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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那棵樟(童如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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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那棵樟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村口那棵樟》中國當代作家童如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村口那棵樟

大凡江南的村落,都有幾棵古樟,稱之「風水樹」。我老家村口的那棵樟樹,有些特別。粗大自不必說,三個壯勞力手拉手,尚不能將樹幹抱住。樹兜處露出數根水桶般大小的樹根,似雞爪樣嵌入地面。主幹中空如室,裡面可容納數人,北面有一小洞與外部相通,常有附近人家的母雞在裡面產蛋。樹幹升至一層樓高時分出四個大枝杈,北枝曾遭雷劈,掀去半塊,露出褐色木質,結有痂痕,很像人的濕疹。樹下是全村唯一的一口水井,西臨大水塘,東面是通往村里門樓的主幹道。村里人外出求學經商,娶親嫁女,都須從此經過,叫做「紅路」。

小時候,只感覺這棵樟樹挺拔高大,抬頭仰望,似能通天,外出回來,幾里開外便能看見。樹冠濃密墨綠,猶如碩大的雨傘,將水井罩住,使井水清澈見底,涼潤甘甜。

這棵樹的年齡誰也不清楚,應該有幾百歲。它就像一位慈祥的老祖宗,見證了村子的滄桑興衰,護佑着子孫後代的繁衍旺盛。因為它的存在,村落充滿生機,聚盈靈氣。它更像一位族長,有着無限魅力與凝聚力。它的周圍,是村子人氣最旺的地方。尤其在盛夏時節,這裡更是熱鬧。男人們來挑水時,常三五成群,將水桶撂在井欄處,然後坐在樹下,以弓起的樹根為凳,輪流吸着旱煙,聊些家常,許久才挑着水回家。樟樹向西伸展的樹冠遮出一片樹蔭,剛好映在水塘碼頭處。女人們在此洗衣,不受烈日照曬,頭頂樹蔭,腳浸清水,尤為涼爽。她們一邊洗衣,一邊說些女人的私密話,那棒槌拍打衣物的「啪啪」聲與嬉笑聲,在塘岸邊迴蕩。

午間,樹下的空曠處,坐滿了納涼的人們。有人在此吃飯,有人在此說地談天。村里幾個有點文化和藝術細胞的人,常來此說段《三國志》,拉幾首二胡曲,或唱幾句贛劇,引得半村人來此聽賞。這裡儼然成了村裡的文化俱樂部和新聞發布場。

夜間,有時生產隊在此開會。樹上釘一顆釘子,掛上馬燈。隊長扯着嗓子,帶着半洋半土的腔調,傳達公社、大隊的會議精神,然後布置農業生產上的具體事情。社員們坐的坐、站的站,懶懶散散,聽會並不認真,開小差的很多,更有青年男女在底下打情罵俏,竊竊私語。不過隊長也不在乎,你做你的,他說他的,嘰哩哇啦說完就散會。這裡確實是開會的好地方,既涼快,又無蚊子。據說樟樹的氣味可以驅蚊,所以蚊子很少。但是夜間樹上鳥較多,有時,突然感到頸脖處一陣冰涼,伸手一摸,卻是鳥屎。這也無妨,農民嘛,講究不了許多,說一聲「倒霉」也就罷了。

對於孩子們來說,這裡卻是他們的天堂。他們可以在樹洞裡鑽進爬出,玩捉迷藏的遊戲。運氣好的話,還能在洞裡撿到雞蛋或鴨蛋,然後悄悄地用枯枝生火,將蛋煨熟,剝皮分吃掉。樹上鳥窩裡的八哥、斑鳩雛鳥,成了孩子們的美味佳肴。夏天,有膽大的爬上樹乘涼。帶上豆角干或南瓜干,餓了啃幾口。渴了,便用一根繩子綁上竹筒,從樹上放下來,待落入井中,手一撇,竹筒「咕咚咚、咕咚咚」進滿水,再緩緩提上來。喝一口,啊,真舒服!

有一種遊戲叫「打仗」,「武器」是土製的「樟籽槍」。取一截旱竹,打通竹節,再用一根筷子,一頭綁緊布片,浸飽水放入竹筒中,「槍」便算做好。然後上樹摘下樟樹籽作為「子彈」,摁進「槍」的另一端,一次一粒,左手握「槍」,右手將筷子快速推進,只聽「噗」的一聲,「子彈」飛出,如果打中臉上會很痛,甚至紅腫。「打仗」分兩邊,一邊幾人,以有人投降決勝負。勝負主要看「槍」的質量和隊員的狠勁。

孩子們洗澡沖涼很方便。夏天他們大多只穿褲衩,甚至全身赤裸,在樹上呆久了,便爬至西端枝椏上,縱身一躍,「咚」的一聲,插入水中。

這顆古樟於我而言,更有一份特殊的情感。七歲那年,我還不會游泳。一天中午,一人獨自下水塘洗澡。不曾想水下一塊台階缺了半截,一腳踏空,滑入水塘中,沉入水底。正巧此時有人到井邊挑水,他見狀扔下水桶,越過井欄,抓住一根樹枝,借它的彈力,飛入塘中,將我救起。從此,我每次從樟樹邊經過,會下意識地注視片刻,心中默念幾句,似乎是對它的崇敬與感恩。

成家立業後,我回老家的次數逐漸減少,可每當看到村口的那棵古樟時,心裡依然感到無比的親切,就像見到久違的親人。瞬間,全身暖流涌動,情不自禁。

也不知從何時起,這棵古樟已無人搭理,就像那些遺落在村中的耄耋老者,孤獨寂寥,日漸衰老。最終葉黃根爛、油盡燈枯,湮沒於人們的記憶之中。

那次我回老家時,老遠一看,不見了古樟,心中愕然。待走近村子,卻見高樓林立,巷陌齊整,早已沒了往日的模樣。迂迴了很久,方才尋到那口老井。只見井沿苔蘚簇生,井水渾濁泛黃,幾隻礦泉水瓶漂浮其上。原先澄澈的水塘已填滿淤泥,散落的白色塑料袋隨處可見。古樟的位置上是一堆黃土,幾株茅草隨風搖曳。

我佇立了良久,心中五味雜陳,是愍惻,還是傷感?無從說清。我閉上眼,極力從腦海中翻找曾經的畫面……那挺拔的軀幹,繁茂的枝葉,歡快的孩童,還有嬉戲熱鬧的場面,都逐漸清晰可見。我長噓一口氣,混沌的心緒得以疏浚,終究釋然了。

我相信,植物與人一樣,也有語言和情感。這村口的古樟,或許與我逝去的老父親一樣,他們的靈魂從未走遠,一直就在此遊蕩,時刻等待着子孫們的造訪。[1]

作者簡介

童如珍,中國散文網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