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阿婆(楊成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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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阿婆》是中國當代作家楊成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水阿婆
「聽說了嗎？昨夜村裡的水阿婆死了」。「誒，也是可憐人，或許死了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昨天是中秋節，可到了晚上卻下起了大雨，月亮在這個中秋遲遲沒有露出頭來。村裡的人都說，水阿婆當年是帶着兒子從鎮裡改嫁到我們這裡的，她的丈夫是得病死的。母親說那天她到我們這裡來的時候下着毛毛細雨，她穿了一條紅色的連衣裙，拿着油紙傘，挽着發鬂，白哲的皮膚，漂亮極了。到底是從富貴人家來的，當時有很多人都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到這窮鄉下來受罪，那天村裡的好多人都去看熱鬧，有嘲諷的，看笑話的，也有去祝福的，因為當時的水大爺在村里還是有一些名望的。可是水阿婆的好日子沒有多長，她來的第二年，丈夫也死了，料理完丈夫的後事後，她一個人帶着三個孩子生活，村裡有的人說不過一年她還是會改嫁的，可憐了那兩孩子，有一些人也在背後罵她是克星，剋死了自己的兩個丈夫。丈夫的兩個孩子也慢慢的疏遠她，學着別人的罵的話來罵她。
水阿婆的傳言在村里很多，我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總是覺得她好，逢年過節的時候總是叫她到家裡來吃飯，有些好的東西總是要我給她送去。小的時候，我是不喜歡水阿婆的，因為她老是挑我的毛病，老是在母親和父親面前說她的兒女是如何的好，考試拿了幾名，又拿了幾張獎狀，我雖然知道她說的是實情，但是我就是看不慣她那眉飛色舞的表情，深怕別人不知道。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會逼着我到房裡看書，不讓我出去玩，老是說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學學別人家的孩子。在我的印象當中，水阿婆的兒女就是大人常說的那種「別人家的孩子」。
說起來水阿婆在村里也是一個傳奇，當時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會走，但是到最後她非但沒有走，還把兩個兒子送上了大學的殿堂，女兒中專畢業，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同時這也讓水阿婆有了一些名望，別人也不會用鄙夷的眼光看她。水阿婆家的門前有一口井，小的時候我們都去那打水，每次我總是趁她不在家的時候去，因為我害怕一見到她她就會跟我說很多很多的大道理。現在她生活條件比以前好些了，兒子和女兒工作後每個月會給她寄錢，但是她都存着，沒花多少，有時候村里哪家的孩子上學需要錢了，她也會給人家送一點過去。
這麼些年，每到夏天的時候我還是會去她家門口打井水到家裡來喝，有時候會看見她一個人坐在家門口，好像痴痴的在等什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慢慢的喜歡她，開始慢慢的理解她。有時候她也喜歡跑到我家裡來找我聊天，聊她年輕的時候，聊她和水大爺的相遇，聊她這些年的心酸，聊她面對困難的時候，慢慢的我開始敬佩她。後來每次想起她，她在我腦海里的形象開始變得高大，就像村口的那顆大樹。
說起水阿婆其實她也是可憐的，每年逢年過節，她總是做上一桌子的菜等着她的兒女們回家，可是每次都是菜冷了又熱，這樣的重複幾次，有多少次都是等到天亮或是凌晨。去年端午節我回家，那時天色都有些暗了，母親到村口來等我，一下車我就看到村口大樹下的水阿婆，我和母親向前去問候她，她問我「沐子啊，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兒子和女兒他們回來呀？上個月他們給我打電話說是端午會回來的呢！」我說沒看到，讓她先和我們回家，我和母親勸了許久她才答應和我們一起回去，母親說我回來了留她在我們家吃晚飯，等她兒女們回來了我們再一起去她家吃，她沒有推遲，吃好飯後她急匆匆的就回去了，說是怕他們回來了家裡沒人開燈、開門。晚飯過後我去朋友家玩，因為聊得太晚就沒有回去，半夜我起來找水喝，發現水阿婆家的燈還亮着，從窗戶望去，看見她似乎還在等，桌上還有飯菜，她一直望着大門口的方向，暗黃的燈光下，她那瘦小的背影被拉得那麼的長。
兒女們雖然每個月都會給她寄來很多錢，但是卻很少回來看她，聽說她大兒子結婚了五年她連兒媳婦的面都沒見着，村裡的人問她，她就笑笑說他們工作忙，等忙過了會回來的。她自己從鎮上帶來的兒子也沒有回來幾次，有時回來匆匆的又走了，說是工作忙。能一年回來看她兩三次的就是她的小女兒了，有時候女兒會帶着孫子和女婿一起回來，這就是她最高興的時候了。有一次她女兒回來了，她光着腳高高興興的跑到我家叫父親和母親我們去她家裡吃飯，我很少看到水阿婆臉上掛有這樣的笑容，那天我沒去她家吃飯，母親回來的時候帶回了很多的糖果，說是水阿婆給我的。我聽母親說她女兒在上中專快畢業的時候懷孕了，在當時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懷孕在我們那是多麼大的一件醜事，村里多少人對她們家是指指點點，她和女兒也成了村里人飯桌上熱議的話題。她的女兒因為受不了別人的白眼，差一點自盡，有人給水阿婆出主意說讓女兒退學，然後隨便給她找一人家嫁出去，反正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她再好啊以後也是別人家的，還不如讓自己輕鬆一點，把錢貼補家用，還能讓兩個兒子過得好一點，女兒好不如兒子好，以後養老是要靠兒子的。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她向母親和其他一些關係好一點的人借了些錢帶女兒去了醫院，再後來把她送回了學校。所以很多人說她女兒常回來看她也許就是因為這個。
水阿婆死後的第三天她的兩個兒子才風風火火的開着小車回來，還帶回來了很多祭奠用的東西，簡陋的靈堂堆滿了花和祭品，但是卻顯得格格不入。靈堂前只有女兒和幾個婦人在哭泣。
水阿婆葬禮的那天早上我被鞭炮聲吵醒，打開窗才發現外面下着毛毛的細雨，前去送葬的隊伍很長，我站在窗前看着他們長長的隊伍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山腳的迷霧裡，心中百感交集。下樓去洗臉，母親已經回來了，在給我做早餐，看着她的背影，我才發現在我不經意間母親頭上的髮絲又白了不少，她的背影變得瘦小。我走過去抱着她，「媽，以後我會經常回來。」[1]
作者簡介
楊成平，筆名孤舟客，是一名在校大學生，喜歡寫作和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