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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坯有痕(李連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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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坯有痕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泥坯有痕》中國當代作家李連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泥坯有痕

悄然而來的大數據時代,主導着新的傳統,在新舊交替中,有人將幾十年前的事與物鎖定成為歷史,且不說這種界定科學與否,但過去與現代的分界線的確逐漸清晰起來。

六零後的我,站在時代邊沿回望時,「回不去的故鄉」 似乎成為了經典記憶,智能手機的微信,便成了我《遠去的風景》系列的平台,試圖用老照片與簡單文字的方式,留下一點點自己的鄉愁。儘管不知道它的效果如何,但我依然努力並堅持着。

長久做一件事,必定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難。同樣,我也是一樣。想用老照片與簡單文字表現「脫坯」這一主題背後的故事,但一直力不從心。所以,就產生了用純文字記錄的方式再現或重溫那段艱難歲月里特有的情懷。

記得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的一個夏初,母親晚上回家時,勞累一天的父親已把我們吃完飯的桌子收妥,剛剛卷了一支煙點上。

剛進門母親難為情地說:攤上事了,沒辦法。

父親繼續抽煙,沒吭聲。

母親端起半碗剩粥,邊吃邊說着一件事:

今天后晌,西邊老王家媳婦又生小孩,剛一覺得,我們姐幾個就去了。因為事前沒有準備,他家啥也沒有。我們姐幾個在土炕上墊了一層沙土,鋪上被褥,剛把人順放好,赤腳醫生到了。這孩子生得苦,老王家媳婦出了很多血,把土炕浸塌,孩子生炕洞裡了。

父親問:大人孩子都沒事吧!

母親說:都沒事。

父親又問:炕呢,他們咋睡覺!

母親說:我們姐幾個幫老王湊合上了。

把孩子生炕洞了!父親把這個事記在了心裡,沒怎麼和母親說話,倒頭就睡。

有趣的是,儘管老王的這個孩子有名字,大家卻一直叫他王炕洞,直到今天。

第二天,生產隊在父親的爭取下,帶幾個叔叔自選場地去脫坯。

那時候,生產隊家屬房是統一配製的。

這種房子,簡易得不能再簡易。國營柏各莊建場初期,由於當時各種物資匱乏,基本上沒有磚石,更不用說鋼筋混凝土了。農工家屬住房大多是用樹幹將四粱八柱支起來,干打壘或是泥坯壘牆約一米高,上面用秫結杆或冬蘆葦紮成15公分粗細的草把子,一束一束排列填充好,再用草泥里外抹實,屋裡南面搭土炕住人。

通常三年重搭一次新土炕。但土炕燒得時間久了,一是日積月累的煙焦油容易影響通煙,二是生產隊還要將拆下來的舊炕坯和牲畜糞便堆積起來,來年拉進地里做肥料用。

駐地不遠的土垛上,父親帶着幾個叔叔將黑土一鍬一鍬翻起,平整鬆散,拌入水稻脫粒後留下的「稻草毛」,加入從排水渠挑來的水,用鐵鍬將土、稻草毛和水攪拌在一起,初步形成草泥狀。

和泥、脫坯都是力氣活兒,在北方農活「四大累」中占據兩席。父親和幾個叔叔為了把草泥和均勻,紛紛挽起褲腿,赤腳在草泥中來回踩動着。

媽呀!突然一位叫喜頭的年輕人驚呼一聲,便飛快地跳出泥坑。

父親和其他人不知情,本能地也跳出來,順着喜頭驚恐的眼神四處張望。

怎麼了,怎麼了?大家相互問着。

長蟲(蛇),長蟲爬我腿上了!喜頭上下跳着腳,哆嗦着說。

在哪兒,在哪兒?大家一塊尋找着。

父親本來就膽大,他湊到喜頭跟前,蹲下身子,雙手在他泥泥乎乎的腿上來回摸索着,竟然從喜頭腿上拽出大拇指粗細、約五六十公分的一節蘆葦根。

原來,在踩草泥時,一節似干非乾的蘆葦根纏在了喜頭的腿上。喜頭很少經歷這些事,加上那個年代水蛇隨處可見,而且有關惡蛇的傳說很多,他一害怕才有了剛才的狀況。

大家一邊幹得滿頭大汗,一邊把喜頭一陣損罵,有說有笑,完全把勞累拋在了一邊。

喜頭從此多了一個新名字:長蟲喜。

十二點多,幾個人把和好的草泥堆成有三個墳頭那麼大,用鐵鍬圍着草泥堆,將外圍拍光壓實,又從草泥堆中央做一個如做飯鐵鍋大小的口,裡面加入水。這樣做,目的是養生。數小時後,夾生的草泥會發透,脫好的坯會結實耐用。

第三天早上,父親還是和那幾個叔叔,把草泥堆周圍的草和凸凹不平的地面剷平整,然後,抬泥的抬泥,脫坯的脫坯,一個一個幹了起來。

脫坯,是將草泥裝入木製的坯模里,壓實刮平,依次反扣在地面上,等待晾乾備用。

泥坯,用泥土製成的長方形土塊,是未經放在窯里燒的磚瓦原坯型,可以用來砌牆。一般長26 公分,寬13 公分,高 5.6 公分。

按照事前分工,兩個叔叔搗泥,兩個叔叔端泥,一個叔叔挑水,父親蹲在地上,將泥坯模子用水一蘸,裝入草泥,用拳頭把四角壓實,提出坯模,一塊泥坯脫好。然後,坯模蘸水,加泥、壓實、提模……

整整一天時間,父親和幾個叔叔把一大堆草泥變成了幾百塊泥坯。別看他們在幹活兒中打打鬧鬧,一臉輕鬆,但回到各自家裡卻累得如一攤爛泥。

當天晚上九點多鐘,在生產隊中部住的馬姓家一片嘈雜。大家趕過去一看才知道原委:馬家兩年一個,連着生了四個挨肩的大小子。人多糧食不夠吃,馬家每天晚上只給每人一碗棒子麵粥。睡覺前,老小將中午吃剩的半塊餅子拿出來吃,老三、老二上來就搶,老大管了這個管那個。來回一折騰,土炕塌了。

大家心情沉重,卻一臉苦笑。

父親說:炕,塌了不怕,先用舊泥坯補上,今年一準給你家盤新炕。

這之後,馬家叔叔被大家改叫馬搶炕他爹了。

其實,脫坯的活兒是幹完了,但接下來的日子還是比較繁瑣的,那就是翻曬泥坯。

每天在繁重的農活之外,父親和叔叔們放棄中午休息,總是要把那幾百塊泥坯翻曬一遍……[1]

作者簡介

李連君:1961年生, 職業媒體人,《京津冀文學》微刊總編輯。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