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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牙(劉文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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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牙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拔牙》中國當代作家劉亞平寫的散文。

拔牙也稱拿牙。

不知外地方言有沒有這個說法,我們這裡的方言是這樣說的。若遇庸醫拿牙,雖然更感痛苦,但卻能從啼笑皆非中獲得意外的快樂。醫界不乏庸醫,這已人所共知。其實,不光醫界,各行各業都有庸才,醫界尤甚。為什麼說醫界尤甚,這不是對醫界有偏見,而是由於醫界人命關天,弄不好會提前送人至黃泉,只要發現庸醫,輿論立刻譁然,成為焦點和街談巷議,甚至必欲除之而後快。庸醫的危害性,容易被輿論放大,否則,詞典也不會專為醫界炮製庸醫這個專有詞彙。

其他行業,比如南郭先生所在的行業,屬於音樂界,出現再多類似庸醫的人,也無足輕重,最多演奏的音樂不好聽,令人倒胃口,但不至於聽死人。有時,大家反而感到,音樂界多幾個南郭先生,不是壞事,而是好事。網上曾發過一位縣委書記拉二胡的視頻,他比南郭先生膽大。南郭先生自知技不如人,不敢獨奏,只敢合奏。齊宣王派人吹竽,一定要三百人一起吹。南郭先生請求給齊宣王吹竽,齊宣王很高興,官府給他的待遇和那幾百人一樣。齊宣王死後,他的兒子齊湣王繼位。齊湣王喜歡聽獨奏,南郭先生混不下去,只好逃之夭夭。這位縣委書記,不是混不下去。他不靠拉二胡謀生,拉二胡屬於業餘愛好,也許是酷愛,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技不如人,卻敢於當眾獨奏。下面坐着欣賞他獨奏的不是齊湣王,而是他的同僚和普通觀眾。如果不是普通觀眾,他不至於這麼膽大。如果他不獨奏,而是混在樂隊裡合奏,不會那麼丟人,可他偏不混同於他人,體現了何等的勇敢和擔當。

我做律師,有人也許詰問,你們律師界就沒有「庸律」?現代漢語詞典中沒有「庸律」一詞,只有庸醫、庸人、庸俗等。「庸律」一詞是我參照庸醫一詞杜撰的。任何行當,有工匠,就有庸才,律師行當也不例外。也許有人還會追問,你是不是「庸律」?這個我自己不好說,只能讓別人說。哪有自己承認自己「庸律「的?我的自知之明程度不比那位拉二胡的縣委書記高多少。他沒有覺察自己的二胡水平那麼差,肯定自我感覺良好,才勇敢登台獻藝。好多庸才,自己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庸,別人礙於面子、權威、利益,不便指出、不想指出、不敢指出。也有喜歡看笑話的人,知道你庸,偏不指出,有意讓你丟人現眼,「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這樣可以一舉兩得,一方面出足了你的丑,一方面襯託了自己的美,何樂而不為呢?同事中、鄰居中、親朋中,以人為樂的人大多採用此法。

拉二胡的縣委書記不自知之明,也不能全怪他自己。他周圍的人,包括秘書、司機、同僚、下屬,肯定不止一次聽過他的演奏,也知道他的演奏水準如何,但沒有誰願意指出,包括為他伴奏的知名樂團,從視頻上可以看出,個個為這位書記的演奏捏一把汗,還有個別伴奏者忍不住想偷笑,為什麼不勇敢地站出來,指出來呢?大家情願讓他出醜,也不願勇敢指出,體現了何等的尊重、服從和恭維。

演奏出醜最多成為笑柄,倘若工作呢?事業呢?決策呢?如果也是這樣,這個縣怎麼運轉?

還是回到拔牙上來。

我小時候牙不好,母親說,是吃糖造成的。我開始很信,後來不信。母親臨終前,住在縣人民醫院,渾身疼痛,夜不能寐,我就陪她整夜地談。母親談得最多的還是我小時候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都是聽母親臨終前談的。母親說,我小時候愛吃糖,不是吃現在超市賣的大白兔奶糖什麼的,而是貨郎擔上賣的麥芽糖,一分錢起賣,五分錢賣一大塊。那時沒有錢買,就用雞蛋、鴨毛、甲魚殼、牙膏殼兌換。我記不得究竟多麼喜歡吃糖,也不知道究竟吃了多少糖,按理說,糖吃多了會患糖尿病,可我血糖至今十分正常,就是牙不好,幾乎掉光了。母親就這麼隨便說說,證據確鑿,想翻也翻不了,只要母親高興,隨便她說什麼,我都聽得津津有味。

母親還說,我十六歲就開始拔牙。

那次拔牙,我很記得,而且記得十分清楚,因為那是一名庸醫為我拔的牙,倘若換成別的醫生,比如,名醫為我拔牙,我不一定記得十分真切。那位庸醫就在鎮上開牙醫鋪,生意興隆,門庭若市。

有人問,庸醫怎麼生意會好?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很多單位,庸才既不影響升遷,也不影響收入,更不影響職稱。我參加經濟管理本科自考時,有一門《中外投資項目評價》教材,是一位正教授編寫的。內容基本都從世界銀行項目投資評價指南抄襲,文字從英語表述生吞活剝,拗口晦澀,而且,抄錯了不少地方。項目動態投資回收期計算公式,我推導來、推導去,總感到不對,想到這麼繁瑣的公式考試不一定考,也就未做深究。考試那天,翻開試卷,看到最後一道大題,不偏不倚,正是這個內容。我在考場上頓時暈了,心裡一片慌亂。怎麼辦?是用教材上的錯誤公式,還是用自己推導的公式,思想鬥爭得十分激烈。就那麼一點考試時間,容不得過多猜想,索性硬着頭皮賭一把,用我自己推導的公式,最多不及格來年再考。沒想到,我賭贏了。我考的這門分數很高,估計那道題沒被扣分。我一直納悶,這樣的教材編寫者,怎麼評上正教授的?這本教材是怎麼通過教材評審的?畢業論文答辯,我一心想看一看這位正教授的風采,還果然見到了。那天,我對這位正教授說,你編寫的教材有不少錯誤。他說,是嗎,小同志,不會吧?我帶博士生、碩士生、本科生這麼多年,都是用的這個教材,怎麼從沒聽說教材有錯?我從包里掏出教材,翻開摺疊好的錯頁。教授看了看,沒有發言。我偷偷看到他花白的頭髮上已浸出汗滴。

當時鎮上就一個牙醫鋪,沒有競爭,鎮衛生院沒有口腔科,到縣城、市里、省城大醫院拔牙,成本太高,普通百姓無法承受。他雖是庸醫,而且家喻戶曉,但也不是庸到一塌糊塗,不太難的拔牙項目能夠勉強應付,也有十分得意的成功案例,他經常掛在嘴邊,逢人便講。好比我們做律師的,無論做得好壞,所到之處,總是抓住幾個成功案例不放,不厭其煩地講述自己的成功史,給人以從沒打過失敗官司的錯覺。

牙醫鋪陳設簡單,設備簡陋,就一張座椅,幾把鑷子,一把拔牙鉗,一把小錘,幾管打麻藥的針筒和若干針頭,還有酒精、藥棉之類。我的那顆疼牙長在口腔最裡邊,可能正如母親所說,糖吃多了,被蟲子蛀成齲齒,鑽心似的疼痛,特別在夜間,更加鑽心似的疼痛,常常在床上打滾,上學都停了。父親和母親十分着急,讓我吃止疼藥,沒有任何效果,打止疼針,也沒有任何效果。村部醫生掰開我的嘴巴,用手電筒照了照,也不知有沒有看清,就下結論說,牙齒蛀成大洞,牙髓裸露在外,觸碰神經,任何止疼藥都不起作用,只能拔牙。

父親帶我到鎮上這家牙醫鋪。

這位被稱為庸醫的牙醫躺在拔牙專用座椅上,一本薄薄的《牙科手冊》蓋在臉上,正在打呼嚕睡覺。我尚年少,不知道他是庸醫,更不懂什麼叫庸醫。這些都是後來知道的。我和父親進去時,這位庸醫雖然已睡着,但畢竟臉上蒙着醫書,這已十分難能可貴。我畢業到縣城工作後,接觸醫生越來越多,經過認真觀察,發現庸醫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都喜歡在桌上,抽屜里擺一本,甚至幾本醫書,用來裝潢門面,而醫術高明的醫生,桌上或抽屜里什麼也不擺。庸醫還有一個共同特點,見人喜歡遞名片,名片上頭銜一大推,什麼主任啊,高級職稱啊,醫學會副會長啊,理事啊等等。醫術高明者卻什麼也不遞,遇到病者,既不遞名片,也不炫頭銜,就簡單問問病情,看看化驗單或檢查單,就默默開出處方,言簡意賅指導病人怎麼做。

我和父親進入牙醫鋪時,庸醫竟然渾然不知。睡夢中,牙醫感到有所動靜,才驚了一下,幾乎從拔牙座椅上跳起來。見到我和父親,趕快打招呼說,最近拔牙的病人實在太多,累得不行,就睡着了。父親掃視了一下牙醫鋪,看不出牙醫有多麼忙碌,但父親並不爭辯和揭穿,而是點點頭說,病人多說明生意興隆,這樣好,這樣好。

牙醫開門見山問我父親,你兒子拔哪顆牙?父親讓我張開嘴巴讓牙醫看,牙醫看了看問,就是最裡面的那顆蛀牙吧?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牙醫看後講了一句十分明顯的外行話。牙疼怎麼不是病呢?如果牙疼不是病,怎麼會到你的牙醫鋪來?

這個很簡單,十幾分鐘就能搞定。牙醫對我的父親說,也對自己的拔牙技術成竹在胸。

牙醫讓我躺下,張開嘴巴,做拔牙前的最後準備。我只聽到稀里嘩啦的不鏽鋼拔牙工具碰擦發出的聲響,還聽到敲碎麻藥瓶的清脆的玻璃聲。我閉上眼睛,等待牙醫為我注射麻藥。牙醫用針筒吸乾玻璃瓶的麻藥,放空針筒里的空氣,麻藥從針尖溢出晶亮的液滴,跳躍飛舞在半空中,晃蕩在我的眼前,消失在空氣里。

打麻藥不疼,不要怕,牙醫說。

我的嘴巴一直張着,只等牙醫打麻藥,等來等去,不見動作。我的嘴巴張得太久,開始酸麻,漸漸失去知覺。牙醫手拿針筒,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走神,也似乎在猶豫,也似乎是下不去手,總之,遲遲沒有動作。

趕快打麻藥吧,父親催促。

哦,牙醫沉吟。

我的嘴巴還繼續張着,等待牙醫的麻藥。牙醫還在躊躇,但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牙醫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將我張得足夠大的嘴巴又撐開了一點,右手握住針筒,將針尖伸進我的嘴裡,對準我痛牙的牙床,用力插了進去。我感到了針刺的疼痛,繼而是腫脹,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大約過了十分鐘,牙醫正式開始拔牙。他先用鑷子敲了敲我那顆疼牙,問我是不是這顆牙。由於麻藥的作用,我已無法憑痛感判斷究竟哪一顆牙是痛牙了。我先點點頭,接着又搖搖頭。牙醫拿來手電,再一次照亮我張開的大嘴,然後用鑷子再一次在我的痛牙上敲了敲,自言自語說:應該是這顆,不會錯的。

可以動手了吧?父親問。

可以了!牙醫打了一個響指,向父親展示,這個活兒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牙醫將拔牙鉗伸進我的嘴裡,夾住我的一顆牙,用力一拽,不費吹灰之力,一顆牙就被順利拔出,放在玻璃托盤裡。我依稀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是牙齒和玻璃托盤底部觸碰的聲音,猶如一枚鑽戒掉進了玻璃缸。

我想轉過頭來,親眼看看剛才還鑲嵌在我的嘴裡,讓我痛不欲生的這顆蛀牙,須臾離開我的身體,成為一個獨立的無用之物,略帶血跡,擺放在玻璃托盤,像日本炮樓被八路軍的土炸藥炸平後,被扯倒的紅白相間的太陽旗。

頭不能動,嘴裡有血!牙醫幾乎是喝令。

他用鑷子夾一塊酒精消毒棉加上紗布,填充在牙齒移位出血的牙齦處,讓我咬緊,閉目養神。我隱約聽到牙醫正在麻利地收拾拔牙工具,收攏後放到水池。然後,用鑷子從玻璃托盤鑷住剛拔下的牙齒,驕傲地對我的父親說:老劉,你看,別人半小時的活,我十分鐘就搞定了。

父親邊看牙,邊連連點頭稱讚牙醫醫術高超。父親從來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若不是親眼目睹牙醫的精湛技藝,是不會這麼不憐惜優美詞彙的。突然,父親的目光凝固了,話語哽咽了。我以為父親暈眩病發作,趕快睜開緊閉養神的雙眼,準備下來攙扶父親。父親向我用力擺手,示意我不要動彈。我目不轉睛盯住父親,擔心出什麼意外。

父親大驚失色!

牙醫,大事不好,你把我兒子的好牙拔掉了!父親幾乎是驚叫。

怎麼可能?我每年拔牙無數,從未失手。牙醫對自己的技藝仍然深信不疑。

我定神看了看牙醫鑷着的牙齒,果然是好牙。我的蛀牙呢?疑惑間,我吐出嘴裡的棉花和紗布,右手食指伸進嘴裡,尋找那顆蛀牙,不知摸了多少遍,最終證實,我的那顆蛀牙完好無損,依然長在我的嘴裡,疼在我的心裡,而蛀牙旁邊的那顆好牙,已經成為正在流血的空洞!

作品欣賞

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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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文華,男,法律碩士,律師,英語翻譯,鹽城市詩詞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