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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爺爺趕年集(尹燕忠)

《我跟爺爺趕年集》中國當代作家尹燕忠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我跟爺爺趕年集

進入了臘月],到了年尾,到了臘月二十三,鄉村莊戶人就忙了,年味濃了,各家裊裊炊煙燎繞,香氣撲鼻,攤煎餅、蒸饅頭、炸丸子炸魚煮大方塊豬肉,還有蒸年糕,燃放鞭炮,火鞭炸響後,也拖着一股子黑炸藥的特殊香味兒,打掃灶鍋飯屋子,鏟鏘鍋底黑灰,也好做飯快捷一些,然後就打發皂王爺上天,就是將鍋灶上方的皂王爺從黑牆上揭下來,必須說請下來,焚香燒紙,嘴上叨念着:老天爺爺給俺操心了,在地來祈福,上天言好事,一老年家了,俺祝您老人家萬福金安,永保平民康樂吉祥。

言畢,隨着火的一陣陳閃爍,風一吹來,我看到了片片輕灰飄向空中,心中充滿了神密感,但我總對皂王爺有些驚懼感,因為皂王爺是頭戴紗帽翅,臉也黑紅,嚴肅的有些狠勁,但老百姓接受了這尊善神,年年供養,僅管把全身火燒火燎成灰頭土臉的,也許就接上了地氣兒。打發皂王上天了,就要再請一尊神,第二天就是臘月二十四了,適逢南欒灣大集,欒灣大集是四九集日,也就懸初九十九卄九,初四十四廿四日是集日,也就是到了年關就剩下二十四、二十九兩個集日了。

我的故鄉離集市僅一里之遙,那一年我才八九歲,爺爺捋着長長的花白鬍鬚,說:「鋼頭來,我領你趕年集去,給俺孫子買好吃的去!」爺爺的眼不大卻有神,臉上刻滿深深的皺紋,溝壑縱橫,笑意從鬍子里抖出來,我高興的應承着,好爺爺好爺爺的叫着,他背褡褳搭肩頭上,用手牽上我,嘴裡哼着曲兒,聽着渾厚淳樸動聽,記得有這歌詞:「黃山坡上黃土窩,莊戶人家苦苦過,一年一年又一年,年下來到好快活,好快活,老漢領孫趕年集,集上吃炸貨,回家吃個粘窩窩,吃個蜜棗甜又香,小娃子長成個棒小伙,棒小伙。」哼完,又呵呵呵笑起來,我心裡話,莫非爺爺自己會編詞兒。

一會兒,爺爺又說,我們走過的這個山道彎彎的山名叫黃山,山上有七十二個山洞,洞洞有妖精,那一年讓北莊裡的王二大膽給打死了,我這才鬆了口氣,心裡話,王二大膽本事可不小呀,成孫悟空了哩。 我和爺爺不知不覺來到了欒灣大集上,大集南北方向大約共三里許,從南山至十隊陶家店荷花坑有四里地,南邊靠南山上有座土地爺爺廟,廟南是剃頭挑子說書場,上東北望去是一溜的鞭炮市場,賣炮長的袒胸裸懷,有的站在桌子上用腳跺桌子山響,有的在地下踩的踢踏響,一股股從腳下冒出了土煙兒,他們豁出了老本兒,舉起竹杆子點燃了鞭炮,山搖地動,震耳欲聾,這些鞭炮有大雷子有千頭兩千頭火鞭還有起花鑽天猴兒,衝到天上四散射出了絢麗多姿的大火花兒,爺爺不敢給我買,怕炸傷了人又怕我惹事。他給我買了十捆「滴滴滴雞兒」,賣煙花者喊着:「滴滴滴雞,一毛錢十根,禮花禮花,一毛錢十瓤。」這個怪聲調此起彼伏,那邊賣鞭炮的喊叫聲震的山野都抖動:「泰山不是壘的,火車頭不是推的,老食牛肚子大不是吹的,有不嫌響的麼,買八掛送二掛,賣炮長的大出血嘍,賠本也豁出去了嘍!」接着一擁而上,吵吵嚷嚷着把幾箱鞭炮給搶了,一會兒,東處火光沖天,煙霧瀰漫,炮聲震天,炮長炸市了,人們哭聲震天,抱頭鼠竄,幸而沒炸死炸傷人,只有在餘燼中的鞭炮攤主在燒的發黑髮焦的桌旁擤鼻涕哭泣。 我跟着爺爺急速進入上北集去的人流中,爺爺請了皂王爺爺又買了火紙香燭裝褡褳里,又上北走,集市中間,有賣五香面的,嘴像說書的說道:「大茴香,小茴香,撲拉撲拉再長上,要想炒菜水餃香,就得吃俺的大五香。」

過去十幾米就是五香攤,那邊是賣老鼠藥的,在一個破帆布上放着好多大肚子死耗子,是用谷糠塞滿肚子的,面目猙獰可怖,令人噁心,賣鼠藥的人大喊狂嘯:「養麼可別養老鼠,養了老鼠吃五穀,一窩老鼠活,吃了你的粘窩窩,買了俺王家的老鼠藥,一個老鼠別想活。」那嘴真給說蓮花落子的一般巧舌如簧,令我至今不忘。 挨着賣老鼠藥的是賣針的八猴子,他尖臉猴腮王八頭,眼一瞪全是精氣神,鼓眼泡子一兜的神氣,他拿起一把針一甩,咵咵咵在那個氈黑板子上甩出了一個「妙」字,又一甩「甩」一傢伙成了個「手」字,他尖起嗓門,鼓起的腮幫子一鼓一癟的,大尖嗓子吹出去:「妙手八猴子賣銀針,女子縫補缺不了針。若能用上俺的針,遍地元寶能回春。買俺一包送十根,不知大哥嫂子信不信?來喲,大嫂子買兩包送上二十個針,看着了不?唵,唉,搶了。」八猴子好有煽動力,這針銷得快。爺爺笑了,八猴子讓我爺爺說:「二大爺坐坐吧。」隨着騰出腚來讓座,我爺爺擺擺手走了。到了楚家店,淨是賣鍋餅賣丸子湯牛肉驢肉馬狗肉的,爺爺到了顯山流水露着兩個大黑紅奶子的娘們那裡,她在給娃子餵奶,她男人長的兇相惡煞,正在黑着臉往外拿狗肉,爺爺說:「山祥,給我拉上二斤狗肉,要好的!」山相麻利的切上了一塊,說道:「二斤二兩,高高的吃去吧。」山祥說着,看我一眼,又從肉攤盒子裡的大狗肉片子上撕下一個肉犍子肉給我,道:「爺們吃去吧,自家買賣!」爺爺不推辭,鋼頭,吃去吧。 到了丸子湯鍋跟前,只見偌大的十印大鍋里漂着一浮皮青菜和十幾個油炸丸子,爺爺說,大兄弟來一碗,老闆把十個丸子盛上了八個,爺爺吃了一個,啃了點鍋餅,看老人吞咽困難的樣子,我雖人小卻也不好受呀,爺爺讓我逮了個飽,我永遠不忘。 年集真熱鬧,賣什麼的都有,隅首是魚市,什麼魚都有,都放在大水盆子裡,爺爺買了4斤魚,我看到西邊大戲院子東門牆上掛着一個一個大王八,也叫鱉,一伸一縮,用麻線在他屁股蛋後邊薄處串進去,它彎上頭去卻也無奈何,據說這玩意兒在過去不時興,卻被公社一把手仇主任拿走壯陽去了。

過去的年集好熱鬧,帶着一種濃厚的淳樸鄉土氣息,人來熙往,大小娃娃,各色人等,有打呱咑板子耍貧嘴要口飯吃的,有拉破頭的,他站在攤位前耍賴皮死要東西,若不給他就用刀片上眉頭上拉口子把血點子一甩,你就沒法賣東西了,此時,拉破頭的陳大醜正欲在熟牛肉鋪上耍賴,爺爺大呼一聲:「大醜別昏,沒外人,別耍牛一逼二性噢。」大醜一看是白鬍子爺爺,不知為何作了一個揖,道句,二大爺得罪了,一鈄楞,我爺爺早把錢扔他腳下了,大醜撿起跑了,牛肉攤老闆拿起一塊牛肉塞進爺爺褡褳里,爺爺掏出甩他攤子上,急了。 荷花坑方圓百十畝,幹了的荷葉飄伏着,清水溢起冷氣,往南一邊是半里長的青菜市,一個外號叫張老扣的老漢買東西刁,他一個勁的來迴轉,直到散集了,他才買點剩菜葉子回家,窮呀,沒法說。 還有一個女集頭名叫黃英,美若貂蟬,有好大的風流花韻事,有小子媳婦說不上來,再說家裡底子也窮一些,她就在南欒灣集市上大擺福裕,買了幾斤豬肉來回在菜市轉悠不下十幾趟,別人不問她,她也無話搭拉話,「喲,嫂子來,您買的麼,俺可是買的豬肉喲,集集買,俺吃肉都吃膩歪了。」香萍走出去了,也不搭腔,又撇嘴說:「看看,瞅瞅,這騷貨不閒情又咋啦,唵,誰問你了,風流賤胚子,呸!」說歸說,男人老實泥巴頭,戴了半輩子綠帽子還佯瘋乍毛的,也就裝傻逼吧,在黃英相好的共同努力奮鬥下,倆兒也成了家。 一個集市一幅貿易人情年集風俗畫,到東頭買了幾幅年畫,一幅壽星壽桃,一幅胖娃娃抱着個大鯉魚,還有人壽年豐圖,風調雨順圖,爺爺給我買了畫冊《神筆馬良》和《皇帝的新衣》還有魯迅先生的《少年閨土》,我真喜歡。

年集,一個濃郁的鄉村年集,使我永遠忘不了。

2020.1.17日下午撰文脫稿[1]

作者簡介

尹燕忠,男,中共黨員,山東省報告文學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