著。這個考證方法與紅學界評點紅樓夢的一致性方法有着很好的相似性。因為從前後的不一致，我也斷言紅樓夢脂硯齋評點的前80回是「曹雪芹」寫的，後40回是「高鶚」寫的；斷言此外其他續書不值一看；斷言讀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之前，先讀張愛玲的《紅樓夢魘》。我甚至對周汝昌先生的80回後個別判斷有異議。
那麼，120回本的《水滸傳》九個前後一致性都有哪些呢？
一、宋江作為首領的胸襟前後一致。
林沖火併王倫後，似乎書中人物和書外讀者都認為王倫是小人物，心胸狹隘該死，由此徹底抹殺了王倫對梁山事業的功勞。只有宋江在第82回對眾弟兄說了一句「自從王倫創立山寨以來」，肯定了王倫的位置和功績。第111回，宋萬征方臘戰死，宋江親自祭奠時說，「想起宋萬這人，雖然不曾立得奇功，當初梁山泊開創之時，多虧此人。」這就是首領胸襟氣量。在前70回，就是因為宋江氣量大，眾好漢聽到他的名聲就佩服不已。由此想到，晁蓋上山的時候如果換成宋江，很可能不會小奪泊火併王倫。 二、宋江探索梁山事業前後一致。
《水滸傳》是《西遊記》之外又一部探索人生理想的古典名著。在前70回里，宋江無論是上梁山前，還是上梁山後，無論是晁蓋在與不在、同意不同意，都對招安大事逢人邊說，大講特講。在宋江看來，招安是他個人堅守，也是梁山未來應有的歸宿。所以，後50回講招安和招安之後是必然，銜接的很好，否則就是突然。作者在第78回說，「這十節度使，舊日都是在綠林叢中出身，後來受了招安，直做到許大官職」，這就給了前70回宋江之所以堅持招安的原因，是有先例可循的。
三、故事人物性格前後一致。
一是梁山好漢招安前後，哪怕是征方臘傷亡慘重，也都沒有怕死的，各個在勇敢的英雄本色特性上是一致的；二是金聖歎也認為水滸人物性格表現出多面性、複雜性的同時，也表現出統一性、連貫性的問題，比如魯智深，先寫他以酒為命，後寫他涓滴不飲，「然而聲情神理，無有非魯達者」；三是朱仝的神性形象前後一致，前70回他為了無辜而死的孩子而與李逵幾次拚命，第113回和117回寫朱仝在戰場上只是「一槍把敵人刺下馬來」，不像寫其他人殺死對手還要割下人頭邀功；四是宋徽宗愛風流的形象前後一致，前面讓高俅陪着玩踢球，後面就私會李師師。
四、施耐庵刻畫多重世界前後一致。
水滸傳里刻畫了天上、人間、地下三個不同維度的世界。其中，人間世界又包括交織並存的六個世界。這些並存世界時空的存在，才使得水滸傳在文字和故事外，多了一層立體美感。如果沒有後50回，那麼前70回刻畫的不同世界時空就顯得行文單薄。比如寫平民界，第15回阮小五對吳用說，「如今那官司，一處處動撣便害百姓。但一聲下鄉村來，倒先把好百姓家養的豬羊雞鵝，盡都吃了，又要盤纏打發他」；第91回寫田虎時就寫「水旱災害，民窮財盡，百姓恨軍官，反去從賊，以避官兵」；寫仙佛界，第4回寫魯智深獨自上五台山出家，第90回就寫宋江等102人到五台山集體參禪。
五、小說敘述文采前後一致。
120回本水滸傳通篇，但凡每有重要人物和景物出現，都用那個時代特有的詩詞歌賦來摹寫一番，而且帶入感非常好。第1回寫洪信去龍虎山路上「遙山疊翠，遠水澄清」，就有第90回燕青去雙林鎮「落日帶煙，斷霞映水」。第8回有林娘子與林沖分別暈厥時「有如西苑芍藥倚朱欄」，就有第98回瓊英玉配張清時「燈下一回首，總是玉天仙」。整部水滸傳從前讀到最後，除了故事情節的不同，敘述文采根本沒有突兀的變化，始終感覺只有一個人在敘述，不似120回版紅樓夢到了第81回一下子就能知道了故事敘述明顯變味。 六、濫殺現象的描寫前後一致。
我在第一篇文章《施耐庵在水滸傳中否定了什麼》里說過，作者對梁山英雄濫殺無辜現象的描寫雖然不占據大量篇幅，但是，如果把相關的零星描寫放到一起看，就會顯得觸目驚心。宋江差點被王英害了，武松差點被孫二娘害了，由此完全可以推斷有無數人無辜死於水滸英雄手裡。要知道，高俅害林沖尚且假借司法之名。第82回宋江對宿元景說，「小可水窪，自從王倫上山開創以來，經過晁蓋，今至宋江，已經數載，附近居民，擾害不淺。」這是以宋江為代表的梁山人集體良知發現。
等到全伙受招安後，儘管這樣濫殺現象沒有了，但是征方臘損兵折將的沉重，何嘗不是另一類的濫殺呢？一將功成萬骨枯，滿身功夫的梁山好漢尚且殞命戰場，普通士卒的大概率死亡更是不在話下。
七、寫晁蓋和瓊英也是特別的前後一致。
晁蓋和瓊英是水滸故事中兩個特殊的人物。晁蓋在第16回智取生辰綱出現，瓊英就在第97回打田虎時出場。晁蓋和108個好漢相比，不論是個性特徵，還是武功，即使排不到林沖之前，也不至於排到天罡星之外。即使是按照梁山英雄所追求的所謂義氣的標準來評價，晁蓋同樣好爽講義氣的。
瓊英，論武功，有多少梁山英雄敗在她的手裡；論容貌，可與扈三娘相媲美，更與孫二娘、顧大嫂夜叉般的醜陋形容鮮明對照；論人格，瓊英有仇就報，相比扈三娘則是霄壤之別。 但是，就是這樣兩個非常優秀的人物，竟然在作者集中筆墨刻畫的梁山108個英雄群體中沒有一席之位。尤其是對晁蓋，按照水滸英雄的活動發展脈絡來看，在征方臘之前，破遼邦，打田虎，擒王慶，一個個都不應該喪命的，卻非得安排晁蓋在增頭市中毒箭殞命，這應該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這麼非常優秀的兩個人不屬於108人集體，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作者在否定什麼。
八、水滸英雄與女人關係前後一致。
水滸英雄不好女色幾乎是一個比較普遍的說法。但是，120回本水滸傳中關於女人的故事篇幅比重很大，36個梁山好漢都與女性打過很深交道，數量是天罡數，不可小覷。從前70回到後50回能確定身份的，有一次出場機會就算數的，包括第93回李逵夢中想嫁給李逵的那個女子，露臉兒的女性總共有56個。其中，施耐庵不惜筆墨鋪排讚美的具體可感的年輕漂亮女性有21個。
這些年輕漂亮的女性，來自三教九流，對她們美麗外貌的描寫，施翁都毫無分別的施展了一個偉大作家的天賦才華。這些年輕美麗的女性，像大觀園裡的眾多年輕漂亮女性，群芳爭艷，攝人心魄。正是由於有了這些年輕漂亮的女性的存在，這麼大的一部名著才更顯搖曳多姿。特別是第42回有宋江還道村夢遇九天玄女，就有第120回宋徽宗在李師師溫柔鄉里夢梁山。我怎麼都以為120回本水滸傳前後的一致性在這點上更顯神奇美妙，渾然天成。
九、智真長老兩個偈語前後一致。
在前面提到的作者老覃的文章里說，歷史學家羅爾綱先生指出100回本《忠義水滸傳》第5回寫智真長老曾送魯智深四句偈言「可終身受用」。只因為後人增加上受招安、征遼、平方臘等內容，該偈言就不能「終身受用」，續書者只好讓智真長老又再送四句新的偈言給魯智深。可實際上，這兩個偈語並無多大矛盾，而且前後一致性更好。
智真長老在第5回對魯智深說的偈語是「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興，遇江而止」，在第90回對魯智深說的偈語是「逢夏而擒，遇臘而執。聽潮而圓，見信而寂。」第二個偈語說的事就是遇見宋江（遇江而止）之後：擒夏侯成，捉方臘，在錢塘潮起時以圓寂為名脫身隱遁。其中，最有深意的是「逢夏而擒」。
按照偈語的預言，應該是擒拿而不是殺死。第117回魯智深與武松並肩戰鬥在征討方臘的烏龍嶺，武松被包道乙劍斬左臂，魯智深追殺夏侯成，直到第119回擒方臘現身，才知道殺了夏侯成。魯智深為什麼要殺夏侯成？因為武松斷了左臂，作為好兄弟的魯智深心疼之下，化身怒目金剛在情理之中，不是故意不聽師父的話，而是堅持自己的人性中的血性。這個細節恰說明了作者的巧妙構思：人的命運際遇不是僵化的，而是時時能由自己決定每個當下怎麼面對意外的發生。因此，第二個偈語後面的故事寓意比第一個偈語更深刻。
通過上面對水滸傳前70回和後50回九個一致性的闡述，依據如此高度的一致，就很容易對有關水滸傳版本的重要問題作出重新判斷和分析。
先說如何看待金聖歎70回本水滸傳。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出版金批本70回中丁如明撰寫的前言說，「中國古典小說大多數前後不相稱，《水滸傳》自第71回後，頗多矛盾及冗闒之處，而這個本子大體包含了水滸傳的精華。這個本子刪除了不少駢語、韻文，使全書情節更為緊湊，文字更為簡潔爽目，卻有勝過他本的地方。」這樣評點實屬不當，原因有四。 其一，沒有看到前70回和後50回的高度一致性，對水滸傳置評明顯有失公允，很大可能出於不喜歡招安部分。
其二，金批本70回刪除全部駢語韻文，情節雖然緊湊，但改變了原著的敘事節奏，只有緊張沒有放鬆。洪信去龍虎山路上「遙山疊翠，遠水澄清」不好看嗎？閻婆惜被殺後「緊閉星眸，半開檀口，紅粉不知歸何處，芳魂今夜落誰家？」不震撼嗎？
其三，金批本70回沒有刪除宋江堅持招安理想，然後就硬生生砍去後50回，讓宋江的理想何處安身，情何以堪？由此可以推論，不是小說前後真的不相稱，而是有人不喜歡招安投降。那麼，矛盾就來了，如果不喜歡招安，認為後五十回多餘，該徹底刪去宋江對招安的堅持。
其四，就算前70回是精華，但是直接砍到英雄排座次做結尾，是不是更好？用盧俊義噩夢做結尾才真是狗尾續貂。
至此，用魯迅一九三三年七月一日在上海《文學》刊發的《談金聖歎》說的「截去《水滸》的後小半，也就昏庸得可以」來看金批本水滸傳是完全可以的。金聖歎篡改《水滸傳》的唯一的篡改功勞是推廣普及了水滸傳。金聖歎被砍頭不是因為篡改水滸傳，而是帶頭上訪。金聖歎篡改水滸傳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因為他喜歡對名著評點刪改；同時，當時的出版商知道金聖歎有才氣，名聲大，從金聖歎身上看到了商機，從而簽約金聖歎，讓金批本成為取代其他幾百個版本的勝出者，僅此而已，金聖歎並不是想徹底毀了水滸傳。有人說金聖歎改水滸其心可誅，又有點惡毒，對金聖歎不公平。魯迅說他昏庸，很中庸。
次說如何看待100回本的水滸傳。100回本和120回本的共同點是對每個重要人物和景物都用那個時代特有的詩詞歌賦，也就是駢語、韻文，來摹寫一番。但是，因為刪除了討伐田虎和王慶的故事，造成三個不好的後果，同樣嚴重影響了閱讀美感。
首先，100回本和120回本一樣，都在第72回寫到柴進了皇宮內苑，見皇上的屋子裡寫着「山東宋江、淮西王慶、河北田虎、江南方臘」。難道宋江受招安，方臘被剿滅，就可以不提王慶和田虎，留下空白給讀者想象？這實在是一大硬傷，還不如在百回本中刪除柴進內苑情節，那樣就保持了更好的一致性；
其次，刪除了討伐田虎，就沒有了瓊英的故事，就少了與晁蓋的優秀人物]對稱；少了與林娘子的對稱，林娘子與林沖是生死訣別，瓊英與張清是琴瑟和諧；少了與徐寧和諧家庭的對稱，書中沒寫徐娘子的美麗，是不寫之寫，正是通過寫瓊英的美襯托，而且兩個女人的命運大體一樣，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丈夫都在征方臘中戰死。瓊英的故事分量不可小覷。曹雪芹寫紅樓夢的對稱寫法，很可能受到施耐庵寫水滸傳啟發。
之所以出現100回本水滸傳，最大的可能性還是出版商的商機作祟，只為了迎合讀者的閱讀需要而已，也不是故意毀了水滸。而且，金聖歎篡改水滸傳，很有可能就是受到100回本的靈感激發，你砍20回，我就砍整個後50回。
總之，對照紅樓夢80回後的徹底丟失，成為張愛玲第三恨，120回本水滸傳保存到今天，實在是天大幸運，讀者不用像讀紅樓夢那樣費勁的猜想80回以後發展，也不用面對紅樓夢後40回敘述的彆扭和尷尬。120回完整版《水滸傳》真原著就在那裡，任你隨意閱讀，很方便後讀者掩卷而思，為書中觸動心靈的人物深深感慨。[1]
作者簡介
盧慶春，遼寧阜新人，1972年出生，錫伯族，自考中文本科學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