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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柳靜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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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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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中國當代作家柳靜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母子

題記:歲月靜好,不把這一段往事寫下來,竟是一種痛苦,她們母子的存在,猶如暗夜中的流星,還是不發光的那種星。

記得那是一個春天的黃昏,我和祖母站在老屋後面斜坡底下的一個菜地里,菜地一片狼藉,紫幽幽的茄苗兒,只剩下紫的杆,葉子只剩下莖蒂,嫩綠的辣椒苗兒更慘,只剩一截綠莖裸露在土地外面,還有芹菜,壟豆苗,全都是一副慘像,一向和善的祖母氣得渾身發抖,幼小的我看着慘像,也氣血直往頭頂涌,誰幹的壞事?極目望去,一群雞在葛老太的敞院裡踱着步。祖母義憤填膺的就朝葛老太的露天敞院奔去,而我呢?緊隨祖母身後。

兩個老太太就在夕陽的餘暉中開始了對決。祖母怒形於色質問葛老太:「為啥不管住你的雞,看把我辛辛苦苦種的菜,糟踏成啥樣了?」那葛老太眼皮都不抬,戴着青布小帽的腦袋,配上一張鋪滿皺紋古銅色的臉龐,就好像是從地獄裡出來的什剎羅漢。她上身着分不清顏色的灰白大襟襖,下身穿肥大發白的黑嗶嘰褲,裹着小腳,打着綁腿。「咋了,我的雞就是打野食的,我咋管,我管不住」。葛老太用粗粗的低沉的聲音,對祖母的滿面怒容,不屑一顧。

那老太若無其事用鐵盆裝了玉米粒,「粥…粥…」喚起了雞,然後,一小把一小把把玉米粒灑在空地上,雞「咕咕…」地爭先恐後,啄着玉米粒。七十多歲的葛老太還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兒子,呆呆傻傻地坐在敞棚院前的木頭墩上,一言不發,聽着祖母怒罵。秀才遇見兵,有理也說不清,祖母在罵了一陣後,其實,祖母根本就罵不來人,到臨了就丟下幾句狠話:「再放雞出去,菜地里灑了毒藥,就儘管放出來,吃好了!」葛老太眼皮都不抬,繼續餵她的雞。祖母累了,在得不到葛老太的任何回應與保證,就牽着我的手,在黃昏的黑影里跌跌撞撞回去了。

第二天,祖母沒起床,用枯瘦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胸窩,說是心口疼。心病還需心藥醫,看着哀聲嘆氣,不思飲食的祖母,我一溜煙溜出了門。清晨的太陽像一抹灑花,照在哪裡都是亮晶晶,白楊的樹葉綠油油泛着光,麥苗兒也像喝足了露水流着眼淚,苜蓿花紫薇薇,牽牛花粉盈盈,馬蓮也開花了,一夜之間,所有能開的都開了。我來不及欣賞,想着祖母的心口疼,就順着老屋的牆根,像貓一樣迅速跑到了斜坡底下葛老太的土坯屋前,只見葛老太抱着一捆高高的葵花杆,用她的小腳一步一挪從房後面走到敞篷院子裡,她的傻兒子在母親的召喚下,拿着斧頭和木墩,在敞院裡放好了。葛老太撂下葵花杆,解開繩捆,拿起一根葵花杆,將葵花杆傘狀的根須放在木墩上,她的兒子舉起斧子就剁下去了。太陽光斜斜地照着,葛老太的臉上放着光,他的兒子臉上也放着光。幼小的我看了一會兒,不明白她們在幹啥,就一溜煙跑回去了。跑到家,我把看到的情形向祖母描繪了一遍,祖母竟一軲轆從床上爬了起來。看來,祖母一半的心病好了。到了中午,我又跑去看了一遍,一排用葵花杆編織的柵欄竟做好了。又跑回去,給祖母匯報了一遍。祖母已能小碗吃飯了。到了黃昏,我還是不放心,看一下葛老太的雞到底安生了沒有,跑出去還沒到,就聽見雞在「咯咯…」慌亂地叫着,原來葛老太在趁雞蹲架的工夫,在給雞剪翅膀呢?

第三天一大早,我和祖母來到菜地里,再也沒有看見雞的身影,雞被葛老太圈牢了。祖母拔掉所有被毀壞的菜苗,重新播了種。

為啥葛老太不愛笑,見人也不搭訕,也不言語,在我幼小的心裡是個疑問。每次碰到葛老太踮着小腳去村子中心的井沿邊提水,看着她那黑黢黢不盡人情的臉,心想,這老妖婆累死「愛咋滴,咋滴」,嘴巴上在罵,可心裡不落忍,還是忍不住去幫她提水。幫她把水擔到家裡,她連一個「謝」字也沒有,門更是不讓進。那黑漆漆的小屋,我也沒有進去的欲望,往往是看見木桌上擺了一隻外沿上滿銅銹的小鍋,鍋里半鍋疙瘩苜蓿湯。你要是好奇盯着她的鍋看,她的眼神會變得充滿敵意,游離不定。像是護食的貓或狗,要爭她的飯似的。看這情形,費力不討好,還是趕快溜吧!

終於忍不住,去問祖母了。祖母才娓娓道來,原來葛老太是一個苦命的女人,葛老太年輕時生了倆娃,都是男娃,大的六歲,小的兩歲。她的男人為了生計,去南山背煤,一去整整兩年沒回家。思夫心切的葛老太,就把小兒子丟在家裡讓婆婆照顧,自己領着六歲的兒子去找男人。男人是找着了,結果在返回家的路上,遇見了狼,六歲的兒子被狼吃了,她卻回來了。所以村里人都說,她心硬,為了自己活命,拿兒子餵狼。自那以後,村里人對她有成見,而按祖母的分析,葛老太活着回來,是她放心不下她兩歲的小兒子。我聽得目瞪口呆,到最後,她丈夫也死了。祖母說,葛老太是個可憐缺愛的女人。兒子被狼吃了,丈夫死了,剩下的這個小兒子,又呆呆傻傻,擱誰誰都受不住哦。祖母說,這些都是舊社會的事了。新社會好了,政府給她們母子二人發放救濟糧,可她依舊不知道感恩,領了油和糧,依舊「哼哼」兩聲,也不說「謝」字,也沒有感激的話。

到後來,八十年代了,我隔壁的大伯,他是大隊的書記,他有一個兩三歲領養的女兒沒人帶,大伯就把葛老太接到家中去了,好吃好喝招待了幾次,葛老太一下子感受到了久違的人間溫情,臉上有笑了,走路也活泛了,就像久旱的禾苗遇見了甘霖,那種喜悅是由內而外的。從此以後,葛老太走到哪兒,都背着那個小囡囡,就像她自己生養的兒女似的。領囡囡的那幾年,肯定是葛老太人生當中最高興的幾年,有期望,有盼頭,還有好飯吃。到後來,囡囡長大了,再也不需要她了。自那以後,葛老太又恢復到以前的模樣,不笑,不惱,不怒。守着她那呆傻的老兒子,在熬光陰

又過了兩三年的光景,葛老太也八十歲了,身子骨越來越差。她一天的精力,勉強能給痴傻的兒子做幾口粥飯,村子的馬路上就再也看不見她了。終於,有一天黃昏,村子裡的人說,葛老太死了,已是少年時候的我了,忍不住好奇和悲憫,又去了葛老太重新搬過的小家。只見敞開的屋門裡,停着一口大紅的棺材,葛老太已躺在裡面了,是她半痴半傻的兒子喊人弄的。壽衣也早已換好了,壽衣是葛老太早些年就預備好的,是給鄰家大伯領囡囡時,那幾年大伯家幫忙弄的。進去時,她的傻兒子正在土爐子上,用鐵鍋在蒸一大碗黃米飯,黃米飯,又叫飲食罐子,要往逝者棺材前頭獻的。棺材前的紅臘燭已點燃,兩根紅臘的燈芯里像流着眼淚。她的那個痴傻兒子更是一句話也不說,那一晚,葛老太睡在棺材裡,她兒子就睡在炕上。哭過沒有,吃過沒有,更是無人知曉。

葛老太走了,她留下人世間的傻兒子,更是苶苶呆呆的,靠南牆就會在南牆裡靠上多半天,臉多日沒洗了,一層黑灰浮在臉上,衣服也是油光發亮。隊上分給的糧食,看見的人都說是囫圇煮着吃。「蠍乎子」,這是人們給他起的全新名字,他那邋遢的形象,村民就這樣叫他了,還是據說他姓「謝」。

走在路上的「蠍乎子」,走路都是一步一挪,腳底下沒有一絲力氣。村民們各自忙各自的,碰上誰家吃飯了,就緊忙喊住他,給他端上一碗飯,他就蹲在人家的門前,坐一塊石頭或磚頭,很快就會撥拉完那一碗飯。吃過飯,把碗還了,也和葛老太一個樣,聽不見一個「謝」字,只是嘴裡囁嚅着什麼,就轉身離開了,一步一挪,回他的那個小家去了。

後來,大隊書記看他可憐,為了有口飯吃,就把他安頓到了大隊的林場,米和面都是磨好的,連帶油鹽醬醋,都按月給他送去。換了新環境,林場又風景怡人。「蠍乎子」在林場裡換了新顏,看他的人都說他白胖了,人也精神了。也大概是他從失去親娘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人們都在各自忙各自的,隔上那麼十天半月,大隊領導就派人去看他,看他缺點啥?人好着沒有。缺啥了,後上去的人再給他捎上。人們都在為自己這一份濃濃的愛心感動着,關心「蠍乎子」,比關心爹媽還主動。

又過了幾年,是一個春天吧!去看的人說,「蠍乎子」死了。鐵桶子在井沿上傾倒着,井繩散亂着,人在井旁倒着,臉上面帶微笑,身上爬滿了螞蟻,人大概死去好幾天了。那時,林場桃花杏花開得正旺,蜜蜂蝴蝶「嚶嚶嗡嗡」在花海間嬉鬧。於是,村民們放大了自己的腦海,說「蠍乎子」看到這美妙的景色,一時之間,高興死了,急咻咻回去找他老娘,一同來賞風景。[1]

作者簡介

柳靜林,在田野里勞動,初學創作,有散文在《西散原創》人間至情大型徵文中獲提名獎,有詩歌入選《南國紅豆詩刊》,有散文在《南國文學》參賽展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