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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玫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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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墨西哥詩人奧克塔維奧·帕斯說過:「博爾赫斯的創作涉及三類體裁,散文、詩歌和小說。他的散文讀起來像小說;他的小說像詩;他的詩歌又往往使人覺得像是散文。」

本書收錄了他創作於1975年的詩集《深沉的玫瑰》,共計27首。作者對詩歌的美學理論和創作實踐有很深的造詣,他提出「語言本是魔法的符號,後來遭到時間變本加厲的耗損。詩人的使命就是恢復它原本具有、如今已經泯滅的優點。」同時博爾赫斯提出詩歌的任務:一是傳達精確的事實,二是像近在咫尺的大海一樣給我們實際的觸動。在這部詩集中,博爾赫斯致力於發掘事物特有的美感以及詞彙被忽視的價值,賦予詩歌更豐富的內涵。

作者簡介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Jorge Luis Borges,1899-1986)

阿根廷詩人、小說家、評論家、翻譯家,西班牙語文學大師。

一八九九年八月二十四日出生於布宜諾斯艾利斯,少年時隨家人旅居歐洲。

一九二三年出版第一部詩集《布宜諾斯艾利斯激情》,一九二五年出版第一部隨筆集《探討集》,一九三五年出版第一部短篇小說集《惡棍列傳》,逐步奠定在阿根廷文壇的地位。代表詩集《聖馬丁札記》《老虎的金黃》,小說集《小徑分岔的花園》《阿萊夫》,隨筆集《永恆史》《探討別集》等更為其贏得國際聲譽。譯有王爾德、吳爾夫、福克納等作家作品。

曾任阿根廷國家圖書館館長、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文學教授,獲得阿根廷國家文學獎、福門托國際出版獎、耶路撒冷獎、巴爾贊獎、奇諾•德爾杜卡獎、塞萬提斯獎等多個文學大獎。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四日病逝於瑞士日內瓦。

原文摘錄

顱骨、隱秘的心、 看不見的血的道路、 夢的隧道、普洛透斯、 臟腑、後頸、骨架。 我就是這些東西。難以置信, 我也是一把劍的回憶, 是彌散成金黃的孤寂的夕陽、 陰影和空虛的緬想。 我是從港口看船頭的人; 我是時間耗損的有限的書本, 有限的插圖; 我是羨慕死者的人。 更奇怪的是我成了 在屋子裡雕砌文字的人。 語言本是魔法的符號,後來遭到時間的變本加厲的耗損。詩人的使命就是恢復—即使是部分恢復—它原來具有、如今已經泯沒的優點。詩歌的任務有二:一是傳達精確的事實,二是像近在咫尺的大海一樣給我們實際的觸動。

書評

「我是盲人,什麼都不知道,但我預見到道路不止一條。每一件事物同時又是無數事物。」

《深沉的玫瑰》,博爾赫斯詩集,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王永年翻譯。

博爾赫斯來自阿根廷,來自南美洲那片孕育過瑪雅文明的土地,文風魔幻奇詭。在如水晶骷髏和運河斜陽般的凜幻淒艷之外,他另有一番平和寧靜、溫暖光融,恰如他筆下的素馨花。他鍾愛閱讀,曾說「如果有天堂,那一定是圖書館的模樣。」晚年,當他真正有權打理一個圖書館,卻雙目失明。即便失明,他也沒有停止思考和創作。本書中他說,「給我安慰的是彌爾頓,是勇敢,我仍想着玫瑰和語言。」(《失明的人》)彌爾頓是他鍾愛的作家,勇氣是他歌頌和踐行的美德,玫瑰和語言是他對世界的回饋,也是世界對他的慰藉和救贖。

譯者王永年,是中國原文翻譯《十日談》第一人。他翻譯的《博爾赫斯全集》為國內最權威,語言深邃神秘,很好地轉化和再現了博爾赫斯的文風。

玫瑰,同義於蘋果,宇宙……或者自我。一個需要被認識的事物,要被定義、描述和觀察。是什麼定義了這個事物?是什麼定義了自我?

「顱骨、隱秘的心、看不見的血的道路、夢的隧道、普洛透斯、臟腑、後頸、骨架。」(《我》)顱骨和心,臟腑和骨架,這是構成了「我」的物質材料,而夢的隧道、血的道路,雖不可見,卻也象徵了身體的經驗,血流過身體,夢流過心靈。這些意象都是向心和自洽的,環繞着「自我」這個符號,補充、完善其形象,像橡樹的葉與枝共同織就一棵樹的形貌,閉合其輪廓。這就是定義了自我的、閉合向內的符號。

普洛透斯,神話中的海神,外形千變萬化。但不論怎樣變幻,他都是普洛透斯。時間流變,構成了自我的向心、閉合的符號也會改變,就像海灘沙流,就像普洛透斯不斷變形。但不論如何改變,普洛透斯都是普洛透斯。這就是整體的身份認同,「我是普洛透斯」。

除卻微觀符號和整體認同,構成了我們的還有一些向外彌散的、縹緲卻不被時間束縛和裹挾的東西。「難以置信,我也是一把劍的回憶,是瀰漫成金黃的孤寂的夕陽、陰影和空虛的緬想。」(《我》)內心深處的寶劍,與之相關的傳說想象、英雄歌謠,因眼見過夕陽而構建的夕陽意象,孤寂與空虛,陰影和緬想,同樣是自我的一部分。

正如詩集的名字「深沉的玫瑰」,一朵玫瑰是球形花蕾,是芳香,是潔白的顏色,也是人們的夢想和回憶,玫瑰山谷的所有花月春風……它接近無限,隱秘而沒有窮期。玫瑰是深沉的,「自我」就像玫瑰一樣深沉。

-玫瑰是對「自我」的隱喻,野牛也是。《野牛》首句,「龐然大物,咄咄逼人」,「暗紅的毛色像剛熄滅不久的火燼」,是對牛的具體描述,意味「自我」本身也是個性化的,占據三維,獨特而具體,可被細微特徵定義。看到野牛會想起「西部的印第安族和阿爾塔米拉的被遺忘的人」,則意味個體和時間的關係。自我不僅是當下的一個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孤單者,而是一連串已成為歷史、已被遺忘的人與事的回聲,在「第四維」時間上也具有了形狀。而後「我想野牛沒有人類的時間概念,記憶是它虛幻的鏡子。」又否認了時間的概念。這並非簡單的否認,而是突破和提升,是不再局限於時間,消融於更廣大的範圍,從個體、時代、民族的自我,走向到更廣大、與宇宙相連的自我,「不受時間限制,不可計數,等於零,它是最後一頭也是第一頭野牛。」所有人都起源於大爆炸那不可聞的一聲巨響,所有人又終將消散為星間游塵。宇宙是我們永恆的歸宿和慰藉,因而,當我們迷惘不安時,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

-在《我們的全部往日》中詩人自問,「我想知道我的過去屬於誰?他們中的哪一個?」是嘗試寫詩的少年?看着地圖和虎豹形象的孩子?見證過親人故去的幼子?記憶累積,堆疊成自我,新記憶加入,舊記憶消融,沖洗和改變着自我,「我是那些今非昔比的人,我是黃昏時分那些迷惘的人。」因而我們可以挑選經驗的刻刀,接受記憶的雕琢,成為讓自己滿意的美玉。

-《為紀念安赫利卡而作》,安赫利卡是博爾赫斯的侄孫女。「命運會把多少可能的生命付諸記憶或者遺忘!」因為死亡和遺忘,生命和自我不再如本來面目般真實而板上釘釘,失去肯定性和絕對性,變成如同量子幽靈一樣被虛幻的可能性維繫的事物。「我辭世時,消亡的只是過去,這朵花在無知流水中飄零,隨之破滅的是未來,星辰摧毀的不可限量的未來。」自我如歷史般波瀾壯闊,如宇宙般燦爛恢弘,它消失了,不可限量的未來也轟然消散。所以不要拋棄自己,不要憎恨生命。你的存在,本身就像宇宙一樣豐盛。

玫瑰和野牛是對自我的隱喻,關於自我的追問則引出了天問。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這世界異常神秘,博爾赫斯曾這樣說過。鏡子和迷宮,既是他對自己人生的理解,也是他對世界這個大謎題的解析。迷宮蔓延伸展,鏡子環環相映,終至無限。一切事物都是無限多事物的回聲、先兆和重影,這就是所謂的「博爾赫斯宇宙」。

二 夢的境域,超越人類記憶的彼岸 「我將是眾人,或許誰也不是,我將是另一個人而不自知,那人瞅着另一個夢——我的不眠。」

「夢」是博爾赫斯詩作的常見意象。與將埃涅阿斯的一生視作象牙門虛假之夢的維吉爾一脈相承,博爾赫斯也將現實與夢境的界限模糊。在《夢》中,他將夢境描述為「超越人類記憶的彼岸」,獨立於人類記憶的一個境域,超然存在,而非依附於記憶所生。「我在那裡擷取的一鱗半爪,連我自己也難以理解:形態簡單的草葉,異乎尋常的動物,與死者的對話,實為面具的面龐。遠古文字的詩句。」夢中境域無限神秘,他在自己的夢中逡游,卻無法理解那本應屬於自己意識中的意象。「我將是眾人,或許誰也不是,我將是另一個人而不自知,那人瞅着另一個夢——我的不眠。」莊生曉夢迷蝴蝶,「我」是夢者還是覺醒者?不眠時的覺醒也是一個夢境,那麼不眠時身處的現實,真的是絕對的現實嗎?在前篇中釐清的自我,既具體、個性化又豐盛、廣闊的自我,或許也只是個夢中的符號。

博爾赫斯曾說《堂吉訶德》是作者塞萬提斯的一個夢。而在《目擊者》中,他拆解了《堂吉訶德》中的場景,使其更能表達自己對夢境和現實關係的理解。詩首「那人在夢中看到了巨人,正是在布列塔尼夢見的情形」,鄉紳堂吉訶德發了瘋,自以為是個騎士。他行走在家鄉平原上,自以為是走在異國他鄉巨人國度。《堂吉訶德》中的經典橋段: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將風車當做巨人來挑戰,風車當然安然無恙,他卻跌落下馬,槍桿折斷。旁人看了只道他在犯傻,因為他的幻想當然是假的,而現實當然是真實的。巨人是假,風車是真,荒謬挑戰後折斷的槍和跌倒的馬才是真。但僅此而已嗎?

「鄰居的孩子見他落馬,卻不知道冒險的結局」,這是一次發癲,還是真正的冒險?在旁人眼裡是發癲,在他沉浸其中的世界裡,是冒險。這樣的顛倒,真的毫無道理嗎?我們又怎樣確定自己的真實?即便是沒有被妄想困住的我們,也並非生活在完全真實的世界。我們的視野被我們的經驗、記憶、期待、偏見甚至還有八百度近視卻不戴眼鏡的眼睛所扭曲。我們生活在第二層世界,被自己的視野扭曲的第二個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個夢的世界,布列塔尼的巨人之國。「他消失在另一個平原的遠處,據說那只是風車的一個夢。」又一次顛倒,是「夢見」這個動作的主體的顛倒。堂吉訶德遠去消失,他的夢卻依然存在嗎?不,這個夢並不是他的夢,而是那巨人般的風車的一個夢。在做夢的,真的是我們嗎?會做夢的,真的只有我們而已嗎?

此處發問並非故弄玄虛,暗示着神創世界和設計論。但回到博爾赫斯的一個重要觀點,這個世界是很神秘的。一切事物都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我們的五官所能接收的,一定不是世界上的全部信息。即便是萬物之靈長的人類,也無從否認宇宙間或許存在更高形式的規律和真相。在終極真相面前,我們所以為的現實生活,甚至還不如夢境有條理、有意義;我們以科學、文明自居,卻不知科學仍然處在尚不完善的蒙昧階段;我們自以為理智和清醒,只不過是盲人騎瞎馬,半夜臨深池。

在夢面前,自我再次消融,這次是融入與現實經驗完全相反的虛幻的領地。

《自殺者》中,「我將離開人間,整個無法忍受的世界與我同行」,當自我毀滅,世界就也毀滅了——「我將抹掉金字塔、勳章、大陸和面龐」,「我將使歷史灰飛煙滅」,「夜晚的星辰將會一顆不剩,夜晚本身也將消失蹤影」,一連串的抹殺與否定,深入強調了這個觀點。詩篇的最後一句,「我什麼也沒留給後人」,一語雙關,既可說是什麼遺產也沒留下,也可被理解為,毀滅了自己,也毀滅了世界,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沒有任何東西留下來。沒有土,沒有風,也沒有水。沒有讓後人生存其間的世界,甚至不會有仍在土地上歌唱、懷念和歡笑的後人。

立足於現實來看,這一切當然非常荒謬。我們所有人棲身共處的真實世界並不會因為一個人意識的消失就消失。金字塔不會被抹殺。建造金字塔的人早就不知何處去,金字塔依然神秘莊嚴地屹立。消失的只是被那個人的主觀所塑造的、並不真實的世界,是「自我」時刻棲居其中的世界,是第二個世界。

難道《自殺者》一詩傳遞的只是自我中心主義的膨脹和完全主觀的認知歧途?要理解這首詩,又要嘗試回歸博爾赫斯的視角。他是一生都被夢境困擾的人,夢給他靈感,夢使他疲憊。夢也賦予了他獨有的見解。他在詩中將主觀世界和客觀真實顛倒,用極端的方式傳遞「世界與我皆幻象」這一了悟。世界非常神秘,可知和不可知、真實和主觀的分界難以界定。我們一生一世的體驗,只是被自己的五官所扭曲的一場幻覺。這幻覺極具蠱惑力,我們沉浸其中,產生了當我們死去,世界也會跟着死去的誤解。這第二個世界是客觀和主觀的混合,卻如此豐富多維,當它破滅,就像一個真正的世界消逝了。

白鹿》一詩中,他更加直白地傳達了這個觀念。詩中的白鹿描述他夢中所見,其在現實中的來源卻無法探知。所謂的,夢境來自於潛意識、來自於已經被遺忘了的見聞的說法在這裡是行不通的。那白鹿轉瞬即逝,「穿過草原,消失在虛幻的金黃色的下午」。它輕靈而無所憑附,「只有一個側面」,非常虛無,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輪廓。從他者的、歷史的視角來看,「自我」也是如此。「構成它的是些許記憶,些許遺忘」。博爾赫斯非常直白地寫,「我也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夢,比夢中的草原和白鹿多幾天時間。」

原子構成我們。原子內部只有極細微的電子和原子核,以及廣大的虛無空間。我們就是由這樣的東西構建的。我們看似實心、沉重,但我們實為虛無。接受現實吧,我們和我們棲身的世界都是這種虛無的東西。

那麼此生還有什麼意義?世界、宇宙和心靈,它們的本質都一樣,只是一些有形無實的鬼魂在跌跌撞撞。既然如此,與命運抗爭、創造美好,實際上和碌碌無為,一點也沒有區別,不是嗎?

可我們憑本能就知道,根本不是這樣。不該這麼做。博爾赫斯本人,也並不是個悲觀消沉的人。他到死也不肯停止「有所作為」,就連盲視也不能阻止他創作。人生如夢似幻,我們的存在就像鬼魂和虛空,但這不是放棄掙扎的理由。在這個已經被打碎的空無的宇宙里,我們又該如何安身立命?在下一篇中,將會給出答案。

三 我將悲哀化作音樂,努力不辜負拜倫的回聲 「我要用今天的語言道出永恆的事物;努力不辜負拜倫的偉大回聲。」

如前文所述,「自我」是既虛無又無法界定的,「現實」則和夢境沒什麼差別。我與世界皆幻象,人生一世仿佛一場毫無意義的虛無之旅。然而,真的僅此而已了嗎?

在《勃朗寧決意成為詩人》一詩中,博爾赫斯為羅伯特·勃朗寧立詩作傳,講述詩人使命,也為自己作答,回答了這樣一個問題:在無限神秘、混沌而無意義的宇宙中,個體又該如何安身立命。

「我努力使普通的字句產生魔法似的效應,正如托爾的神靈和轟響,雷電和祈禱。」詩人用文字點石成金,就像我們努力在每個平凡的日子裡有所創造。時間本身無所謂美好醜陋,像未切割的石料一樣樸實無華。但當我們視其為珍寶,利用每個日子成長自身,或掙錢養家,幫助他人,思索內心,神靈就在其中守護。

「我要用今天的語言道出永恆的事物;努力不辜負拜倫的偉大回聲。」北宋學者張載說,「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繼承前人事業,傳承智慧,不辜負他們的偉大回聲,並非難事。書寫理念、傳承技能,傳遞愛、養育孩童,參與社會、為他人謀福祉,目的為一,那就是使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永遠幸福下去。一己之力無法創造永恆,但個人能組成鏈條上的一環,參與永恆。

「我生自塵土,歸為塵土。」我們來自大地。太陽照亮萬物,予我們以認知和智慧,思緒徜徉在宇宙空間,陶醉於更廣闊崇高的和諧與美。但我們始終不能忘記大地和塵土。一切高深的思索與創造終究要落回地面,一切詩和遠方終將回照現實生活。愛智慧,是為了更好地愛常人、常事和常理。

「我將我的悲哀化做音樂,一直迴響在時間的長河。」苦難和悲哀讓我們心碎。從得與失的角度看,這一切的意義就是讓我們失去力量,永遠疲憊和怨恨。但若以成長為標準,換個視角,重新整合記憶、賦予意義,就能重新出發,用智慧安排生活,並從苦難中發出光,繼續撫慰和照亮他人。

「後半輩子我將努力忘掉自己,我將成為自己看不清的面龐,成為接受神聖使命、充當叛徒的猶大」,當老之將至,就準備化作春泥,成為歷史。當青春和力量都被時間奪去,就退到遠處去守望現在接過了火炬的人。將自己的價值全部奉獻,然後「像僱傭兵那樣死去,既無畏懼,又無信仰。」

「面具、痛苦、復活,拆散和編織我的命運,有朝一日我將成為羅伯特·勃朗寧。」命運的悲喜劇都是禮物和武器,不論是「波斯人將給我夜鶯」還是「羅馬給我寶劍」。接過玫瑰和寶劍,承擔智慧和悲哀,成為我們該成為的人——永恆鏈條上一個環扣的創造者。

四 任何事物都不了解自己獨特的模樣 「哪一張弓射出我這支箭?目標又是哪座高山之巔?」

在上一篇中,我們分析《勃朗寧決意成為詩人》一詩,為虛無而廣大的自我理出了頭緒並釐清一系列方法論,明了我們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一身混亂和自己背負的宇宙。而《不可知》一詩則為跟夢境沒什麼分別的現實給出了解析。

如夢的現實難以把控,因為它內部錯綜複雜,真假難辨。世界像一張網,每個個體都像網面上的節點,每個事件亦是如此。每個節點都連接數以億計的前因後果,每個振翅都會引發無數颶風,每一場颶風都由來自一千個國度的千萬次振翅共同造就。身處其中,倘若我們只看到節點,而絲毫不知網線的存在,就會感到迷茫、散亂和無意義。

「月亮不知道她的恬靜皎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正如前幾篇中所說,你的存在本身就像宇宙一樣豐盛,比你以為的還要豐盛。「任何事物都不了解它獨特的模樣」,因為在世界之網上,節點是可見的——你,我,朋友,親人……或者某個事件,一次談話,一場會面,一次離別。而前因後果、關係聯結和意義之線是不可見的,只能被思考和推斷。倘若我們只看可見的部分,而不思考不可見的部分,就難以認識自己和事件的全貌。就像月亮,只知道自己是黑暗中的一個天體,在反射來自更遠處更大天體的光線,並不知道「反射光線」這個動作能帶來什麼,對那顆藍色星球上的人來說又意味着什麼。

由月及人,人亦如是。自我為什麼是這樣的?個體為什麼要經歷一些特定的事件?每一次痛苦和失去,真的只是單發的、隨機的不幸嗎?「人們歡少悲多的命運也許是冥冥中某個主宰的工具」,從深層次的意義之線上看,或許那些事件經歷和痛苦失去,背後存在一個更廣大的、我們無法完全理解的規律。這個規律不一定是人格化的,不一定是出於懲罰或者要求崇拜的目的才要主宰我們。「把他叫作上帝並不解決問題,恐懼、疑慮和有頭無尾的祈禱,都是白費力氣,徒勞無益」。物理規律主宰物質世界,但物理規律並不要求人們的恐懼、疑慮和祈禱。意義的規律亦然。或許一切痛苦不幸並非隨機發生。我們成為我們自己,經歷過一些苦難,這並不是隨意漫步、撞上霉運,除了哀嘆倒霉、祈禱下次別再倒霉以外別無選擇。

但這一切所遵循的規律,是未知的、不可盡知的。宗教會給出部分答案,科學也會。我們也可以自己尋找答案和賦予意義。無論如何,不要只看到不幸,將其視作一次毫無意義、只帶來痛苦自己的壞事。

「哪一張弓射出我這支箭?目標又是哪座高山之巔?」嘗試望向事件背後,望向可被推斷的前因後果和可被創造的成長意義。而個人的一次重振和成長,又會通過意義之線造福他人,為永恆之鏈增添光亮溫暖的一環。你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在鏈條上占有多大的分量,你不知道你做了多有意義的事情。

世界的神秘與美——書摘 在前文中,我們已經從詩集中的具體詩篇入手,釐清了主要思想:生活在宇宙間的每個個體的自我都如同宇宙一樣神秘;宇宙和現實不像我們用感官所覺察到的一樣簡單明了,所謂的夢和所謂的現實,界限並不明確;事件與事件之間的聯繫千絲萬縷,每個事件的意義,倘若不去深究和細思,就只會知道冰山一角。所以,身處這樣的宇宙中,人應當為自己賦予意義和創造方向。

但本書中尚有許多絕美句段,沒有被選來分析主題思想。這些句段本身就像玫瑰一樣芬芳潔淨,像宇宙一樣神秘深邃。現在我們放下理智和思考,僅用直覺和心靈來感受它們。

《護身符》 從這首詩里,可以知道博爾赫斯喜歡過、研究過的東西:冰島《埃達》(冰島古代詩歌),《奧德賽》(荷馬史詩的一部分,講述特洛伊戰爭結束後奧德修斯歸國途中的冒險經歷),叔本華的著作。

還有「一把曾轉戰沙漠的寶劍」,「一個水晶三稜鏡」,「木質地球儀」,寶劍傳奇色彩,三稜鏡因其水晶質地而更顯神秘澄澈,地球儀是地球的微縮,將那龐大寶石般的星球變成了珠寶大小的、可以放在書房裡或者櫥柜上的小東西,浩瀚而神奇,木質地球儀則更為古樸別致。

「一個早晨的回憶。維吉爾或弗羅斯特的詩句。馬塞多尼奧·費爾南德斯的聲音。幾個人的愛或對話。」維吉爾和弗羅斯特,和友人的聲音、回憶和愛是放在一個序列里的。足見他們的詩歌對博爾赫斯來說已是如此貼近心靈的存在。

《永久的玫瑰》 如前文所述,以玫瑰隱喻自我和世界。對這支神秘玫瑰的描寫,本身就非常絢爛美好。

「你在空氣中輕靈濕潤。」

「你的顏色可能像陽光那麼潔白,或者像月亮那麼金燦,像勝利的劍那麼橙黃堅實。」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

《夜鶯》 「你在一本謎語書里象徵流浪的精靈。」

「我在空濛的下午不懈地仿效,沙漠和海洋的夜鶯,你在記憶、興奮和童話里,在愛情中燃燒,在歌聲中死去。」

《我這個人》 「無論什麼報復或寬恕都比不上遺忘更有效。」

《夢魘》 「當我的肉體靜止、靈魂孤寂的時候,我身上為什麼綻開這朵荒唐的玫瑰?」

《東方》 「把瞬間、回聲、狂喜凝固在幾個音節里的俳句。」

「還有老虎,像晚香玉一樣精緻。」

《我的書》 「死者的聲音將永遠向我訴說。」

《宇宙起源》 「不是混沌,不是黑暗。」

「不是空間,不是時間。甚至不是預先考慮一切的神。」

「不可捉摸的赫拉克利特的長河,它神秘的過程沒有讓過去流向未來,遺忘流向遺忘。有的苦惱。有的懇求。現在。宇宙的歷史之後。」 [1]

參考文獻