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揭陽(王士敏)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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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揭陽》是中國當代作家王士敏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暖暖的揭陽
今年晉南的冬天乾冷,午後,我蛐卷在陋室的被窩裡,翻看着微信朋友圈,打發着心中的孤寂。突然,電話響了,那頭,粵東味的普通話綿綿的、洋溢着熱情:「兄長,我們這裡舉辦筆會,來吧,這裡暖和。」電話是廣東揭陽蔡漢順先生打來的,一位結識多年,堪稱莫逆的文友。這些年,蔡先生幾乎年年冬天邀我南下,我卻年年無暇顧及。今冬,因有小恙,便居家不出。此刻,蔡先生的呼喚,像一股暖風吹拂,我心活了,語噎了。
走出揭陽潮汕機場,蔡先生一行已在等候,那笑容、那話語,如溫泉流淌,引領着我們開始了暖心的揭陽之旅。
蔡門多賢達
榕城大道上,紫荊花開得正艷,卻留不住我的腳步。因每到一地愛看文物古蹟的喜好,讓我走近了清道的師傅,他熱情地告訴我,前方轉過一條胡同,就有一座老祠堂。循其指向,我和鄉黨穿過一條胡同之後,便聽見了曼聲折轉,清麗悠揚的弦樂。急步走去,斑斕的「潮出木偶劇團」車載小舞台便出現在眼前。這是我第一次眼見木偶戲現場演出,當地人說,這叫鐵枝木偶戲。我走到後台,看到操縱木偶的人分坐在潮繡帳簾後,手裡握着的鐵枝,拌着動聽的唱腔,不斷地變換着手法,那台面小方框裡的小姐、公子、王侯等便活靈活現。
一群人看得如痴如醉,卻見蔡先生從戲台對面的祠堂里走了出來,原來,木偶戲是族人請來的,是為蔡氏宗祠重光助興的。
我想起來了,昨晚蔡先生告訴我,今天他們蔡氏家族要舉行宗祠重光儀式,卻正好讓我們遇上了。
宗祠重光,是一個家族極其隆重的盛事。沒等我問及緣由,蔡先生便說,今天的蔡氏祠堂重光慶典,是又一次為紀念揭陽蔡氏始祖蔡菁舉行的。蔡菁為清朝同治年間恩進士,名智海、號稱邦臣,官至潮州把總。這祠堂就是他所建的。他學識淵博,工詩詞律令,喜猜燈謎藝術,是他奠基了揭陽淡浦文化。接着,蔡先生又介紹了蔡門歷代的賢達精英。看着蔡先生一臉自豪,我被深深感染,是啊,名門望族聖賢多,就蔡先生本人,不就是當今蔡門的賢達嗎!為了這次筆會,蔡先生慷慨解囊,不收一分錢費用,文友住的是舒適的賓館,吃的是可口的飯菜,乘的是快捷的中巴,來去接送,關懷備至。他為了啥呀?不就是傳承潮汕文化,推進文學創作嗎!而緊隨他的蔡靜標、蔡郁瑜、蔡步華諸君,為筆會盡心盡力,不也是為着這個共同目標嗎!
祠堂,記載着先祖遷移的由來,艱苦創業的歷史和歷代祖先為人處世、道德良知、人口繁衍、宗族文化,功勳業績。在祠堂中可知家族乃至社會之滄桑演變,經驗教訓。祠堂里蘊藏的是自強不息、英勇奮鬥的中華民族精神。蔡氏傳人正是秉承了這種精神,在揭陽、在中華大地和世界各地,艱苦創業,用他們的德行光宗耀祖,用他們的業績報答祖國。
看着祠堂里的蔡氏後人心懷虔誠,一撥一撥地進香叩首,我按捺不住對蔡氏先祖的崇敬,便招呼到場的文友,走到蔡菁畫像前,上香鞠躬。這又感動了在場的數百名蔡門男女,掌聲落下,族長熱烈的致辭中,不盡地對我們表示感謝。緊接着,熱乎乎的蓮子羹送到我們手裡,那甜、那綿、那真誠,如涓涓熱流,瀰漫在心裡。
徜徉德安里
到揭陽的當天晚上,知我所好的蔡先生對我說,筆會採風的第一站就去德安里,那裡是真正的潮汕古時民居有獨特風情。德安里,在揭陽屬下的普寧市故城洪陽鎮南村,是清末廣東水師提督、名將方耀與其兄弟共同營建的家族集居寨。它是潮汕地區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歷史時期較長的巨型府第式建築組群,也是國內罕見的府第式古村落,是廣東省十大古民居之一。
走進一條幽深胡同,一群孩子蹦跳着迎面而來,他們的父母喜盈盈地跟着,那笑容、那歡樂,像一座座院落里出頭的三角梅一樣燦爛。我想了解一下這裡的民居情況,便向一位老人走去,攀談中,知道了他是方耀的後人,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兒輩們也沒因為城市的繁華而離開,和他一樣,在祖先的庇蔭下,守護着祖業。那一會,我想到了北方的一些村落,它們比這裡要古老的多,但如今已是人去村空,建築殘垣斷壁,精美的木雕、磚雕、石雕已經不翼而飛,更有甚者,房屋沒了門臉,空洞洞地張着大口,無奈地吞咽着風霜雪雨。多少時候,我曾用文字呼喚這些古宅的後人,希望他們能保護住他們曾經風光的家園,但無終而果。如今,卻從這德安里老人的嘴裡聽到,他們守望的是祖先的功德,守護的是家族文明的延續,弘揚的是民族文化的傳承。那一刻,便覺得心裡又一陣熱浪翻過。
晚餐就在方家祠堂里,古時稱方府官廳專門接待朝廷官員的地方就餐,鄰座的有普寧市作協副主席薛小娜和普寧市成方印刷廠老闆方偉潮先生陪同,薜小娜女士是廣東省著名作家,《鐵山》雜誌的主編。席間,鄉愁是我們交談的主題。她從德安里的保護切入,說到了鄉村重建、古村落現狀維繫等,應當是作家們寫作的重要內容。他們潮汕的作家在鄉愁書寫、鄉土文化重建中擔當着重要角色,為鄉村風物保護、鄉土文化重建、鄉村文明復興等問題多次展開研討,為鄉村的文化多次建言獻策。有許多作品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並以此為實施文本。一席話,讓我瞬間為普寧作家自豪起來。而接下來我們的交談,所見略同。我們認為,面對當下城市化的快速發展,把農民固守在農村,也是不現實的。解決鄉愁問題,也不是讓人們回到鄉村守住鄉愁,而是要調整解決進城農民在城市相對固定的生存結構,並在城市裡建立一種替代性的鄉村倫理秩序和規範,讓他們記住鄉愁、守住鄉愁。同時,建設美麗宜居鄉村,讓農村逐步具備城市優勢,具有創業發展致富的條件,進城的農民還會「鳳還巢」。至於農村的古村落,應當加大保護力度,那是有關部門的事。對於我們作家,感嘆傷感是沒有用的,而用我們的心去書寫鄉愁,用我們的力去留住鄉愁,就會推進鄉村的振興和發展。
走出方家祠堂,明朗的月色中,德安里清淨安詳。那拂面而來的暖風,又吹得我心口熱烈起來。我想起了小娜發給我那篇文章中一段話:「一座古寨,其實就是一本古書,把曾經的風雲變幻不動聲色地嵌入字裡行間,在臨風開卷的時候,讓身處期間的人們渾然置身在歷史的瞬間,從時間的皺褶里品讀滄桑。」
小娜說出了我的心聲。我曾走過了不少的古村落,習慣把自己的足跡留下來,把自己的寫真與充滿歷史的韻味和背景結合在一起,我覺得,那是一種寫着他人故事並做着情節中主人的感覺,真好。
裊裊城隍廟
撩開層層煙霧,我隨着蔡漢順先生走進揭陽城隍廟。眼前金光閃閃,富麗堂皇的廟宇,讓腳下的步子凝重起來。而蔡先生在伯府大人神像前的深深一拜,一下子就定格在了我的腦子裡。我感佩於他的虔誠,我震撼於廟宇里的香客的摩肩接踵。蔡先生說,這座城隍廟,是廣東省內現存最大規模的同類古建築,為省級重點保護文物單位。幾乎每天,潮汕地區的、國內各地的、東南亞地區的,各路香客都有,那香火,經年不息,如祥雲般縹緲。
我沒有進過城隍廟,我們老縣城的城隍廟香火繚繞時,我還小。後來老縣城搬遷了,新城裡就沒有了廟。老家東原上倒是有一座城隍廟,那是一座建於元代,現為市級保護的文物單位,供奉的是我們東原籍的隋朝名將韓擒虎,雖然現存的歷史久遠,雖然我們一個貧困縣戮力修復,雖然供奉的神祗也比這裡城隍廟的神祗有名了許多,但與這座明代重建的城隍廟相比,其規模和人氣卻差了許多。
我在想,眼前這麼一座規模宏大的廟宇,在古代興建得多少銀子?現在維修和周圍的附屬設施完備又得多少費用?那錢從哪來?但在參觀中,我找到了答案。那通明代的集資碑告訴我,「城隍廟興建迄今的600多年,歷經兵燹和自然災害,屢遭摧毀破壞,但每次的葺復重建,經費大多由善男信女、海內外僑胞、社會熱心人士捐款。」在鐘鼓樓前,蔡先生指着「明萬曆四十五年由邑人蔡俊······等又重新維修」的字樣告訴我,蔡俊就是蔡門的先祖,那一刻,他臉上寫滿了自豪。他還告訴我,現在的城隍廟,是在二十多年前,政府領導下的文物部門,按照《文物法》「不改變原狀」的原則,全面進行了修繕,整座地坪提高60厘米,同時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建了牌樓,修復了鐘樓、鼓樓、拜亭、龍虎井等,歷時四年多時間才全面竣工的。
走出城隍廟,穿過木靈寺,坐在雙峰寺院內的石凳上,腦子便里熱鬧起來,一幕幕的古風古韻,又一次次重現。說實話,那句「地上文物看山西」的名言,讓我這個山西人久久自滿。就我們一個小縣裡,國保、省保、市保、縣保文物多達數百處。長久以來,我,還有我的許多鄉黨,總覺得南方文化比不得北方的厚重,到南方就是看風景。看廟,也是走馬觀花的心態,不屑於心。但揭陽的文化採風,卻顛覆了我的觀念。他們不僅是文物保護做得好,而對文化的重視,更是超乎我的想象。一個筆會,從市里到社區,四級重視,一干十餘人從早到晚無微不至的全程服務,讓每個文友都感覺到了如家的溫暖。而一些北方人說的「南方人喜歡掙錢,不重視文化」的說道,也讓我此刻抱愧汗顏。
極目揭陽樓
在揭陽樓上,環顧遠處,腦子裡便定格了一幅圖畫。揭陽樓玉立在榕江環繞中,家鄉河東的鸛雀樓屹立在如帶的黃河灣里,一南一北,與水共生,其姿其韻,何其相似,只是鸛雀樓為中華四大名樓,揭陽樓卻隅居粵東。這想象隨即被蔡先生的話語所打斷,「揭陽樓大名久矣,唐代的韓愈彼時在潮州為官,就意欲在揭陽建揭陽樓,只是他這個千年一夢,在咱們這一代實現了。過去江南有三大名樓黃鶴樓、岳陽樓、滕王閣,唯缺揭陽樓,現在齊了,四大名樓也!」他的話音落下,陝西的姚逸仙先生接上了話茬:「揭陽,歷史名城。秦代實行郡、縣制,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嶺南設兩郡五縣,揭陽乃此中一縣也!在華夏的政區版圖上,它是兩廣地區最早的行政區域之一。」
走下揭陽樓,我和蔡先生步入揭陽廣場。那時間,我腦子裡老是蹦出南方建築「小巧玲瓏」的陳詞,而眼前小河環繞,以「水上蓮花」為主題,寓意「江南水鄉」的揭陽樓廣場面積竟達30萬平方米,的確讓我震驚,這在廣闊的北方城市也是少見的。還有那主樓前放置的9.99米高、重達58噸號稱世界最大最重的青銅方鼎。而寓意「博大精神」重達136噸的泰山石,更是為這裡平添了一份讓人驚嘆的壯美。這一刻,理念又一次更新,對揭陽的認知也隨着蔡先生的介紹又一次升華。
揭陽近年來經濟發展迅速,已向廣東的前列靠攏。「不說別的,就說我們淡浦社區,三千多口人,集體資產8000多萬元,人均年收入10430元。一個社區內,淡浦路、建陽路、新陽路,路路通衢;製造業門類眾多,五金、鞋帽、家電、商鋪等等,競相榕城。以後幾年,我們還要爬陡坡、大發展,在榕城、在揭陽,要領先冒尖!」
蔡先生的介紹,讓我又一次陷入思索,我們家鄉的貧困村莊,至今仍未越過貧困線。但我們的各級政府,正在帶領人民群眾努力奮鬥,我們已經看到,未來的不遠處,貧困即將消失,他們將和這裡的人們一樣,享受富裕安康。
「姥爺好,爺爺好!」一群在廣場上遊玩的孩子湧向蔡先生。我想起來了,蔡先生的外孫多,年紀不大就有人叫姥爺了,以至於我們這個文學圈子裡,知情的年輕人也稱他為「蔡姥爺」。「你們咋沒上學呀?」「姥爺,星期天呀!」「哦,姥爺暈乎了。你們認識這位爺爺嗎?」「不認識。」「他來自北方,是位高(高個子)爺爺!」「高爺爺好,吃桔子,可甜哪!」一群孩子爭先向我手裡塞着蜜桔,我一連聲地說着謝謝,心裡熱烘烘的,淚水盛滿了眼眶。[1]
作者簡介
王士敏,山西垣曲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