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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楊樹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楓楊樹下》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楓楊樹下

楓楊樹,很多年時間裡,我們叫它炮響樹,開的花,結的果,一長串,像一掛鞭炮。東干腳的人就像讀象形字一樣,把它叫做「炮響樹」。

東干腳只有一棵楓楊樹。

在河邊,而且是在東邊打頭的。

在它旁邊,楊柳樹——我一直搞不懂,東干腳人為什麼不在河邊栽柳樹,垂柳如絲,婆娑有姿,多賞心悅目!楊柳樹扭着樹幹——或者它也想跳舞——一扭腰,扭過去扭不回來了,於是歪歪扭扭的長,枝丫叉開如指,葉子稀稀疏疏,可愛之處是有柳絮,飛起來,才讓人發覺它的存在。更多的是吊柏樹,開始像毛筆尖戳在砂石堤上,長几年,就像寶塔一樣挺拔堅實,風來,東南西北風,它都一個態度——微微點頭。喜鵲喜歡它點頭,站在它頂上,跟着它搖擺,一副了不得的樣子。

楓楊樹是孤獨的,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麼來的。

楊柳樹是撿來的,隨手一插,它居然活了。

吊柏樹是東干腳的人刻意種的,從東挖一棵回來,從西挖一棵回來,前人種一棵,後人種一棵,吊柏樹長大像寶塔,寶塔鎮河妖嘛,成了風水樹。

看着那一排整齊的吊柏樹,沒有人說看到它們,自己心裡就有種安全感。吊柏樹保護了東干腳,可在平常,它們只是幽靜的裝飾。

那一棵孤獨的楓楊樹兀自向着河心長,像一個伸出去的巴掌,很快就扇過了河心,支到了對面的田野上。

人們有點厭煩它,春天的時候,花落到田野里。秋天的時候,葉子落在田野里。它的果實不易腐爛,它的葉子,也不容易腐爛,耙田的時候,鐵耙划過,就擋着耙,要花點力氣下腰摟開。重要的是它的味道,怪怪的,比山上的野花椒還刺鼻。

春天潮濕的時候,蚯蚓拱進堂屋地下,經常在地上拉一堆屎,腥味噁心。這時候,想到了楓楊樹,去摘一些楓楊樹葉,在水裡揉碎,潑到地上,蚯蚓就遭殃了,從地里爬出來翻滾,老母雞就毫不客氣的凌厲出擊了。

我爸說:一物降一物。

門前的樹我都爬過。我總結出了麥子鳥會在吊柏樹最底層的葉子裡織窩,白頭翁會在中間枝葉茂密處織窩。吊柏樹不好爬,枝幹挺拔,手腳配合不好,容易溜下來。即使爬上去,枝葉太密實,爬進去,臉上胳膊上都會留下紅色記號。爬楓楊樹容易,歪歪扭扭,還很多樹瘤子搭腳,三下兩下上去,摘一手的鞭炮。抬頭看,在它裂開的樹皮上,還有天牛——味道很臭,黑甲上有黃點的傢伙,玩弄着黑色觸鬚,非常惹人厭。溜下來,抓着鞭炮,嘴裡發出「啪啦啪啦」,在門前的石板路上迎風跑,愜意得得意忘形。

我跟東初講這些,東初頭都沒抬一下,在專心致志的玩着手機遊戲。

楓楊樹已經不是當年的楓楊樹,它老了,所有的枝枝丫丫都沒了。

誰吃飽飯沒事幹?

楓楊樹樁子在腐爛,發出的味道,像中藥一樣。

不過,我不擔心它消失。它的樹腳下,已經長出了一蓬新葉,嫩嫩的,在微風中抖瑟。而不遠處,一棵楓楊樹已經快長到河心了,但枝丫單薄,胳膊粗的樣子,在水波上微微晃動。它的腳下,也長了一蓬新葉,許多的新的枝條漫生出來,在牽扯着它,是留念,是共生,還是嫉妒?它們的世界,跟人的世界一樣,難懂。

在這裡,我發現過春天最打動人心的綠。

那是一個明媚的春天早上,母親在家裡打掃着屋子,炊煙在黑色瓦屋頂山流連徘徊,我和一群鴨子在樹下,抬頭,目光散漫地掃過田野——對身邊的東西,習以為常熟視無睹,然而今天早上有了不同,在兩里地之外的舂水河邊,我看到了一片醒目的柔綠,在陽光下像食物一樣鮮嫩。天地因為這一片走心的綠而變得通透起來,一向陰鬱的西山被朝陽透視,那些林子穿上了新衣一樣精神。我驚詫了很久,第二天早上,還會去看,看它變化了沒有。

那個春天因為那一片綠,我的心情大好了一個春天。

田野、綠色、黑色的泥瓦鄉村,透明的朝陽,清晰如畫的西山,像一個很大的空間,我以前沒有發現過或者發現了又忽略了的一個大空間,像一個新世界,就在我身邊,那種心花怒放,這一生絕無僅有。

當有一天走進那片林子——好大一片楓楊樹,在舂水的卵石灘上,在河堤的荒草間,密密麻麻,安安靜靜,水的歌謠像遠古的傳說一樣神神秘秘,偶爾的鳥鳴或翅膀撲騰發出的聲音像妖一樣恐怖。我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楓楊樹林的世界,人們眼裡的世界,人們忘記的世界,我卻感覺到了人間的美好。

東干腳那棵像巴掌一樣的楓楊樹——我也看到了,它那麼孤獨,它長得像巴掌,是它太孤獨了,它在向着這片林子示意。

它是不是來自這片林子?

沒有答案。

在它的注視下,東干腳的人換了一代又一代,它比現在東干腳最年老的人年紀都大,誰還能說清楚它什麼時候來的,從哪裡來的?

後來,在禮仕灣的東舂水西舂水的交匯處,也看到了一大片楓楊樹,或在石灘上,或在水裡,或在岸上,隨河道的歪歪扭扭而歪歪扭扭,在大地上手挽手的結成一道屏障震撼了我的時候,它們漠漠然什麼感覺也沒有。再到仁河,到泠江,楓楊樹無處不在,或獨立江畔,或結群如雲。突然覺得,這無處不在的楓楊樹,不過是我家門前的楓楊樹的重複而已。

老去的楓楊樹在醞釀、培養新的楓楊樹。

我下意識的扯下一片葉子,味道仍是那麼刺鼻,有點讓人噁心。

但這就是楓楊樹

樹下的水在流,生命在蒼老、變換,天沒有變,山沒有變,日月沒有變,除了這些,已經面目全非。念起人生如朝露,突然心疼了,我,已不是那個當年為一片綠而感動一個春天的少年了。

我看看東初,東初低頭玩着手機遊戲,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哪裡。

楓楊樹還是楓楊樹,我已經不是當年楓楊樹下的那個人了。

我伸出巴掌比劃着楓楊樹當年的樣子,我看到了我舉起手告別的樣子。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